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副自从那场商宴过后,开始另眼相待唐云清,他暗自思量,唐云清这个人,看似没有什么依靠,关键时刻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泰禾银行正规合作的福荣保险的对接人,还引得总行的钟行长给这个人担保,说唐云清没有把客户资料泄漏给安吉保险的理由,把省行办公室下发的开除通知书截了回来。
这一客户资料外泄事件,后来的风向一下就朝着吴星狂卷而去,从唐云清指使吴星外泄客户信息,变成吴星一人自导自演,东窗事发拉人垫背。
最终结果就是,吴星吞了所有的罪责,被省行开除,而唐云清却撇了个干净。
陆副哼声——不,唐云清确实干干净净。
他先前还奇怪着,唐云清是怎么提前做了福荣保险的对接人,和季常又是什么时候搭上的,他知道季常相熟已久的就是顾子梧,看顾子梧和唐云清走了这么一趟商宴,便顿悟这其中的关系,原来唐云清是傍上了强硬的后台,引得众人为他搭桥。
陆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约唐云清到办公室谈一下客户资料的事,但由于之前在他那儿吃过闭门羹,又有些犹豫,虽说这人再也惹不起,但要是真的“启用”他,以后就是将这些事情其中的内里都摊开了给他看,这其中走岔了一层,都有可能被抓住把柄摆一道。
——但若是唐云清也想分一块蛋糕呢?在这社会上,利益驱使可以改变一个人,他也不会是什么例外,如果他和他们一路,这件事明显会便利许多。
陆副想到这里,还是想个找机会再试探一下唐云清。
陆副在那里“天人交战”,唐云清不慌不忙地做着大堂千篇一律的工作,要说千篇一律的日常里最不寻常的一环,就是时不时会在大堂出现的易炜。
第一天,易炜不办业务,进来就在等候区坐着,实习生第四次过来询问的时候,他看了眼在大堂站着的唐云清,笑着回应:“没事,我等人。”
唐云清看都不看一眼等候区,他吩咐实习生一些事,借口去送回单,转身就从后门走掉,没了踪影,到下班也没回来。
第二天,易炜在银行快下班的时候又来了,取了个号坐在等候区,唐云清看到他就往楼上走去,他不以为然,他就是要蹲到唐云清下班,他就不信唐云清天天都能上班就溜走。
这边他正拿出手机准备给公司下属安排点事,一个殷勤的招呼在耳边响起:“易总!怎么坐这啊!来了也不说一声,来来来,我给你安排!”
易炜转头,原来是唐云清上楼将蒋行和陆副一众领导全带了下来,他们见到他就是一顿寒暄,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办业务,聊天喝茶加之吃晚饭一条龙服务,夹得他水泄不通,唐云清早就趁乱不见人影。
隔了三天,易炜又来了,照样取了个号,坐等候区看唐云清。
易炜这人每天都来,每次都穿着各式各样的高档西装,往沙发一坐,两腿交叉一跷,一副与鱼龙混杂的大堂格格不入的样子,身边等候的人看他这副打扮却不去贵宾区,都拿稀奇古怪的眼神瞅他。
实习生一脸惊奇,问唐云清:“小唐哥,这人明显就是找你的啊!”
唐云清冷冷瞥了一眼易炜,心里讪笑——锦明支行的大堂可真是风水宝地,有钱人尽往这里钻。
柜台叫到易炜的号,他装作没听见,自顾低头玩着手机等人来叫,唐云清碍着工作职责与省行时不时的监控抽查,只能过来提醒他。
这可正中易炜下怀,他好的就是这一口,他玩味地看着唐云清在他面前弯腰,低眉顺眼的模样十分讨他喜欢。
“先生,你的号到了,在10号窗口。”唐云清微弯着腰看了眼易炜手中的取号纸,平和地提醒道。
易炜也不知怎么的,对唐云清的一切都稀罕,听这普普通通的一句提醒,他都心肝乱颤,他笑得浪荡:“唐云清,谢谢你啊,这号码……”
“我们的叫号系统坏了,很快就要叫下一个了,你再不去,就得重新取号了。”唐云清直接打断,一通解释砸过去,说完就走到后面的机台操作区,指导客户转账。
易炜愈挫愈勇,他随便办了个小业务就回来唐云清这里,饶有兴致地看他工作。
唐云清只觉得自己想的没错,易炜和当初的顾子梧真是一样的阴魂不散,他更加心烦,把易炜当空气,只做自己的事,全不顾旁边这人如何看他。
等银行即将要关门,唐云清才发现易炜已经不在大堂,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暗自松了口气。
【顾子梧:等会下雨,我去接你,别淋湿。】
唐云清看着手机里的信息,又看了眼大堂玻璃外的暮色,冬至后的日子,白天越来越长,这个点外头该还是亮堂的,而现在外面已经迅速黑下来,像是顷刻间就会有一场大雨,他不知为何,总觉得大雨伴随的不是什么好事。
唐云清结算和电话都做完,低头发着信息走出现金柜台,看到易炜和蒋行在大堂聊着天,他将手机放进衣兜里,想立刻就走。
见唐云清出来,易炜朝蒋行招了招手,说:“他出来了,我这就先走了,下次蒋行赏脸吃饭啊!”
蒋行笑得很大声:“说什么赏脸!是您赏光!”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唐云清一眼。
那一眼里,唐云清分明看出了蒋行对他莫名“佩服”的意思。
——一群神经病。
唐云清面色未变,朝他们点了点头,径直往后门走,易炜在后面跟上来,笑着说:“诶!走那么快干嘛?”
