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坐在龙头雕塑上的屋渡厄看到这一幕，立即站了起来。

她也感觉到了一种非常难受，好像是冷水黏在身上的寒意。

此时的惊云感受可想而知。

她整个人如坠冰窟，看着清晨的竖瞳，才恍然惊悚的反应过来，和自己相伴三个月的不是个人！

她再看自己面容痛苦被自己所伤的母亲，恍恍惚惚间，还没有完全接受现实，就本能地因为对母亲的保护欲而生出了对清晨的痛恨。

她一圈朝着清晨的脸上打去。

清晨却化作荧光原地消失了，不远处出现了聂行天的身影。她脸上是满意的笑容，语气厌恨对惊云道：“赶紧杀了这条龙！你在等什么！快！”

惊云立即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手里攥着脖颈的竟然是口吐鲜血的清晨。

她被一剑穿透了腹腔，伤的很重，纯然懵懂的眼神已经有些散开了，但对于惊云的索命，还是表现的一如既往的温顺和全心全意的信任。

清晨轻轻握住惊云的手腕，对她说：“别害怕，惊云，我把龙蛋送到这里，已经没有牵挂了，我只希望你幸福，我希望你获得真正的自由，飞到无尽的高空中去……”

惊云五脏六腑都在不受控制的急剧缩紧，在颤抖，口腔中甚至渗出了不知哪里来的血水，滴落在清晨白净的脸上。

她对惊云静静的微笑，似乎下一秒被她杀死，也心甘情愿。

因为她爱着自己，所以性命不再重要了。因为她说过，自己的性命就是她存在的意义。

她没做错什么，她甚至还不懂人复杂的怨恨和恶意，就要死在自己手里了。

聂行天在一旁尖声催促道：“还傻愣着做什么！杀了她！剥了她的皮，你就是名副其实的斩龙女，你就是天支下一代的领主！”

惊云看着焦急暴躁的聂行天，又看了看手中温顺的清晨，忽然明白了，她全明白了，一阵笑意从她肺腔里翻滚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惊云松开了掐着清晨的脖颈，她此时的样子被清醒旁观的屋渡厄目光复杂的看在眼里。

她几乎要疯了，她以为自己全明白了，但屋渡厄甚至不知道她明白了什么，就看她双眼血红，鼻子和口中都是被激出的血水，整个人癫狂的大笑起来。

“我已经明白了！别想骗我了！心想事成地！我知道这鬼地方是怎么回事了！”

惊云一指聂行天：“你想杀了清晨，所以我看到了清晨死了，你想让我知道清晨是没有感情的龙，所以出现了清晨的幻想来蛊惑我杀了你，这都是你的愿望而已！”

聂行天简直气疯了，她指着惊云大骂：“我看你真是疯了！这就是龙真正的面目！它们都是狡诈的畜生！我是你的母亲，我怎么可能去希望一条龙怂恿你亲手杀了我！”

此话一出，刚焕然大悟的惊云又陷入了困惑之中。

这点无法反驳，聂行天抓住了这点，继续理智分析道：“你难道想不明白？她既然没有被我杀死，那她完全可以蛊惑你，刚才蛊惑你的也不是我的愿望，是真正的清晨！就算你分不清这些幻象，那龙族只有一条魂，不能生出感情这种事情，总不会是幻想吧！这就是事实！你指望碗里长出明珠？指望她真的爱你？跟我回天支去！”

惊云茫然地看着聂行天，已经完全混乱的大脑看着她，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看着面目全非好像第一次降生的陌生世界。

