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次一样，进门前的石柱在一瞬间变得有些精致华丽。

依旧是看不懂的符文，城中那些只留一缕残魂的小鬼消失了不少 ，应该是这座城的可见度增加的缘故。

“你们认识这个吗？”

言彻啧一声不是很想理这个硬要追上来的人，结果又听他说：“我认识。”

啊那你真厉害，明明学的东西跟速成班快速教学一样脆皮，还——认识？

言彻回头去观察石柱，没什么变化。

他眼里多了些质疑，按理说袁介那脆皮功夫不可能知道这些罕为人知的东西，难不成是个学术理论派？

“那你说说？”

简颂章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突然出现还发癫的人，现在也是，“你还信他？”

邱岁宜：“反正我觉得不靠谱。”

袁介轻蔑地“哈”了声，右手掌心贴向石柱闭上眼，表情变化得很丰富，然后说：“这是一种失传已久的上古术法，作用是……”

“他在讲故事么？”岑云舒一个字也听不进去，问就是和自己学的东西相悖承认不了一点。

“我反正觉得他这个人多少有点问题。”简颂章脚底磨着一颗小石子，此时特别想踢过去打断。

但是一看言彻，他是怎么做到饶有兴致地在听的？

“这里以前的统治者残暴不仁，哦其实我觉得他多少有点反社会了，平生最爱的就是看人关节钉上棍子再和木偶绑在一起，这样便可以‘出演’真人木偶戏。”

言彻勾起笑，看上去的确很感兴趣，“哦，那中心点呢？”

讲了半天也没讲到那个所谓的“远古失传术法”的袁介卡了壳，很快又说：“但是他死前不久醒悟了，想对那些因为被做成关节人而死的人忏悔，于是就请人留下了这条咒语以此赎罪。”

“嚯，说来听听。”

“啊？”袁介明显懵了，“我说完了。”

“那行吧。”言彻转回去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心里差不多有了点答案。

什么忏悔留下的东西？难不成是把人石化的诅咒咒语？那也太离谱了。

案子细节并没有披露在网上，言彻很确定袁介根本不清楚这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至于肖文商的事就先不说了，毕竟肖文商身上的疑点也多。

“不用管他。”言彻小声说着，“估计就是个不想上课来凑热闹的，一会儿扔出去就行。”

简颂章凉凉道：“还以为你真的对这种离谱的故事感兴趣呢。”

“我工作期间很认真的好不好。”

笑闹两声，几个人都像言彻说的没管过袁介，他们的目的很简单，这次就只是来看看祭台以及祭台边的人。

路程不长，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一直在重复。

十分钟一次重复的景，十分一次袁介的叫声。

他拿来了一块石头，怎么看怎么觉得新奇，“这里面还有带雕花的，古董吗？”

言彻原本只是敷衍地瞥了眼，一看立马精神了，“你在哪拿的？”

他的语气骤然严肃，惊得袁介话都不多了，“就那边啊……”

那块石头正是上次进城在尚枫包里发现的同款，很明显那几块石头是用来招引怪奇生物的，怎么就这么容易让袁介找到一样的了？

一个最多二十岁自称七十岁老头，且还会点疑似速成班学来的术法的人，现在还这么巧合地找到了和之前相关联的东西，动机也是莫名其妙，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什么居心。

言彻小心地接过那块花里胡哨的石头，生怕自己也不小心触动什么禁制给他玩完。

他看向袁介指的方向，平平无奇，一样的小山丘一样的泥土地，“再给我捡一个。”

“……”袁介不笑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还是说你答应让我协助你们了？”

有时候言彻真的不喜欢和脑筋弯多的人打交道，其实鬼也挺好的，至少大多数都只是一个脑子想事情。

他含糊地嗯了声，袁介也就十分天真无邪地让他给诓过去了，大方地说了言彻意料之内的答案，“捡不到了，就一块，哎呀你们赶紧赶路吧，我到处看看，说不定我运气还是那么好，到时候关键线索一定是我先发现的，等我好消息吧！”

他说着就当着众人的面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不管是不是临时开溜，言彻都不想纠结。

满嘴假话胡话，走了也好，他不是很喜欢应付小朋友。

“不管他，我们走。”言彻将石头扔向远处，抬头看了眼灰色的天，“我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两个小时前吧。”简颂章无奈，难得，他以为这个世界上很少有自己解释不出来的事情了，“大概和肖文商说的那些事一样，我们，也‘进来’了。”

岑云舒长长一叹，“原来你们都知道，我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说。”

“其实也可以说的。”邱岁宜眨着眼睛笑，他上次没来，还以为这座城就是这么大所以走了半天都没到目的地呢。

岑云舒直接无情嘲笑他，“老邱啊你不行，叫我一声师父，我倾囊相授。”

言彻提醒她：“师姐，你记得你还没有完全出师吗？”

“那是我愿意，你羡慕啦？！”

吵得很，简颂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平时看起来云淡风轻的岑云舒也就只有真的遇到事的时候才会说起这些。

岑云舒依旧在说着那些有的没的，她突然又卡了壳轻轻吐出一口气，“有点冷。”

十二月了，冷是正常的，但在不正常的地方说着看似正常的话就是不正常。

言彻努力挂起笑，“说话可以，但是下次下次换一个说法。”

什么冷气飘飘，那不是恐怖片小鬼出场的特供气氛吗。

不过的确冷了，脚边的碎石块这时候小幅度弹跳着，再抬头，周围好几座低矮的小山丘也以肉眼可见的样子发生着改变。

言彻头疼地准备好应付道具，说：“虽然不知道我们干了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肖文商口中的石像人要来了。”

