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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弱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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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夏风徐徐。

秦珏硬拉着江岁寒看牌局,实则使唤他在一旁给自己摇扇子,顺便见识一下春珍婶堪称逆天的牌运,果不其然一抽一张杂牌,将德叔往上数十八代祖坟都输干净了。

绿茹几乎拿不住牌,拉着秦珏笑得前仰后合。

只有惨遭变卖的德叔看了眼春珍婶的脸色,隐隐感觉到了不妙,暗地里想尽办法地输了她两回,企图挽回即将狂风暴雨的局面。

但仅靠他一个人的努力是没有用的,疯女人挥舞着长袖,几乎甩到春珍婶的脸上,张狂大笑,“婶子真是打得一手绝顶烂牌啊,难怪说杀猪的手都黑,这是半辈子造下的孽,怪不着财神爷头上……”

德叔几番阻止也无济于事,最后索性闭上了眼,等待着春珍婶的雷霆之怒。

春珍嫂也没让他失望,一掌劈碎了红木桌,从腰间掏出杀猪刀,放在腿上,平静道,“刚才手气不行,继续。”

疯女人傻了。

秦珏和绿茹更是惊掉下巴。

底下人忙不迭收拾好了残局,转移战场去了花园里面的凉亭,原因无他,只因为这里的桌子是花岗岩的。

秦珏先前随便一出手就是盆满钵满,现在要想尽办法绞尽脑汁地将手里的钱赔出去,同样苦恼的还有绿茹和疯女人。

又几场下来,几人输的裤衩都不剩,春珍嫂得意地将银子都拢到自己面前,“早就说了,前几把只是风水没轮到我这,这才是我的真实水平,小秦,你说呢?”

秦珏忍辱负重地应了一声“是。”

他差点忘了一件事,春珍婶是院子里的最高武力值,惹了她可能真的会被打死。

牌局结束后,秦珏跟在江岁寒身后叽里呱啦说了一路,这会儿又颠颠儿地跟着他踏进院子,“你今晚不许去书房,我要跟你睡。”

一路上江岁寒都是沉默不言的状态,直到踏进里屋,他转身抓着门框,有了昨晚的前车之鉴,他拒绝得果断,“不可以,不合适。”

秦珏差点一头栽到他身上,听闻这话,反倒不高兴起来,“为什么?”

“……需要理由吗?”

有哪个正常人好端端的非要跟别人一起睡觉?

“从前还没人敢拒绝我,不识抬举。”

从前?大致说的是江遇白吧。

毫不意外,江岁寒顶着一张冷漠连转身就进了里屋,“谁识抬举秦公子就去抬举谁。”

紧接着,屋里传来纸页翻动的声音。

秦珏站在原地,萌生了一种掉头就走,从此再也不理睬这人的冲动。

但转念一想,春珍婶太暴力,德叔身上有老人味,绿茹姐嘛……男女授受不亲,其他下人床太小,一看就不舒服,疯女人更不必想了,眼下只剩下江岁寒一个人。

他又望了一眼院子里被急风吹得满地打旋的落叶,颇有山雨欲来的意思……

罢了,还是将就一下吧。

门大开着,江岁寒翻书册来来回回就那两页,注意力完没集中,好像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门外,暗中观察秦珏的反应。

看来他的拒绝也很浮于表面嘛。

秦珏揣着手,心下却是忍不住笑了一声,扬着下巴趾高气扬道,“我偏要抬举你。”

