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恒幽声:“挖心挠肝都想把我用麻袋套起来,拖去巷子里锤一顿的那种。”
叶星奕肩膀小幅度地发颤,他笑着摇头:“我也觉得,但我那时候是真的欠揍,每天臭个脸横来横去的。你脾气还是太好了。”
凌恒无奈:“那待会回家以后再揍一顿,给你补上?能满意么?”
叶星奕甩了甩脖子,又抖了抖:“免了。”
“我突然觉得有句话说得很对。”叶星奕大步朝前迈,没走两步又转过身来,倒着一晃一晃的:“人甚至没法共情从前的自己。”
小狼崽子不看路的毛病还是没改,他飞起一脚把个冰红茶的瓶子踩脚底下了,嘎吱一声脆响。
凌恒大步向前,捞过他的肩:“好好走路,摔一跟头有你苦吃的。”
叶星奕不在意地吐了一大口气,只说:“去年转学回来的时候,我是真没想到能遇见这么好的大家,特别是你。”
凌恒看了他一眼,莞尔:“你确实成长很多。”
“现在巨乖无比。”凌恒笑了笑:“乖到有时候我都不忍心训了。”
百日誓师隔天,办了个很独特的活动。每位高三学生写一封信,写给谁都可以,统一上交然后等高考完再发回去。
叶星奕举起胳膊,反抱在自己的后脑勺上,尽是熠熠璀璨的少年模样:“你猜我那封信写的什么——不,你直接猜我写给谁的?”
凌恒顿了顿,听见小家伙补充道:“我只写了四个字。”
凌恒勾唇:“写给阿姨的吗?还是写给叔叔的?”
“我不用写信给我妈,她一直都在我身边,我每天吃什么、学什么她在天上都能看见。”叶星奕摇头:“不是特意写给我爸的,但他确实包括在内。”
“我真的只写了四个字。”少年一笑:“感、谢、相、遇。”
感谢相遇。感谢曾经的种种,感谢未来即将经历的所有。
二模如约而至,叶星奕用一支普普通通花费两块五毛钱的黑笔交出了四份同样漂亮的答卷,只是这次相较于一模,他在市里的排名又往上跳了跳,一跃至山巅。
二模成绩放榜当天,叶星奕周围的议论一直没少过,或艳羡或感慨。
他面上仍旧淡淡的,情绪实则极其高亢,尾巴悄咪咪地翘了起来,竖得老高。
叶星奕干咳一声,在心里劝诫自己:只允许乐半天,不能轻敌大意。
他忍不住偷着又乐:“我终于坐到哥当年的位置了,原来是这种感受。”
再想到今天是周五,赶着月假,下午只上四节课就能放学,叶星奕的心情即刻更好了。
他转身走进洗手间,低声哼着歌:“宁可一战绝不要平凡的时光——”
宁可一战绝不要平凡的时光,尽管张扬让历史记下我模样。
小狼崽子转了转眼珠,洗手时舔了好几次下嘴唇,已经在计划晚上要去干波大的了。
四月下旬,每天气温普遍二十度往上,稍微动一动就会出一身薄汗。
简泊老样子等在学校门口,他将纸杯冰淇淋从保温袋里拿出来,一人一个递过去,凌恒也有份。
叶星奕咬着勺子,问:“你的呢?”
简泊抽了张湿巾纸给宁云骁擦手:“我来得早,等你们的时候就吃掉了。”
叶星奕上车第一件事就是把校服外套脱了,只穿着件薄薄的短袖,点了点头:“哦。”
简泊调整了下后视镜,将车子发动:“饿坏了吧?”