最终，她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母亲，相信龙族只有一个魂魄的事实。

她猛地掐住了地上清晨的脖颈，双臂用力，死死的掐住，战斗的本能加上坚决的心意，她浑身的肌肉都僵硬发着力，将清晨的脖颈掐变了形状。

清晨面容依旧平静着，无欲无求，心思纯净地等待着惊云带给自己的绝境。

惊云双眼被泪水完全模糊了，逐渐看不清清晨的脸，她承受着从未有过的，难以想象的痛苦。

为什么非要杀死一个呢！

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为什么非要杀死一个不可？！

惊云感觉一股巨大的寒意笼罩着自己，她混沌疯狂的脑海中忽然有一道清晰的光芒闪过，她又明白了！她知道了！

“不对！不对！都不对！”

惊云再次松开了清晨的脖颈，珍惜无比，小心翼翼地擦干净了清晨脸上的泪水和血水，扭头看着聂行天，破口大骂道：“放屁！你在骗我！你想杀清晨不错，可是清晨也想杀了你！所以我的幻觉才总是在杀死你们两个人之间徘徊！”

聂行天立即哑口无言了。她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目光怨恨地看着惊云。

惊云立即感觉到一阵看破真相的轻松，清爽的笑了出来。

她连忙把地上的清晨扶了起来，对她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想事成地，真是个鬼地方！还好我……”

清晨却呆愣楞地看着她，好像从没有这么惊诧过，眼中流露出非常受伤的神情，她抓着惊云问：“你说清楚！为什么清晨想杀了我？难道你的愿望就是杀了我？”

惊云脸上的笑容完全冰冻住了。

她看着清晨，清丽纯然的脸庞开始出现细纹，圆圆的眼睛变得细长，完全变成了聂行天的模样！

几乎没有思考，莫名的恐惧之下，惊云再次掐住了她的脖颈，偏执的杀意全部爆发出来，癫狂地怒声道：“你果然是清晨！你就是清晨！你一直想让我杀了我的母亲让我获得自由，但是我现在发现了。不想杀了我的母亲！你还在蛊惑我！你根本不是真的爱我，对不对？你只想要自由！变回去！变回你原本的样子！”

其实惊云已经分不清聂行天和清晨到底哪个是哪个了，但是她的思路非常清晰——站在自己旁边的人，刚才以聂行天的身份，说出了“龙只有一条魂”的事实，这是非常客观理智的话，而且矛头直指自己手中掐住的人。

但地上的人一旦变成清晨，就只能任由自己宰割，说不出任何有理有据的事实来！

只有清晨说不出有理有据的争辩，因为她不能站在人类的角度剖析龙的道理，并且劝说自己杀了龙！

地上这个人绝对就是清晨，她这次确定了！

这次她十足笃定的缩紧，而手中的头颅果然变回了清晨痛苦的模样。

她问道：“惊云，你快要被逼疯了！你知道吗？你快疯了！”

惊云猛摇头，脸上带着决然痛恨的笑意和痛苦，狠声道：“无所谓，哪怕是疯了，我也要杀了你。你是龙，你会蛊惑人类，你会让我杀了我的母亲，但是我绝对不会杀了我的母亲，愿望只是一时的，我母亲对我的恩情是一生的！”

清晨完全被她的话震慑住了，她还要开口辩驳。

惊云却已经承受不住任何一句解释和蛊惑了，她马上就要被这幻想逼疯了，只能抓紧刚才的分析，对着手下的脖颈发力，拼尽了全部的力气，狠狠掐住。

清晨变成的脖颈彻底变得不堪一击，眼神也完全涣散了。可她还是不死心，还要继续蛊惑。

她放弃了挣扎，伸出清瘦的温暖的手，抚摸了一下惊云的脸颊，擦去了她的眼泪，嘴角竟然欣慰的勾勒出一个弧度，弱声不可闻的虚弱说：“你是个好孩子，我不能再逼你认清幻想了，你真的会疯掉……是我对你的教育不对，惊云，带领天支继续走下去……”