地面像是被一只手撕扯着，最底下传上来的的闷响持续不断，小山丘上的石土飞快地抖落而下，隔老远出现的东西在一瞬间遮挡住了大半的光线。

“巨人啊？”

邱岁宜感叹完，那已经成型的石像人便踩着步子向他们靠拢，一步十来米，黑影压迫得人呼吸不畅。

言彻低头看了眼手，又是那种麻胀的感觉，手都有些不受控制脱力。

“大家，能保命吧？”

人类面对这种巨型东西最大的差距就是体格，有时候打过去的攻击对于那些巨型物怕是都不疼不痒，所以这个时候不服就干显然是一个错误选择。

“这个还不用你说。”简颂章两步跳上离自己最近的乱石堆看过去，然后松了口气，“可以跑，只有这一个。”

他其实没有必要特意去看一眼，其他人已经往不同方向四散，轰隆隆的声响里岑云舒吼道：“小简你作死啊！”

“他没事，你自己跑吧！”

虽然这种被人放心又信赖的感觉很合简颂章的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不爽呢。

言彻背后，简颂章踩着旁边长长一道小山疾走过来，他回头笑了声，“你再这么跳下去，邱哥一会儿真的要以为你会轻功会飞了。”

“前面那个倒可以算是真的。”

沉重的脚步声渐近，想也不用想，两个人的目标比另外两边的单人目标更加引人注意，言彻回身抛给简颂章一个……线筒，随后疾声道：“在别人的地盘跑好像没什么用，不然我们还是稍微反击一下吧？”

“你给都给了。”

“会用吧？”言彻不说其他，反正到了简颂章手上他能用就行。

简颂章手上的线筒一扔便飞速向下滚动，听见这话他有些不屑地一挑眉，“你猜呢？”

言彻举起手接住线头，一边跑一边回嘴说：“当然信你，简大师还有什么是我不放心的！”

“你俩，别在那打情骂俏了！”岑云舒怒吼着，“为什么还多了啊，刚刚不是就一个吗啊啊啊啊！”

言彻闭嘴了，远远看过去眉头也不经意皱起，“你们自求多福！”

另一边的邱岁宜也是欲哭无泪，“为什么体格那么大还那么轻盈，能不能卸了它的大长腿！”

又是轰地一声，言彻身前爆发出巨大声响，手中的线被扯了回去。

他拍了拍手，有些红，勒痕下面没别的痕迹，但是手上明显力不从心了。

脚边是碎一地的石块，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揣在衣兜里，蹲下捡起一块石头观察了两下，“就普通石头。”

上面甚至连点妖鬼的气息都没有，同时，也没有任何来自人的气息。

“不能是纯天然驱动吧？”简颂章跳到旁边看了眼，他低头用脚刨开那堆碎石，一抹已经看不出样子的蓝色布料有点突兀，“衣服？”

这很容易想到，毕竟都有人变成石像被嵌进石头里了，这里面会有人的衣服布料太正常了。

但是这块布料又太过老旧，粗糙的布面也不像是因为石块挤压而形成的，倒像是它原本就不是多光滑的布料，那种来自很久之前制衣技术还不怎么发达的时代，用着简易的机器纺出来的布料。

“喂，你们死了啊，怎么没声！”

言彻一秒站起，转身朝岑云舒喊：“这东西很脆皮，随便一张带攻击的符都能打碎，别慌！”

岑云舒的速度也很快，在他说完的一瞬间不远处就是一阵爆炸声，随后劈里啪啦一阵石块落地，紧接着便是邱岁宜那边。

“刺激——”

“……”言彻不想听中年人对他叨叨刚才他有多么的神勇，先去岑云舒那边了。

“怎么样？”

岑云舒手上捏着一块破烂的灰色布料抬起手，“棉麻。”

对于没人理他这件事邱岁宜并不落寞，拿着同样发现的碎布就跑了过来，“刚刚它追我的时候身上还挂着一个，我还以为哪个登山爱好者挂上面的呢。”

一样的里面带着疑似衣物的碎块……

如果真的是人的东西，还是几百年前的东西，它真的有点细思极恐了。

言彻瞥了眼满地的碎石，如果这也是个人，如果那些受害者最终也会变成这样一具傀儡，他们现在算不算碎尸……

“说起来，刚刚一直都没发觉这东西的恶意。”

正在心里默默念着不属于自己这范畴的超度咒语，言彻被简颂章的话拉回神，认同了这个观点。

刚才石像的确追着他们跑，但确实没有发动任何攻击。

“我把线给你的时候，它才勉强开始攻击，但是我们把线缠在它身上的时候那种恶意好像又消失了。”

简颂章说着掏出那卷线，的确只是一卷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殊的线，如果不以灵气去驱动，它就是一卷毫无威胁的绣花线。

如果对面是一个普通人，大概也不会想到一卷线能对自己怎么样。

言彻沉默了，在肖文商的话里，城中的石像从头到尾只是搭话，如同固定刷新的NPC一样说完就就消失了，最后他们石化，根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和石像们有关。

与其说石像的话害了他们，不如说那些话更像是劝诫他们不要再往里面走了。

“我们好像搞错了。”他站起身，耳边的风轻轻擦过把声音吹得有些模糊不清，“从头到尾也没有人说石像干了什么。”

或许受害者和这些石像根本就是两类东西呢。

“我好像听懂了一点。”岑云舒说，“但是这些石头人根本没有自己的任何想法，任何。”

确实，因为他们检查过，很确定碎石上面没有一点点可以让它动作起来的气息，所以刚刚说的“没有恶意”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一个悖论。

“你们在干嘛啊，我老远就听到声音了！”是袁介。

话说怎么忘了这还有一个人呢，一个一路跟着但不定时消失的人，他们是没干什么，但这位一开始就带着疑点的人可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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