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溯捏紧了拳头，勉强将失控的面部表情调整了回来，他上前两步，望着封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颤抖，“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雄主。”
陌生的称呼让封杨眉头微皱，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白溯，确认记忆里确实没有这个人，才肯定地开口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把我认成了谁，但是你可以叫我封杨。”
“封杨……”白溯苦笑一声，细细咀嚼这有些苦涩酸胀的名字，他凝视着封杨，似乎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刻进脑海心底，“我没认错，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封杨可以有很多个，可以是虫族，是人类，是丧尸……但我的封杨，我的雄主，从来只有你一个。”
“嗯？”封杨眉头高高挑起，不是很明白这番疑似表白的话和这个疑似对他表白的人是怎么回事，于是他看向了在场唯一一个认识的人，“解释一下？”
戚芽衣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狗血给浇懵了，她一直以为失忆梗只会出现在古早言情电视剧和小说里，没想到现实生活中竟然遇到了，还是她最敬爱的人，她看了看茫然的封杨，又看了看失落的白溯，简略将自己知道的情报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道，“我问过'母亲'了，这是身体与灵魂未完全融合强行动用力量造成的记忆紊乱，等身体状况稳定之后记忆就会慢慢恢复了，目前看来皇的记忆停留在一千年前还在地球上的时候。”
她担忧地看了眼听到记忆会恢复后振作了一点的白溯，说道，“不过具体要多久就不知道了，这个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白溯点点头，“能恢复就好，我可以等。”他看着还处在震惊状态的封杨说，“就算不能恢复，我也会创造新的记忆。”
戚芽衣笑起来，露出来白白的小牙齿，“你能这么乐观很好，我相信二位还有些疑问需要解决，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有事通讯器联络。”
“多谢。”
目送戚芽衣带上了病房的门，白溯的视线转回了正一脸复杂看着他的封杨身上。
封杨也没想到自己被人群淹没后还能醒来，更没想到一觉醒来已经过去将近一千年，自己变成了虫族多了个老婆后又变回了丧尸，他一时不知道是上天的眷顾还是命运的玩笑，只觉得很扯。
但又确确实实发生了。
他跟白溯静静对视了几秒，最后败下阵来，“你知道我躺着的这个怎么开吗？”
“知道，麻烦你先躺下。”白溯走过去，指着封杨左手边的舱壁说，“在你左手边那个发光的荧蓝色按钮就是从里面打开的按钮，除非有特殊权限，不然一般来说外界是打不开医疗舱的。 ”
封杨按照他的指使摁下按钮，蓝光按钮闪了两下，无声滑开，封杨从里面坐起来，看向站在一旁的白溯。
白溯已经冷静下来，淡定地回视他，甚至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套衣服递给封杨，封杨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着寸缕，顿时有些尴尬地接过衣服盖在了身上。
白溯适时转过身，“在问问题之前需要先进食吗？”
封杨对白溯的贴心非常感激，三两下把衣服穿好，他跳出医疗舱，穿上拖鞋走到一旁的沙发，“不了，我觉得还是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更重要。”
在他坐下的那一刻起，身上的气势顿时变了，原来的那点刚清醒时的茫然散漫彻底消失，一股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让人不自觉正襟危坐，仿佛被一种危险的生物所凝视着，让白溯想起了与封杨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股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威慑力，竟让他有一丝怀念，白溯在心里苦中作乐，坐在了封杨的对面。
封杨看着白溯的动作，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这个场景是不是发生过？有点熟悉。”
白溯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封杨恢复记忆的机会，“我们确实在这里面对面交谈过。”
