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入泮从来不怕欠钱，也不会为了面子死撑着不愿意和亲戚朋友借钱。
所以他打欠条打得非常熟练，再加上如今工作稳定肯定还得上，万分熟练的同时签字也更加潇洒。
他将欠条递给沈贽，后者接过来盯着某处看了许久。
“我日期写错了？”迟入泮一边问着一边从兜里掏出手机，“2035年8月24日，没毛病。”
沈贽将A4纸对齐再对齐，折成一个完美的豆腐块之后放进了书桌的中间抽屉，“你明天自己去吗？”
迟入泮哥俩好地搂住他的肩膀，“你不跟我去呀，一起体个检呗，又没坏处。”
“好。”沈贽说道。
“那明天直接医院见？哦对了，你有推荐的医院吗？”迟入泮随手打开三角钢琴的琴键盖，好奇地按了两个键又盖回去。
沈贽皱眉看着他，“你要回家？”
“对呀。”迟入泮笑着说道，“我俩现在就同居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我可是……很保守的。”
“……”沈贽还真没看出来，他沉默了几秒钟，“那我开车送你。”
迟入泮的笑容逐渐变态，“想去我家和我同居？”
“……”
“这样，给你个机会，明天来接我。”迟入泮说道，“找医院也交给你，你的体检费我包了。”
“……”
迟入泮极其自然地给了持续无语的某人一个告别吻，挥挥手离开了书房，继而穿过空旷的客厅，离开了沈贽的家。
若是蒋旭何云屹还在，他其实是愿意和沈贽同居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家就在那里，即使隔了一段时间再回去，也会保持着原样。
但如今不行，他不回去，那个家就没人了。没有人气的家，也算不上家了。
月转星移，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
阳光透过玻璃，温柔地洒在医院的大厅里，大理石地面反射着柔和的光线，显得干净而明亮。
沈贽挑的是一家大型私立医院，并且趁着迟入泮研究立牌上的医院简介和体检套餐时悄咪咪地付了款。
“多少钱？”迟入泮问。
“一人两百。”沈贽将项目单递给他。
迟入泮扫了一眼，指着其中一行，“你欺负我没看过病是不是，一个胸部CT起码一百多。”
“嗯，其他的只需要几十。”沈贽说道。
迟入泮憋住笑，“行，改天我请我同事来这体检，反正六七个人加起来也才一千多。”
“……”沈贽犹豫了两秒钟，“最好不要。”
迟入泮忍不住笑出声来，随意瞥了一眼对方手里的单子，顿时笑不出来了。
甚至有一种负罪感油然而生。
因为他刚刚通过那一串身份证号码发现沈贽是00后。
迟入泮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一个98年的居然找了个01年的小男朋友，虽然算起来只差了三岁，但总感觉差了辈分。
太罪恶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现在是2035年了，而且……他按了按太阳穴，盯着自己的单子，努力地接受着自己现在是个10后。
这种和自己亲妈那一辈人谈恋爱的赶脚是怎么回事……
迟入泮头疼地跟着温柔专业的护士小姐姐去往各个检查室，很快就被私立医院的服务和环境震惊到，尤其是体检套餐里包含的早餐居然还是自助式的，堪比他曾经在短视频里刷到的那种高档酒店提供的早餐。
于是他下定决心，晚上要带沈贽去吃更贵的自助餐。
帝王蟹不限量的那种！
这家私立医院毗邻一家著名的三甲医院，两相对比下，后者可谓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于是体检结束开车刚拐到马路上的两个人就直接被堵住了。
这一堵，倒让迟入泮看见了一个熟人。
留着齐肩短发的白辞雪站在那家三甲医院的门口，愤怒地将几张纸摔在一个男人的脸上，后者刚开始还讨好似的想要搂住对方，在被毫不留情地甩了一个巴掌之后脸色阴沉，上手推搡着一把便被围观群众拦下。
迟入泮看见白辞雪想拉开路边的出租车门却多次被那个男人挣脱束缚拦下，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他还是听见了两方不堪入耳的对骂声。
在获得车主沈贽同意之后，迟入泮跳下车，准备来个英雄救美。
谁料那个男人居然还是个暴躁的，在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试图带走白辞雪时直接一拳挥在对方下巴上。