叶星奕大口大口在挖冰淇淋,生怕它化了,边吞进肚子里边张嘴说:“饿!下午吃了零食,但还是巨饿。”
“我的胃可能是无底洞。”叶星奕跟凌恒换了个冰淇淋,继续再挖。
凌恒手里那个是朗姆酒口味的,他才吃两口的功夫,身边这个小崽子已经干掉半盒了,无奈:“冰淇淋在你这根本没有化掉的可能。”
叶星奕乐得一直笑,咬着勺子辩解:“它化了就不好吃了。”
简泊打转方向盘,在路口调头:“你们这个年纪饿是正常的,每天在教室从早学到晚,一天坐十几、二十多个小时,我看着都怵。”
简泊其实也是这么一路过来的,但丝毫不影响他心疼两个小的。
叶星奕心知自己这次应该考得不错,但直到二模成绩放榜,他的心才真的踏实,胃口也由此大开,跟宁云骁抓住每一个课间,见缝插针讨论了一下午,最后一致决定去吃必胜客。
学校附近就有家必胜客,距离很近,但因为是琓县唯一一家必胜客的缘故,生意常年都特别好,饭点还要等位。
等了半个多小时后,总算能进去了。
叶星奕久违没跟凌恒坐在一块,而是坐他对面,旁边是宁云骁。
两个小家伙把头凑在一块,身上都穿着琓县一中的校服。
简泊朗声:“不用商量,你俩想吃什么就点,随便点,点几份都可以。”
叶星奕抱着菜单,故意道:“我今天饿到发昏。”
简泊大手一挥:“吃!今天非给你吃趴下!”
菜很快上齐。叶星奕没用叉子,他右手捻起一只凤尾虾,一口咬掉,嘎吱嘎吱的,半秒吐了个尾巴出来。
拇指大小的炙烤肥牛Tapas,叶星奕也是一口闷。他刺猹似的叉了一块鱿鱼圈,沾了点薄荷酱送进嘴里,接二连三地吃,完全顾不上说话。
叶星奕一个人干掉一整块西冷牛排,吃得一本满足,这就算了,等惠灵顿牛排上来,酥皮大概不太好切,小狼崽子直接以手代劳,在凌恒想帮他切之前就整个抓起来,嗷呜嗷呜两大口,三分之一没了。
简泊坐在斜对面,看得瞠目结舌:“……我以为用手啃鸡翅就已经是你的极限了。”
叶星奕吃相爽快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每一口都咬得很大,他咽下酥皮,为难地说:“我其实才半饱。”
简泊已经差不多在消化了,他一愣,迅速用手肘捣了捣凌恒:“怎么回事啊?咋给孩子饿成这样,他又犯什么错了?”
简泊机关枪似的,根本没给凌恒辩解的机会:“批评!一定要严肃批评!犯再大的错都不能不给孩子饭吃啊!”
凌恒莞尔,没说这小子中午在食堂一个人干了一盆饭。
三四分钟不到,叶星奕已经把拳头大小的惠灵顿牛排给吃完了,一点没浪费,连掉下来的酥皮都舔得干干净净。
简泊的表情一言难尽:“你这……真没被凌哥虐待吧?”
凌恒叹了口气:“我饿着自己都不会克扣这小家伙的伙食。”
叶星奕吸溜了一大口雪糕黑天使,然后用勺子挖顶层的黑巧冰淇淋,连连点头:“哥没虐待我。”
“那你今天这是咋回事?”简泊想不明白了:“我给你复个盘啊!鸡翅少说吃了八个,虾也八九个,两块牛排,鱿鱼圈,几片披萨,肥牛塔帕斯,一整份意面,一个提拉米苏,一个抹茶雪域,没错吧?”
宁云骁一边乐,一边提醒:“还有一份奶油蘑菇汤。”
“诶,对!”简泊一拍脑袋:“果然还是新脑瓜子好使。”
“结果你跟我说你才半饱?”简泊无可置信,咂嘴锐评:“虽然你平时也特别能吃。”
叶星奕无暇辩解,只摇了摇头,有点困:“我也不知道。”
小崽子委屈地说:“我饭量大。”
他咽了一口口水,犯食困也不耽误进食,还在一个劲地往嘴里塞薯条:“我还想再加份肉酱意面。”
凌恒皱了皱眉:“打包带回去吃吧?一次性不能吃太多。”
叶星奕鼓着腮,咽下薯条之后才说:“我就想在这吃。”
凌恒没辙,抬手召唤服务员。
小家伙咳了一声:“……还要一份抹茶雪域。”
简泊乐:“吃!来的路上我看到药店了,待会给你买两板健胃消食片。”
桌上的餐盘撤了一轮又一轮,服务员忙得两手不适闲,旁边两桌客人甚至都已经买完单走了,叶星奕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他勉强安慰自己——吃饭为大。
新加的菜上来,简泊有点担忧地说:“吃不完可以打包,别真撑到了。”
叶星奕吸溜吸溜,一大口意面立扫:“有嚼劲,好吃!”