他缠人的毛病又上来了,并肩坐在了江岁寒身边,压到了他的大袖也毫无知觉,江岁寒忍无可忍,但也只是默默将袖子抽出来,没有开口说一声拒绝。

秦珏趴在案几边上看江岁寒笔耕不缀,心想他都已经是江家家主了,荣华富贵一辈子也享不完,还这么刻苦做什么。

见到眼前的笔尖似乎顿了下来,秦珏好奇地歪头凑近去看,可不巧被手挡住了,索性直接将纸张从他手底下抽出来。

江岁寒猝不及防没有抬笔,直接在上面留下了一道入木三分的笔触。

……又废一张稿。

秦珏浑然不觉得抱歉,得寸进尺地举着宣纸看起来。上边是起草的是一位前朝大儒学士的祭文,这人在民间颇有威望,是个众所周知的活菩萨。

听说从前他有一个得意门生,因为记恨他向朋友举荐了别人,却没有只字片语提及自己,直接提刀杀了这位学士的妻儿,而后破罐子破摔,去衙门自首了。

那学士知道了,泪洒当场,但没过一会,又出乎意料地写下了谅解书,免了他的牢狱之灾,道:“你恨为师偏袒,杀我妻儿,我若要报这血仇,将你昭罪入狱,往后你的后人必将又恨上我,冤冤相报,这世间事,终究了犹未了,不如……不了了之吧。”

然后他将杀害他亲人的凶手从大牢里捞出来,又是耐心教导向善,又以金钱资助补贴,甚至为了弥补当年的过错,也将学生举荐给了老友,自此成就了一点师生佳话。

秦珏提笔洋洋洒洒写上一句判词:脑子有病。

“他倒是大手一挥就说原谅了,当好人流芳千古,我要是他妻子儿子,下地狱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原以为这大少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想到还有两句入的了耳的言论,江岁寒思绪一瞬间被抽离当下,片刻之后缓缓道,“活着的人总是没有资格替死了的人说原谅二字。”

这话刚说完,江岁寒忽然抬眼,看向秦珏的目光带了两分探究。

他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吗?

“卓行范俗,今唯元翁一人矣,每一念之,涕泗盈襟?”秦珏毫无察觉地看着那张稿件读起来,“咦,你恶不恶心?”

江岁寒再起身去抢已经晚了,他不禁脸上一热,“还我。”

秦珏笑嘻嘻躲开,“不给。”

两人追逐打闹了一晚,终于都消停了一会儿,秦珏打了个哈欠,终于困了,今晚倒也乖觉,不吵不闹地趴在江岁寒的手边睡着了。

如兰的气息碰到江岁寒手背上,他的笔顿了顿,念及什么似的,又继续写起来。

一声惊雷乍响,打断了他的思绪,只听得骤雨如注,伴随着闪电照得整个屋子一瞬间的雪亮,看来少不得要下一夜的样子。

江岁寒拍了拍秦珏的肩,“先醒醒,别在这里睡。”

叫了两声,却见他没有反应,手底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肩一抖,借着烛光才看清秦珏的状态不对劲。

他眼睫战栗个不停,满脸呈现病态的嫣红,从额头一直蔓延到了脖子,甚至连指尖都是红的,唇上留有莹润的水光,是鲜艳欲滴的血色。

这病来势汹汹,江岁寒脸色为之一肃,叫来了绿茹等人,让她们代为照看,顾不上大雨,接着提上灯笼马不停蹄就要去往医馆。

秦珏身份特殊,外面缉捕令贴的到处都是,断然不能叫他出了这扇大门,为今之计只能由江岁寒代为转达症状。

绿茹几人睡得半醒,被叫到房里守着人,时不时喂两口水,到后半夜,江岁寒这才回来,面上神色有些复杂。

他将药包交给春珍婶,麻烦她代为煎药。

绿茹比划着手语问他大夫怎么说。

江岁寒看了不省人事的秦珏一眼,道,“说他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只在医书里听过,叫做惊弱症,简而言之就是惊不得,吓不得,忤逆不得,否则就会生一场大病,但这病不会立刻发作,一般会到雷雨夜里阴气重的时候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就像现在这样,大夫从没有见过活着病例,想来大多早夭了。”

几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世上居然还有这种病,得亏是生在了富可敌国的秦家,否则换了旁的家庭,早就惊死了吓死了。