封杨不置可否，“麻烦你讲述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吧，相信你应该比芽衣了解得更详细。”
见他回避，白溯轻叹口气，将自己和封杨相处的日常以及调查到的资料通通告诉了他。
封杨托着下巴听完了他的叙述，点评道：“听着感觉像别人的故事，不过很多也确实是我能做出来的事。”
白溯紧紧盯着他，目露期待，“有想起什么吗？”
封杨摇摇头，“没印象。”
白溯并不气馁，“没关系，反正迟早会想起来的，顺其自然吧。”
封杨揉了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往后一倒深陷进沙发里，原本笼罩的沉重压迫感也随之不见，“那这段时间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吧，我还没适应身份的转变。”他拳头抵着人中端详着白溯的样貌，“我还是无法想象自己会喜欢一个男人，就算你其实相当于我们这边的女性，但是外貌却也是实实在在的男性样貌，唔……无法想象啊……”
白溯又一次捏紧了拳头，他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现象，封杨现在不记得自己，是这种态度很正常，但心底还是忍不住泛酸发涩，他用力将这些情绪压了回去，微笑着道：“好的，你的通讯器里有我的号码，有事可以直接找我，我先走了。”
封杨目送他离开，胸口突然传来一阵撕扯般的阵痛，他抬手按上自己的心口，这里的心脏明明早已停止跳动，疼痛却如此真实清晰，让人喘不过气来。
战后的重建已经步入末尾，街道上已经逐渐有了人影，商店也重新开业，嚷嚷人声可见昔日繁华。
“我不需要人跟着。”封杨站定，身后几步远的人也随之停下。
“可是您没有钱，也不认识路。”
“……”
封杨转身看着这个陌生的老熟人——温庭无奈地对他摊了摊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派他来给皇做向导，但既然是元帅的命令他也不敢违抗，外勤机会难得，他顺便给艾伯也申请了随行。
“如果您实在不想看到我，也请让艾伯跟着，毕竟他不是人，符合您不要人的范畴。”
【请不要玩文字游戏，二等兵，我怀疑你在骂我。】换上仿生人身体的艾伯双手抱臂冷冷说道。
温庭冲他龇了龇牙，笑容促狭，“艾伯你这么敏锐我都怀疑你通过图灵测试成为智慧生命了？”
……
连说话和处理事务的方式也变了，封杨看着和艾伯插科打诨的温庭，听说他选择了消除记忆重新来过，眼前这个活泼有点二的青年和封杨记忆里那个苦大仇深愤世嫉俗的阴郁年轻人已经是完全两个人了，封杨有点唏嘘，但同时也为他高兴，这大概就是温庭选择抛弃一切过去而想要的现在吧。
封杨还是默认了他们的跟随，谁叫他失忆没钱还不认路。
帝都星，苏家。
“封杨”抱腿蜷缩在沙发里，旁边坐着苏镜，而他们面前的屏幕里是难得露出愤怒表情的封臣。
“我有说过让你留在厄里姆让白溯保护你是吧？现在你不但跑回来还和白溯离了婚，如果不是苏镜，你的飞船在靠近边境线就会被罗松劫持……你到底想做什么？”
“封杨”平静地看着已经转为一脸无奈的封臣，淡淡道：“我回来了，哥哥。”
“我当然知道你回来了……”封臣的表情迟疑了一下，转为震惊，“小羊？”
“看来你还记得我呢。”“封杨”笑了笑，握住了一旁苏镜递来的手，十指交握正对着镜头，“哥哥。”
封臣震惊了几秒很快冷静下来，“我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了……欢迎回家，小羊。”
听到这句话，“封杨”神色有几分狰狞，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又归于平静，声音淡淡的，却又有些发紧，“嗯，我回来了。”
封臣隔着屏幕细细描摹着“封杨”的面容，看着弟弟克制的微微颤抖的身体，内心的愧疚感翻腾着，似乎要将他淹没，他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不打破平衡，这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云羡的声音带着急切，“上将，很抱歉打断您和亲人的通讯，但是现在有重要的情报需要向您汇报！”
封臣内心竟然因为这突然的打断而松了口气，他怀着歉意地看向对面的两虫，“抱歉，等有空的时候我们再好好聊聊吧，你先安心待在苏镜身边吧，他会保护好你的。”
“好。”“封杨”笑了笑，挂断了通讯。
失去了蓝光的遮掩，苏镜看着“封杨”泛红的眼眶和失去血色的嘴唇，叹息一声，将“封杨”楼进了怀里，手掌轻抚他的脊背，轻声道：“我在这呢。”
“封杨”狠狠眨了两下眼睛，刚才隐忍住的泪意再次翻涌，他抬手搂住苏镜的脖子，蹭着他的脸颊，喃喃着说：“我回来了。”
“嗯。”苏镜偏过脸亲吻他的脸颊，“欢迎回家，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