她说完这些话，手从惊云的脸侧滑了下去。

惊云感觉一个冰凉的东西从自己耳边擦过，她扭头看去。发现那是一只紫玉镯子。

聂行天的紫玉镯子。

惊云眼睛睁大，面容扭曲抖着收回手，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聂行天。

被她拧断脖子的人，是带着微笑死去的聂行天。

“怎么……不……不对！这不对！”惊云浑身剧烈颤抖，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已经用力过度而青白的手掌，她皱着眉，漂亮的脸上全是崩溃和荒唐的笑。

“哈哈哈哈……还在骗我！这鬼地方还在骗我！”

惊云站起身来，看着四周的石壁和荧光龙息，撕心裂肺地大喊：“心想事成地！放屁！我没想杀了我母亲，我想杀清晨！别骗我了！这根本不是我的愿望！这根本不是！！！”

惊云警惕的看着四周，就像是被入侵领地的豹子，准备拼死一战，在龙宫中四处游走，寻找起来，大喊着：“这里是不是还有龙！是不是还有龙！出来！把幻想解开吧，我已经看透了！把幻想解开啊！！！”

她跌跌撞撞走到了明涣的尸体身旁，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猛地扑了过去。

“这尸体还在！刚才的聂行天说明涣出海了，刚才的聂行天是假的。这里没有真的聂行天，都是假的！”

她喜悦地去抓明涣的尸体，却抓了个空。

明涣的尸体消失了。

聂行天说的是真的——这只是她期待的幻想，现在她希望明涣真的死了，于是这幻像便消失了。

聂行天，就是真的聂行天。

“……不对啊……怎么会……不对啊。”

惊云猛地回身去找自己母亲的尸体，发现聂行天的尸体没有变化，依旧脖颈扭断躺在那里。

清晨也和她说的一样，没有死，她被划伤了腰腹，正面无表情地站在聂行天的尸体旁观望着自己这边，竖瞳中没有任何情绪。

就像是动物一样。

惊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半跑半爬了过去，抓着她的裙摆，渴求救命一般问：“清晨，我的愿望是什么？你告诉我吧？我不知道，我没想杀我的母亲啊，这不对劲！这不对！”

清晨微微歪头，声音非常平静，似乎有些疑惑问：“我从没说过你的愿望是杀掉你的母亲，或许是你自己理解错了。”

“……”惊云呆住了。

屋渡厄也愣住了。

她一直以为清晨之前说要杀了聂行天，就是在试探惊云对这个愿望真的实现了能否接受，现在来看，惊云完全无法接受，可清晨却说，愿望不是杀了一直管束着惊云的聂行天？

那惊云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惊云也确实问出来了：“那我的愿望究竟是……”

那个我一直不知道的愿望，我内心不愿意面对的愿望是什么？

清晨顿了一下，觉得现在愿望实现了，可以说出来了，便告知道：“你的愿望是想知道你的母亲到底爱不爱你，现在你知道了。”

惊云彻底僵硬住了，她已经完全不能理解一切信息贯入脑海了，一个个意料之外又仿佛注定的残忍真相让她成了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随便清晨的审判。

清晨指着地上聂行天的尸体说：“你似乎非常想要获得被爱的感受，我以为我装作人类和你相爱的样子就可以满足你，但后来发现，你真正想要的是母亲的爱，这个欲望非常强烈，在你得知你不能生育不能成为你母亲法则中的优秀女儿后，你一直希望得到真相。可你又十分害怕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而我帮你实现了你的愿望。”清晨平静清晰的声音在龙宫黑暗高耸的四壁中环绕，回响，振聋发聩：

“现在你知道了，你的母亲宁愿自己死掉，也不想逼疯你，她意识到了对你的教育出了问题，愧疚对你一直以来的管束和打压，让你产生了自己被剥削被利用的错觉，你看，她宁愿自己被你亲手掐死，也不愿意继续挣扎辩解，真的把你逼疯。”

“她爱你。即使你在她的法则里没有价值。”

“你的愿望实现了。”

水案前:孤单叛逆少女与最后一条龙的虐恋开局

实际上的水案:上古反诈办主任惊云被诈骗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