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空空荡荡的阿玛纳街头,一个穿着制服的士兵匆匆而过。他走进警卫队,迫不及待地向等候在里面的男人汇报:“大人,王宫里有人纵火。”
闻言,男人二话不说,抬腿就要往外走。
士兵一把拉住了他。“大人,您不等阿伊大宰相的命令了?”
男人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回到桌边坐下,耐着性子继续等待。
这个士兵名叫巴塔,是名警卫队员。被他称作大人的,是警卫队队长孟顿荷特。
孟顿荷特生了一张很男人的脸,方脸阔口大鼻子,肩宽体阔,个子比普通人足足高了一个脑袋,就算是落在汹涌的人潮中,也是很难被忽视的存在。
半个时辰后,阿伊的命令终于来了。
“请宰相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将法老和王子殿下救出来!”
送走了拉比,孟顿荷特迅速集结手下,直奔王宫而去。此时,大火已将天空映成了通红,连接西门的观礼桥被烧成了两截,破损的桥体跌落在王家大道上,阻挡了警卫队的前路,他只能带着队伍绕道去了北门。
远远的,就看见北门门户大开,他心中一凛,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走到北门口,迎面而来一群暴徒,正抬着个女人,嘻嘻哈哈地往外走。狭路相逢,没有废话,双方棍棒刀箭招呼。暴徒们虽是一群乌合之众,可人数占优,与训练有素的警卫队打了个难分胜负。
孟顿荷特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抬着的那个女人是斯门卡尔。他丢下旁人,和巴塔一起,三两下放倒了几个拦路的,抢下了法老。
斯门卡尔的胸前一片殷红,这让孟顿荷特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赶紧将法老放在地上,俯下身去,用颤抖的手探向她的鼻尖,而后指腹下滑至颈动脉。
没有了呼吸和脉搏,法老的身体正在变冷变硬。斯门卡尔确实死了!
孟顿荷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甘和愤怒如滔滔洪水,瞬间将他吞没。下一秒,他虎口一缩,死死地掐住了斯门卡尔的脖子,手上的青筋暴起,像是要把女人细长的脖子生生掐断。似乎只有这样,他的恨意才能消减半分。
“大人!”他的身后传来了巴塔的惊呼。
孟顿荷特这才回过神来,手一松,缓缓地放开了法老的脖子。收回来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警卫队员们正忙着和暴徒们激战,听到呼声,寻声偷瞄这边。只见队长蹲在地上,他高大的身躯背对着众人,挡住了大家的视线。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正在查看法老的伤势。
巴塔蹲在孟顿荷特身边,紧紧地按住他的手腕,见孟顿荷特好一会儿没吱声,有些担心,在他耳边唤了声:“大人。”
片刻后,孟顿荷特终于整理好了情绪,轻声回应:“我没事。”他的语气平静,不再有丝毫波澜。
与暴徒们的激战,以正规军的胜利结束。孟顿荷特叮嘱几个队员看好法老的遗体,转身招呼:“兄弟们,走,找图坦卡吞去。”
王宫的东南角,学堂的隔壁,是普拉美斯和三个小伙伴的卧室。
“快起来!暴乱了!”
正在睡梦中的孩子们被门纳的惊呼声吵醒,好一会儿才搞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急忙穿上衣服打算逃命。
这时,住在隔壁,平日里处事稳重的何卡雷舒老师大呼小叫地闯了进来。他衣装不整,手里还拿着根腰带。见孩子们已经醒了,他松了口气,施施然地整理起了衣衫,危难关头也不忘他人前谦谦君子的学者风范。
梅拉鲁卡面露惊惶之色。“现在,怎么办?”
努弗尔探头查看了一下外面的状况。王宫的西面已是一片火海,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宫人,挥舞着棍棒弯刀的暴徒和近卫军。他对众人道:“外面更危险,不如躲起来安全。”
门纳指着后院说:“去储藏室吧,那里僻静。”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快速撤离。没走几步,普拉美斯停了下来。
门纳催促道:“普拉美斯,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普拉美斯面露担忧之色:“我不放心王子殿下。”
图坦卡吞和其他王室成员一起,住在王宫的南面。他的腿脚本就不便,又遭遇这等暴乱,吉凶难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
“你们先走。”普拉美斯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门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我得去找他。”普拉美斯想把手抽出来,但门纳死死地抓着不肯松开。
梅拉鲁卡见两人僵持不下,站了出来:“普拉美斯,还是我去吧,我跟着米诺安学过两手。”米诺安是努比亚的武士,是阿玛纳城中最好的格斗老师。贵族子弟们争相拜在他的门下,哪怕只是学点皮毛,也足以能自保。
努弗尔的手揽上了梅拉鲁卡的肩头。“我陪你一起去吧。论格斗,我可比你强多了。你那么路盲,要是没找到王子却把自己给丢了,那可怎么办?”
“少操心!王宫的路我熟得很!”梅拉鲁卡不满地嘟囔。他进宫已经好几年了,难道还能迷路不成?
于是,努弗尔和梅拉鲁卡结伴去找图坦卡吞,普拉美斯、门纳和何卡雷舒老师留了下来。
储藏室位于后院的角落里,是用石头砌成的小屋,平日里用来堆放杂物。
三人才刚躲进去,外面就传来了努弗尔的呼声:“普拉美斯,门纳,快来帮忙!我们找到殿下了。”
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王子殿下!普拉美斯和门纳赶紧跑了出来,何卡雷舒老师紧跟在后面。
王子被两人一左一右架着,全身上下没有明显的伤,但一直耷拉着脑袋,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地面,像是失了魂。
普拉美斯担忧地问:“他怎么了?”
努弗尔赶忙解释:“我们也不知道,刚出门就遇到了他。他蹲在地上,问他也不说话,只好先抬回来了。”
普拉美斯冲着图坦卡吞唤道:“王子殿下,王子殿下……”
唤了几次,图坦卡吞才缓缓地抬起头,无神地看着他。那心碎的眼神,仿佛世界摇摇欲坠,已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