外面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细雨,地上的小水坑被唐云清一脚踩住,溅了点慌张出来。他边走边说,头也不回:“易先生三番五次来锦明支行,为的什么?”
锦明支行旁边有一条商品街,商品街较为古旧,由错综复杂的几条巷组成,卖手机的商铺居多,也有其他小商铺,吃的用的应有尽有,是底层人民的消费好去处,傍晚的商品街人声鼎沸,三教九流什么都有,只要不出刑事案件,大家遇到什么事,都是隔岸观火,远远地看着热闹。
唐云清拐进了商品街没有停下,还往巷深处走,易炜比他高,紧随其后,三两步就和快要小跑起来的他持平。
“我为的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易炜语气轻佻,见唐云清越走越快,他嫌弃地看了下破旧的道路,伸手往他肩上扳了一下,瞬间被抬手打掉。
唐云清静静地看他,易炜轻笑一声,说:“唐云清,我发了几次申请,你无视了几次,这本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只不过是我自己有些失望罢了。可现在你一直给我脸色看,就不怕今后我在银行给你使绊子吗?”
微风夹着细雨,轻轻拂着唐云清的刘海,他似有些为难地说:“易先生,我和顾子梧,分不开。”
狭窄的商品街两侧,有几个店家已经注意到了路中间这两个男人,尤其是易炜,惹眼的高档浅灰色西装,和这个陈旧的商品街格格不入。倒是唐云清,有的店家有点眼熟,认出来他似乎是隔壁不远处哪家银行的员工。
“我没让你们分开,唐云清,同样是欲望作祟,你和我来上几段,回去顾子梧那里,还是一样快活不是吗?”易炜说得坦然,一手插着西裤口袋,掸了两下衣领上的雨渍,衣领上的胸针在夜色里,扎得唐云清格外刺眼。
唐云清扭头看向旁边店铺,说:“纸包不住火。”
易炜挑眉:“顾子梧很黏你?”
唐云清转头看他:“他不是傻子。”
易炜表情不屑,他说:“这种事情,顾子梧能有多认真,大家终究都是要结婚的,同性这方面,我们都是一样的玩儿。你的事情我早就听说了,季常这提前给你挂的对接人,任谁听了都觉得奇怪,这小子是会未卜先知吗?”
唐云清不答,面无表情地看易炜。
易炜继续说:“蒋行他们可能不知道这其中什么含义,就算知道,又能怎样?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顾子梧没把事闹大,他们也只能咽下这无名火。我是真佩服顾子梧,搞这么一出就为了个你。”
唐云清淡淡开口:“这件事,是顾子梧起的头?”
易炜打着哑谜:“这件事?哪件事?是你怎么被牵扯进来,还是你们银行和我们大家的合作?”
接着,他噙着笑又说:“唐云清,你和我试一试,怎么样?”
唐云清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明确地拒绝易炜,反而勾得人越逼越紧,他的手在身侧,按着口袋里的震动:“易先生,你想怎么试?”
易炜以为唐云清松口了,走上前,在他面前站定,低头在他耳侧轻嗅,闻到了洗衣粉的清香,易炜嘴角勾起,笑得轻浮:“我在床上可……呃!”
唐云清一肘夹着劲风袭向易炜肺部,他当即被顶了个岔气,人却没离开,想借机靠唐云清身上,这还没完,对方又一肘撞向他的肋骨。
“操!”易炜捂着肋骨退了一步,刚脸上的笑都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被唐云清撞得疼痛难忍,以至于现在面部表情有些扭曲,他喘了一口气,皱眉看向这个充满戒备的人,唐云清站在面前手还没收起,横在胸前看着他。
易炜揉了揉胸腔,直起腰:“云清啊,没想到你力气这么大的。”
“别这么叫我,我烦。”唐云清放下手,冷冷说道。
旁边的店家已经悄悄地两两聚到一起,七嘴八舌地互相小声嘀咕:“这是打起来了吧?”
“看样子是,诶,那穿西装的怎么惹到他的?”
“感觉像是要调戏人家。”
“你疯了吧?这是俩男的!”
“那又咋了,有钱人玩得花的多了去了……”
“诶诶!快看,那西装男的又凑上去了!”
易炜走向唐云清,他随即一脸戒备地后退,易炜抿笑看着他受惊的模样,心里稀罕得要命。
俗话说,人靠衣装,这话真是不假,易炜本就长得周正,碎胡渣更是将他的五官修饰得颇为有型,身材一看就是平时有练,宽肩窄腰,这一身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往他身上一套,硬是将他那点流氓味道给转了个性,用好听点的词形容,就是“雅痞”,再加上他家世显赫,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别说女人,就是男人,他也能玩得得心应手。可偏偏这么一个人物,这几天就死磕在唐云清这里,唐云清越冷淡,他就越起劲。
“唐云清,你的腿就这么难打开?”易炜眼神危险,眼睛溜向了唐云清的双腿。
——傻逼!
唐云清在心里把易炜从头到尾唾弃了个遍,忍无可忍地转身就走,后面一阵快步声袭来,一块帕子从后捂住他口鼻,他以为这人要硬来,刚把手抬起来要往后顶,不料一阵香气扑进鼻腔,他瞬间软倒,全身没了力气。
易炜从后接住,将人拦腰抱起,唐云清只来得及将这人的手机从西装口袋里夹出来往暗处一丢,就被抱走了。
旁边的店家瞪着眼睛望见这一幕,全都哑然失色:
——有钱人真的太大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