小狼崽子食欲大涨,简泊看得好玩死了,故意凑过头去和凌恒说:“养这么个小崽子,挺费钱的吧?”
凌恒忍笑,还是有些担心:“吃不下就不吃了。”
十分钟后,叶星奕正式完成了新一轮的扫荡,将一桌子吃食全部消灭收尾,一处都不放过,作为配菜的土豆、番茄都还要被他啃上两口。
叶星奕擦了擦嘴,终于说:“饱了,好爽!”
人均一百多的必胜客硬生生被小狼崽子吃到翻三倍都不止,但好在一二十分钟过去,小家伙的嘴还是巴拉巴拉个不停,一点不耽误。凌恒再次确认:“有不舒服吗?一定要及时说。”
叶星奕坐在车子后排,他靠在凌恒肩上,闭着眼睛:“特别……嗝——舒服。”
凌恒在小狼崽子的脸上捏了一把,好笑道:“你像被我折磨囚禁了八百年,好不容易才吃上一顿饱饭。”
叶星奕自己也忍不住笑,再次:“嗝——我今天就是胃口特别好,挡也挡不住。”
等红灯的间隙,简泊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爽快道:“吃吧,多吃点!云骁要是胃口也跟你一样就好了。”
宁云骁剥了一颗青梅凑到简泊嘴边,笑着说:“我今天晚上也吃了很多。”
“确实。”简泊点头,衔过去:“你俩一块吃饭的时候更来劲。”
宁云骁转过身,递了几包青梅到后排,附议:“星奕吃饭是真的很香。”
叶星奕将车窗摇下来些,晚风不热不凉,天空也好看。
小狼崽子嚼着青梅,清甜微酸的汁水顷刻溢出。他心满意足地说:“这是你们在,要是跟别人一块吃饭我都觉得丢脸,太埋汰了。”
“没什么丢脸的,也不埋汰。”凌恒将小家伙额头上的碎发往旁边拨了拨,柔声:“现在每天学习压力太大了,身体亏空总得补上。”
“这个青梅好吃,不知道我妹在哪买的。”简泊应声:“我们巴不得你能多吃。”
到家时才八点多,简泊和宁云骁并不着急回去,把车停在楼下后也上去坐了会。
叶星奕确实吃多了,前面不觉得,缓了一会反倒起了后劲。
他肠胃发胀,一把抢过凌恒手里的垃圾袋:“我去扔!”
凌恒说:“我跟你一块。”
简泊咂嘴,吐掉青梅的核:“你俩有什么好争的?我跟云骁待会下去就顺路扔掉了。”
叶星奕又打了个嗝:“我消食,再坐下去哥们真的要去世了。”
宁云骁放下怀里的小白狗:“我陪星奕去吧,我晚上也吃多了,有点撑。”
叶星奕飞速点头,见凌恒还想跟,直接把他往旁边推:“从家里走到小区门口,总共才两百多米!你别出来!我俩不会走丢的——你别过度紧张——”
宁云骁也笑:“嗯,凌哥放心。”
叶星奕龇牙,对他哥说:“你像七老八十的人。”
凌恒在小崽子鼻梁骨上捏了一下,无奈:“是我过度紧张吗?一会不看着,你就给我招惹是非。”
叶星奕拖长尾音:“我会乖——”
小狼崽子想了想:“我俩在小区逛一会,突然好想吃辣条。”
简泊跟凌恒对视一眼,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小几岁就是不一样,食欲旺盛。”
两个小的总算被时时刻刻都在操心的大家长放出了门。
叶星奕这晚委实吃多了,他走路都比平时磨蹭些。把垃圾丢掉后,小狼崽子揽着宁云骁的肩:“出发!向超市!”
