第32章

泠江白在石墩上未动。桌上放着几颗夜明珠。江行坐在他旁边，凉亭上的葡萄藤抽开了新芽，白色透黄的小花在藤上盛开，吸引来了许多小蜜蜂。

两人一黑一白，一动一静，一个爱笑一个清冷，勾勒出一副温馨的场景。

江行向着泠江白而坐。一勾脚甚至可以碰到清衡小腿踝。

他在煮茶，煮了一半看向还没动罗福，疑惑道:“？”

罗福:“？”

“还不去？”江行撑着下颌问。

罗福起身进了红木门里，怎么想怎么不对啊，既然拿掉了缚仙锁，为什么不撤掉禁言？

都不怕他跑了还害怕他说话？

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声孩童一般的铜铃笑声。罗福一缩脖子，先顾眼下了。

窗户打开，一颗小孩玩耍的红针线球被抛了出来，上面绣着红穗，在地上一滚，还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

江行捡起来抛着玩，拿在手里摇了摇，红针线球里应该是缝着两颗铃铛，声音十分清脆。

江行想起什么，拿着那颗小红球去给泠江白看，“这小玩意挺特别，像是小孩子玩的，你不是也有一颗铃铛？我记得好像是白瓷透色，你听声音跟这个像不像？”

那颗小红球确实是小孩童的玩物，泠江白挪开视线。江行怕他没看清楚，还往过推了推，让小球发出新的清脆响声。

“不像。”泠江白说。

江行叹了声气，哼声道:“分明很像，你那个铃铛不好，他有时候响，有时候不响，不像我刚捡的这个，一摇就响。”

说话间，泠江白腰间的铃铛脆响了几声，比起他手机这颗，确实更加空灵悠远，音色上佳。

江行低头去看。那铃铛响动浮动更大了，几乎要嗡鸣起来，也不嫌累。

泠江白抬手放在铃铛上，清脆声停止了。

江行把手里的小红球扔回红木门里，“你的那颗确实好听点，是什么灵器吗？”

泠江白未答。拿起来茶杯喝了口茶，眼睫向下垂，突然觉得这杯茶有些苦，放下不想喝了。

他不想说，江行便不会再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没有兴趣去探掘别人秘密。

但茶苦却是真的，清衡伸手摸了颗冰糖，放进了自己的茶盅里。

江行发现后，小碗里的冰糖一半都被丢进了茶壶，他摇了摇茶壶，突然觉得未来可期，这壶茶肯定好喝。

于是仙尊再一次喝的时候，浓郁的甜味化开在口腔，连一丝茶味都没尝到。

很甜很甜，没有半点苦味。

这人，每天喝的，原来都是糖水。吃的，也是糖。是有多喜欢糖。

·

罗福是被捆起来扔出门的。因为不能说话，他“嗯嗯唔唔”半天也没说清楚话。

江行听不懂，问他:“里面有几只鬼？比划一下？”

起初罗福伸出三根手指，后面像是觉得不严谨，换成了五，到最后变成了十。要不是只长了十根手指，估计是还想往上加。

江行捂住额头。算了。他进去看看。

这时候，红木门里突然滚出来三颗果味的糖，江行距离最近，还没捡起来，就看到三只小孩从门里偷偷往外看。

江行捡了糖，伸手给他们递过去。三个小孩小心翼翼的把糖捡走，手指跟江行触碰到的时候，冰凉的厉害，没有一点活人的温度。

在三个小孩没来得及回红木门里的时候，江行拽住了一个小孩的后衣摆。

前面两个小孩吓跑了。剩下这个回头看了一眼江行，努力挣扎没挣扎开，揉着眼睛开始哭，中途还不忘把糖放进嘴里。

如此小的小鬼，竟然有三只。

怪不得刚一入夜红木门就开了，还不断从里面抛出来东西，小孩子天性使然，她们什么年纪去世的，死后就会一直保持那时候的心性。

被抓住的那个小鬼是个小女孩。一双杏眼蓄满泪水，鬼是不能流泪的，她抽泣几下，两个眼角竟然聚出了两颗血珠，缓慢从眼尾滑下来。

厉鬼泣血？江行没想到这小鬼竟然是只厉鬼，还是个早就成型的厉鬼。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变成厉鬼的？

思考间隙，一个没注意，小厉鬼“嗷呜”咬在了他的虎口。条件反射下，江行松开了她的衣摆，小厉鬼跑回了红木门里。

虎口上两排整齐牙印，伤口还在往外冒血黑色的血，魔族的血大部分是暗红色，带着绿色荧光。但此刻因为鬼气侵蚀，江行伤口流出来的血，彻底变成了黑色。

抬手想吸出毒血。突然间，余光瞅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

他闪身过去，从清衡身后抓住一只带着尾巴的魔息，因为营养过剩，这只魔息已经变得有西瓜那么大，蝌蚪形身材胖到变形，头是个圆形，尾巴细如闪电。

被抓的时候，他还在贪婪的吸食泠江白周身的灵力，尾巴一扭一扭。

江行:“？”