“小秦公子这次是被什么吓着了?”绿茹打着手语问。

江岁寒抿了抿唇,短暂斟酌了一会,大夫说是得了这种病的人大多害怕电闪雷鸣,但秦珏宁肯昏过去也咬牙没说出来,恐怕他自己也觉得丢人。

“想是我方才训了他两句,被气着了。”

绿茹满脸不认同,指责江岁寒不对,秦公子体弱,要让着他等等。

江岁寒点头一一应下,但绿茹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仍不叽啦呱啦的打手语,瞧着那双几乎打出残影的手,江岁寒眼花缭乱,他按住绿茹姐姐的手,“有话后面再说,药来了。”

江岁寒端起了春珍婶送来的药,一口一口地喂,终于偷得了片刻的清净。

真是个话很多的哑巴,江岁寒心想。

经过将近半个月的精心调养,秦珏终于好转了些,能够下床了。

每天早上看春珍婶与德叔下棋,春珍婶丢了帅,怒砍棋局和德叔。

晚上看绿茹抱着新种的蔷薇,被追着满院子狂奔,后面跟着水袖乱舞,直乐呵傻笑的疯女人。

病愈后,秦珏基本见不到江岁寒,先前他因为旧宅翻新,为图方便才小住两日,到底和江家没有分家,传出去也不大好听,所以后来一直没有过来。

秦珏在这也乐得逍遥清闲,因他表面端的是一副颐指气使的少爷模样,但偶尔也会说两句好听的话,加之羸弱特殊的体质,意外勾起几人的父爱母爱,对他是无不顺从,否则秦珏能立刻向他们展示何为“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尤其是疯女人,原本她居无定所到处跑,想起来了就回来咬绿茹一口,想不起来就去街上流浪,现下早已把秦珏当成自己早逝的女儿,对他更是千依百顺。

甚至连其他人惹秦珏不高兴,连春珍婶都是敢咬的。

某日清晨。

几人围坐一桌用早膳的时候,听见院子外面放起了烟火,纷纷放下筷子,将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由于天光过亮,所以看着并不明显。

“大白天的,好端端放什么烟花?”“中元节不是早就过去了吗?”“估摸着又是哪家接亲吧,搞这么大阵仗。”

“没见识,那是朝火的烟花,”一提这个,秦珏瞬间来兴趣了,“大周向来对火极为推崇,所以每年过了中元,王室为了上达天听,祈福祝祷,就以火为介,举行祭祀活动,后来民间也跟着效仿,大多是由城里的富庶人家主办,集市上游神赛灯耍把戏什么的,你们从前都没去过吗?”

这话与“汝何不食肉糜”有异曲同工之妙,说得桌上人一阵沉默,德叔窝囊嘀咕了一句,“说的什么话,奔命都来不及,哪有闲心去什么集会。”

秦珏对他们的黯然浑然未觉,仍自顾自地说,“没去过也不要紧,我可以带你们去……”

“我看你是自己想出去吧。”

声音从身后传来,有些不快之意,但江岁寒向来冷声冷语,听着也不大明显,秦珏回头一见是他,顿时眉开眼笑,仿佛对他的到来期盼已久,“你回来啦。”

江岁寒明显一怔,他承认他确实有那么一瞬间被秦珏的反应取悦到,但面上照旧冷如冰霜。

他坐下用了杯茶,“叫你一声少爷,你便还当你是秦家二少爷?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别说集会,连这个大门我都不会让你踏出去一步。”

听闻此言,秦珏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知道大概率没人会同意他出去,却不想会被如此疾言厉色的拒绝,好像骤然挨了一巴掌,整个人蒙圈了。

绿茹等人却远比他更紧张,生怕他下一刻就气栽了,连忙给他拍着胸口顺气,又打手语叫他别在意,江岁寒只是担心你,说话急了点。

秦珏心不在焉地摇摇头,“不……”

绿茹以为他想不开,又开始安慰他。

秦珏只能按住她的手,艰难地看了她一眼,“……我看不懂。”

果不其然,秦珏回去又生了一场大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势头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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