叶星奕目标明确,结账时拎了一大兜辣条在手里。他随意拆了一袋,递了一根给宁云骁,然后咬了一根在嘴里,突然脚步停住:“?”
凌恒的车就停在楼下,叶星奕一眼瞧见有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生在周围来回晃悠。他皱眉,走了过去,却本能地没出声。
那男生也转过头来,模样极其清秀,他没开口。
叶星奕主动问:“你丢了什么东西吗?”
那男生比叶星奕矮几公分,穿了件淡蓝色的衬衫,搭配黑色牛仔西裤。他摇了摇头,兴致一般:“没丢东西。”
男生有些疏离:“谢谢。”
于是叶星奕没再搭话,准备离开。
但他往前才走了两步,被叫住了:“请问你认识凌——”
叶星奕皱着眉,转过身来,剑眉往上敛。
这男生跟叶星奕相比,模样显得柔和许多,攻击性没那么强,身高大概一米七八。
男生轻声重复:“请问你认识凌恒吗?”
叶星奕盯着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男生摸不透叶星奕的态度,只笑着说:“我是他大学舍友,关系很好,出差顺道过来看看。”
叶星奕怀里抱着一大包东西,透过塑料袋肉眼可见全是辣条,他往怀里揣了揣,就听面前青年讨好地说:“你买了这么多辣条啊?我也喜欢吃辣条。”
叶星奕从他口中听到凌恒的名字,本来还有些敌意,可他这么一笑,小狼崽子瞬间没脾气了,也扯了扯嘴角:“认识凌恒,我带你上去。”
叶星奕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看到个这么漂亮的男生就让步,话都没说几句,就没了防备。
其实不怪叶星奕,这青年实在相貌出众,模样绢秀。只要站在那儿,不笑也会令人无端觉得他在笑,何况现在真的笑起来。叶星奕对着这张过分漂亮的脸,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小狼崽子不甚明显地多看了他几眼,善意地问:“你眼睛很红,是不舒服吗?”
青年笑了笑:“没有,可能就是在风口吹久了。”
“哦。”叶星奕应了一声:“你看着年纪好小,我以为你是他之前的学生。”
大概怕叶星奕反悔,亦或想让他降低警惕,青年顺手摘掉了鸭舌帽,露出了卷曲的深褐色头发:“嗯,我可能看着显小。”
叶星奕只是外表顽劣,长得像随时会动手揍人的刺头,但其实极好相处,特别是现在已经被凌恒养顺毛了。
三两句话之间,他脸上的神情也没那么绷了,甚至因为晚饭吃得太满足、心情很好而主动说:“我是不是也应该喊你一声哥?”
青年微不可见僵硬了一下,左手背在身后,掐了一把手心,随即笑得更明显了:“可以啊!”
叶星奕把辣条袋子递了过去:“吃吗?”
青年伸手拿了一根:“谢谢。”
青年不着痕迹地打探,话语却先入为主:“你是他现在班里学生吧。我听说他毕业之后就回老家教书了。”
叶星奕“嗯”了一声。
青年又问宁云骁:“你们俩都是他班里的学生吗?”
青年长得漂亮,模样无可挑剔,可叶星奕却莫名有些不舒服,强硬地蹙着眉:“嗯。”
大概两脚动物的本性就是或多或少都会偏袒长得好看的人与事物。都走到四楼了,叶星奕才后知后觉,他甚至完全没想起来应该打个电话跟凌恒确认,就这么擅作主张,唐突地把人给领回家了。
碍于青年已经跟到这里,叶星奕又没法突然将他丢下。根本不现实,而且失礼数。
叶星奕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巴掌,面上不动声色,继续把人往家里带。
推开玄关的门时,凌恒在卧室,简泊不知在厨房里捣鼓什么,两人都没立刻出现在视线范围,叶星奕大声喊了句:“哥,家里来客人了!”