这是……什么？

我的魔息？

他拎了拎那个东西。努力找寻回忆。想起来了，昨夜他追踪之术放出过一缕魔息，那缕魔息很贪食，私自分成两缕，其中一缕去追踪厉鬼，另一缕偷偷跟着清衡。

看上去他的魔息很喜欢泠江白的灵力？

江行把手中的魔息吸收回身体，又试着放出一股。新跑出来的也非常开心的去找清衡，在他周身转悠，看到有溢出来的灵力随即一口吞掉。

江行:“……”

他把后面放出的那缕魔息也收回来，颇为无奈，“我的魔息，好像很喜欢你，的灵力。”

泠江白反问:“好像？”

那缕小魔息长那么大的原因。只可能是人为喂养。

不争气的玩意！江行把那股魔息找出来，一脚踹进红木门里，“你把里面的小孩都找出来。否则以后别活了。”

魔息飞进红木门里。这个威胁实实在在，他又不是罗福，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但进去之前。他又分出了一小缕偷偷藏进泠江白衣褶里。

那绝对致命是的诱惑，不怪乎江行控制不住自己的魔息。

因为对魔息而言，所有的东西都一个味。可是泠江白的灵力不同，那是甜的，还带着久聚不散的花香。

仙尊不赶他。他就静静猫着，一点点吞噬美味灵力。

江行不喜欢灰尘。他嗓子非常敏感，遇到灰尘就想咳嗽，严重一点就会干呕。

小时候他经常闻着二手烟犯恶心。后面去过医院，医生说是过敏反应，烟味、灰尘过浓过大就会止不住咳嗽，干呕。

原本他以为都穿了，自身的毛病也不会带过来，谁知道一个也没落下。

他还是不喜欢灰尘，怕胖乎乎肉嘟嘟的虫子。还是特别喜欢吃甜。

魔息比罗福有用多了，他进到红木门里一阵乱蹿，里面传来许多小孩子的叫喊声，有一道稚嫩的声音惊恐道:“救命，有鬼！”

听上去只有五六岁。

随后，红木门里跑出来十二个小孩，他们在院子里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跑，最后全部缩在桃树下，只有一夜跑错了，一下子抱住了江行的小腿。

很冷。没有人气。又是一只小厉鬼。

她们用胖乎乎的小肉手捂住眼睛，害怕到发抖，根本不敢看外面还在窜来窜去的魔息。

江行把魔息收回来。抱起认错路的那个小女孩，安慰道:“鬼已经不见啦。”

小女孩小心翼翼的放开胖手，虽说脸是呈现青紫色，瞳孔全黑，但却甜甜的笑了，“谢谢哥哥。”

一群小孩似乎意识到没人会伤害她们，都有好奇打量的眼神看过来，胆子小的只敢躲在花树后面。

十二只小厉鬼。这生前得遭受多大的罪……死后才能化成厉鬼？

江行从储物袋拿了几块冰糖给她，“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十几岁的姐姐。”

“嗯……我……”她没说完话，突然惊恐的看向前方。

一只巨大的树枝从地底钻出来，朝着这边而来。在她快要触碰到江行之时，一道黑色剑光凌空而至，瞬间将其斩断。

无尘剑下一剑未至。十几个小孩跑过去挡在树枝前方，齐声喊道:“不要欺负姐姐！”

泠江白收回剑。

她们围起来的那条树枝缩了回去，不远处的桃花树渐渐变成了一位十几岁的少女，她胳膊往外冒绿色汁液，忍痛把周围的小孩抱紧，温柔笑道:“不是说了，不让你们从红木门出来吗？怎么又不听话。”

“姐姐！姐姐！”

抱过江行腿的小姑娘跑过去捂住姐姐的伤口，委屈道:“姐姐，有鬼，好阔怕。”

江小花把所有孩子挡在身后，幻化出一把桃木剑，“我不会让你伤害她们的！”

千年桃树妖。桃木是斩鬼利器，千年的更是少有，恐怕她本身都能驱邪，更别说用枝干做出的桃木剑。

但这样一把剑，却是在保护十几只小厉鬼。

江小花道:“你们两个一直跟着我，不就是为了抓厉鬼去悬赏，换望神丹吗！”

江行记得她，是白云村坛破后出世的厉鬼，当时她吸收掉了很多鬼魂，最后却把吸收掉的人都放了，自己找了个机会逃走。

江小花还要再说什么，冬雪的冷意忽至，身前突然一片雪色，面前雪色鲛绡的仙者泠距离很近，眉头蹙紧，神色看上去有些痛苦，问她:“你叫什么。”

“江小花，怎么了？”江小花抱着小孩往后退了退。这样子跟望神丹瘾发作了一样。

江……小花？

有些耳熟。想不起来。

泠江白头痛发作，扶着剧痛的额头，周身灵力往外溢散，把几米范围内的所有物体冻成冰晶。

江行往后退了退，不明白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