“凌澌！”白辞雪惊呼，在迟入泮揉着下巴艰难地安慰她“没事”时，往日热情活泼的女生直接暴走，抄起路边的雪糕筒砸向动手的男人，“王政！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王政一只手就拦下攻击，另一只手指着迟入泮，面目扭曲，“你不要孩子是因为他？”
“？？”迟入泮一头雾水，正要解释整个人被熟悉的味道包裹，那是让他多次欲罢不能的乌木沉香，佛系冷淡的同时掺杂着难以摸透的风情。
沈贽神情紧张地摆弄着迟入泮的下巴，直到对方再三强调“真不疼真没事别担心”才收回手，扭头看向僵持着的两人。
从迟入泮的角度能看见紧绷的下颌线。
白辞雪正气得脸色涨红，浑身发抖，“你胡说什么！他是我同事！”
“同事？”王政语气嘲讽，“他是比我有钱还是有个有身份的亲戚？能把你调到更好的岗位上去？”
“草！”迟入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挨打，这是旧事重演了。
白辞雪脸色更加难看，“结婚三年，你就这么想我？”
她松开雪糕筒，往后退了两步，抬高了音量，“在结婚前，我就问过你，我不会怀孕生孩子你确定要跟我结婚？是你同意了，我才和你领证的。如今你告诉我这个孩子怎么来的？你别告诉我避孕药避孕套双重保险都拦不住这个孩子？”
“是，药是我换的，我也在避孕套上动手脚了，这又怎么了？”王政看向四周的围观群众，仿佛获得了无声的支持，脸上甚至带上了一点洋洋自得，“生孩子是大势所趋，是利国利民的事情，就你特殊？就你不生？你也太自私了吧。”
“我自私？我他妈自私怎么了？这是我的身体我的子宫，我还没有决定权了？要你这个钱钱赚不到孩子孩子生不了空有一身肌肉一点脑子全用在不正经事情上的废物来决定？”白辞雪指着王政的鼻尖，骂得酣畅淋漓，“你想要孩子继承你的锅碗瓢盆你自己去生啊！还他妈有脸跟我说最好这胎是个男孩！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男男女女他都不会成型！一想到这孩子有一半你的DNA我都觉得无比恶心！”
王政被气得不轻，嘴唇嗫嚅。
白辞雪又抄起一个雪糕筒直接扔过去，“你他妈就是个穷光蛋！还是个曾经吸过毒的蠢货！不跟我结婚你连安置房都租不起！还想住别墅！我现在就告诉你了！我会让你连现在的房子都住不了！早早收拾东西滚蛋吧！废物！”
迟入泮连连鼓掌，适时拉住白辞雪的胳膊，“雪姐，坐我们的车走吧。”
于是乎，三个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坐上已经被后车滴了许久都没人挪动的汽车。
迟入泮将刚刚从医院薅出来还没来得及喝的酸奶打开，递给喘着粗气的女生，“雪姐，别跟傻逼一般见识，你想去哪？是去散散心还是去哪个朋友家？”
白辞雪狠狠吸了一口，慢慢咽下去才开口说话，“找个酒店，豪华点的，我要一个人奢侈享受几天。”
迟入泮眼皮一跳，“那啥……要不别住酒店了……”
白辞雪奇怪地看着他，“为啥？”
迟入泮抿着唇角，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朋友有一套房子空着，若是不嫌弃，可以先住在那里。”沈贽说道。
“您就是……沈教授？”白辞雪问。
沈贽耳根一热，“嗯。”
白辞雪一边朝迟入泮挤眉弄眼，一边继续和司机搭话，“看样子，您和凌澌，是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啊。”
沈贽抬手掩嘴轻轻咳了一声，放下的手指略显焦虑地摩挲着方向盘。
直到迟入泮目送着白辞雪进入云雾馆的大平层，在防盗门关闭瞬间就勾住了试图快走的某人的脖子，“呦，沈教授这是把自己家贡献出来了。那无家可归的沈教授这几天想住在哪里？”
沈贽仰着头，避开调戏意味明显的气息喷洒在脸颊上，“住宿舍……”
迟入泮轻笑一声，松开手自顾自地往电梯口走去。
沈贽脸上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两只手无意识地握拳，不过几秒钟便松开。
今日约会的行程是两人在前一晚就定好了的，早起去体检，然后去驾校练科目二，中午去帝都大学蹭饭，为下午体验一把校园情侣拉开帷幕，晚上再吃顿浪漫的烛光晚餐，最后各回各家。
然而迟入泮在将剥好的蟹肉放进沈贽盘子里时，发现对方正摩挲着召唤服务员的圆形呼叫器边缘，时不时还将整个握在手心转动两下。
他猜测沈贽要么是太无聊了，要么是……太焦虑了。
“晚上和我睡？”
盘弄把玩呼叫器的手一顿，其主人也终于抬起双眸。
各色灯光在那双眼睛里完美融合，似有繁星点缀。
于是迟入泮笑着重复了一遍。
“晚上来我家，和我一起睡觉吗？”
“沈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