还不等见到凌恒与简泊,星星先从卧室出来。只一瞬,它浑身的毛都瘌了,从喉咙里持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肉眼可见极其不友好。
叶星奕从未见过弟弟这样反常,他愣了愣,蹲下阻止:“星星,不可以。”
小白狗仍然在发威,它加大攻势,甚至直接“汪汪”了好几声,狂吠阵阵,差点就要扑过去了。
叶星奕不明所以之时,简泊总算出来了,他端着杯咖啡,大咧咧:“都这么晚了,什么客人啊?老鱼头吗——”
然后,这杯滚烫还冒着热气的咖啡,直接泼在了青年脸上。
叶星奕猛地怔住,话都忘了说。
那青年大概没预料到,一头卷毛本来就被帽子压塌了些,一整杯热咖啡迎面泼过来,褐色的液体顺着发梢、鼻梁滴滴答答地淌下。
他险些睁不开眼睛,捂着脸,退后一步,情绪明显一再克制,到口的脏话咽下。只是愠怒显然。
简泊盯着青年,突然说:“你们俩知道他是谁吗?就往家里带?”
简泊不知多久没有发过脾气了,遑论是对着两个小孩。
叶星奕大脑转不过来,无措:“他说是哥的舍友……”
简泊将手里的白瓷杯重重砸在桌子上,腕骨用力,咬牙切齿地笑:“确实是舍友,老熟人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个须臾,简泊暴怒:“我当年就该找人活活整死你,还能让你这样找上门来?站在我面前?”
凌恒从卧室出来站在玄关时,叶星奕正好转过头,他甚至没跟凌恒对视,心里最坏的猜测却已然印证。
时隔六年,昔日恋人的对峙之间,凌恒肩膀发颤,下颌绷紧。
只看凌恒这个反应,叶星奕已经不用多嘴再问了,下意识噤声。
是陈灿。
的的确确是他。
叶星奕完全怔住了。
简泊怒不可遏,几乎已经冲上去了,发飙:“我□□血妈的!你还敢追到家里来?”
“四百多公里,好找啊!”简泊被宁云骁及时拦住,胸膛却抑制不住地剧烈起伏。
凌恒淡漠出声:“别动手,他不配。”
简泊确实与失去理智差不多了,拳头数次举起,对视上宁云骁几近恳求的眼后,还是认命垂下,一字一停滞:“我□□血妈!”
整杯咖啡泼在脸上、身上、头发上,到处都是褐色液体,可任凭如何狼狈不堪,也能窥见这是一张多么漂亮的脸。身边长得好看的人许多,明媚恣意如南卿,清秀温润如宁云骁,可叶星奕从来没想过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他们。
他终于明白“我见犹怜”这四个字了。
陈灿生得极其漂亮,是让人一眼就能看痴的那种漂亮,不笑时冷清,但眉眼间只要沾惹上一点笑意,又化为雨后初霁氤氲而开。
陈灿勉强睁开眼睛,睫毛翕动之间,液体还在不住往下滑落。他大概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对峙上屋内的四个人时,颤着声:“凌哥……”
凌恒看了他一眼,中间隔了从卧室到玄关的距离,也隔了六年之久。
犬声狂吠。凌恒淡然:“我们早就已经结束了。”
陈灿深色的头发微卷,每一根弧度都翘得很好看。他比叶星奕矮几公分,比凌恒更是直接矮将近一个头,身材清瘦纤细,站在那就让人不由得想要怜爱,更不提现在是这样一幅主动示好、低声下气的姿态。
陈灿向前了一小步,不管不顾:“凌哥……我们没有结束……真的没有结束……”
简泊厉笑一声:“你惯用这张看似纯粹无害的脸、无害的语气,做着最恶心下贱的事!”
叶星奕的鼻梁骨就已经特别挺拔了,陈灿的鼻子甚至比他还高些。
陈灿大力揉了一下,染上哭音,避而不回应简泊,只对凌恒说:“你以前总照顾我,我记得——”
叶星奕动作太快了,快到屋里的另外三个人完全来不及阻止,也快到陈灿无处可躲——
狠厉一拳砸得陈灿整个人偏过身体,一头栽在了墙角的木制鞋架上,当即就见了血。
简泊理智回笼,大步向前:“星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