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屿？你今年不在老家住吗？”贺宁昕第一次在这个时间点看到他，有些无措和惊讶。

贺宁屿摇摇头：“今年不回去了，和你们一起过。”

“行啊，那我开始选电影了啊，”贺宁昕语气听起来很兴奋，“今天晚上去超市买零食，你也跟着去吧。”

“好。”贺宁屿晃神间突然觉得现在这个样子很陌生，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回想这十七年，他好像几乎没有和她妈妈一起过年。“你和妈妈之前也都是这样呆在这里过年的吗？”

“差不多，小的时候在外婆家，读初中之后就一直在这里，不过妈妈之前在国外没有那么长的假，一般都只在家里待三天，从除夕夜待到初二就走了。”贺宁昕说。

贺宁屿犹豫片刻，还是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你们为什么不回老家和爷爷奶奶一起过年啊？“

贺宁昕撩刘海的动作一顿，扯起一个笑：”嗯……这个嘛，有机会了再告诉你吧。“

贺宁屿心不在焉地想了很久。

难道是妈妈和爷爷奶奶有过节吗？就像新闻里的那种婆媳矛盾？

手机传来信息。

【20】什么时候可以约会。

贺宁屿低头轻笑一声，打字给他回复。

【小蘑菇】今晚恐怕不行……

【小蘑菇】今晚和姐姐一起去买年货^ ^

【小蘑菇】然后明天就是除夕了，你应该没有时间吧。

云瞻很久才回：是的，明天没有时间。

【20】哭了。

贺宁屿起身走回房间，给云瞻拨去电话。

贺宁屿：“云瞻。”

云瞻：“嗯。”

贺宁屿：“不要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云瞻：“嗯，不哭了。”

光看谈话内容简直像两个小学生在打电话。

贺宁屿走到窗边玩窗帘：“我们可以年后再去玩啊，而且现在临近跨年了，很多店都没有开门了，出去也不好玩，所以我们过完年再一起出去玩吧。”

云瞻声音淡淡的：“嗯，想亲你。”

贺宁屿听到这句话脸突然爆红，耳朵仿佛被羽毛轻轻刮过，感觉痒痒的。

云瞻说话……好直白。

“到时候……到时候出去玩给你亲。”贺宁屿说。

“嗯，我会看着日历等待那一天的到来的。”

两人聊了很久的天，大多都是生活的杂事，直到时针指到了十二点才挂断。

“宁屿，下来吃饭哦。”贺宁昕在楼下叫他。

“好，我现在就来。”

钟点阿姨已经放假了，饭都是周芷和贺宁昕在厨房随便弄的，虽然卖相不怎么样，但是味道还是不错的。

“等下去超市顺便买点菜吧，今晚打火锅怎么样？”贺宁昕说。

“可以啊，很方便。”

“行，那到时候我们三个一起，这是不是宁屿第一次和我们一起过年啊。”

贺宁屿点头：“是，我之前都是在老家过的。”

周芷笑笑：“那今年就在这里过吧，让你体验一下不同的感觉。”。

贺宁昕问他：“你之前在老家都是怎么过的啊？”

贺宁屿想了想：“就是吃饭，然后爷爷奶奶给红包，大家坐在一起看春晚，初二和爸爸一起去走亲戚。”

贺宁昕说：“那今年这些东西都不会有，你就期待吧。”

-

三人在超市里逛了很久，买的东西装满了整整两个购物车，回家的时候费了好一番功夫。

“好！那接下来，我负责洗菜，宁屿，你负责烤小饼干哦，妈，你随机应变，看到谁需要帮忙就去帮谁。”

周芷：“好！”

贺宁屿：“好！”

贺宁屿两个月没施展的烘焙能力此时又被激发出来。

先把糖粉倒进软化的黄油里面，搅拌均匀，然后用打蛋器把他打发一下，加入炼乳……

贺宁屿在中岛台默默捣鼓着他的小饼干，事无巨细，心无旁骛。

原本打算去帮女儿洗菜的周芷看到贺宁屿手上的东西走不动道了。

“宁屿，你打算做什么啊？”周芷问。

“小饼干，今年不是蛇年吗，所以我打算烤小熊形状的饼干。”

周芷不解道：“蛇年为什么要烤小熊形状的饼干？”

贺宁屿说：“因为熊可以和蛇一样冬眠啊。”

他说起这话时语气认真又正经的，好像在讲什么大道理，让人找不到反驳他的理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贺宁昕在一旁放声大笑。

贺宁屿瞥她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周芷在现在这样的氛围下也忍不住笑了两声。

蛇和小熊到底有什么关系嘛……

“好吧其实是因为小蛇的模具买不到，快递已经停运了。”贺宁屿淡淡道。

贺宁昕笑得更大声了：“那你为什么要说两个东西都会冬眠？”

“你就说这两个动物是不是都会冬眠吧。”他反驳着。

周芷觉得好笑，拿着手机拍了好多照片。

“我也想做这个饼干，我可以试一下吗？”周芷说。

贺宁屿往旁边挪了一步：“当然可以啦，我去给你拿一个玻璃碗，多做一些可以拿去送给陈训他们家和小区保安。”

周芷笑着看着他，眼里有些欣慰和自责。

“你先把黄油放到碗里，碗我已经擦干净了……”贺宁屿指导着周芷步骤，把贺宁昕也吸引了过来。

贺宁昕说：“我也要做！你们两个等一下和我一起洗菜。”

……

就这样，三个人挤在中岛台做起了小饼干。

-“宁屿，我这个搅拌成这个样子可以了吗？”

-“宁屿，要加多少炼乳啊，这么多应该够了吧？”

-“这些东西真的能揉成团？”

好在最后，这些面团终于是完好无损地被送进了烤箱。

贺宁屿调了一下温度和时间：“好啦，等时间到了就可以吃啦。”

“宁屿，这种饼干就是之前国庆你烤的那种是吗？”贺宁昕捧着手机把刚才拍的照片一窝蜂全部传到了她的姐妹群里。

“是的，这种简单一点，而且方便保存和送人。”贺宁屿说。

然后他就听见他姐对着手机似乎是在发语音：“都出来看看，这是我刚才自己做的小饼干，和上次我带给你们的饼干差不多。”

贺宁屿对上贺宁昕视线时淡淡微笑了一下，在心里默默矫正她的拼音：是一模一样，不是一模一样。

“好了，饼干也弄好了，都来帮我洗菜吧。”贺宁昕叫唤着。

“平时你们在这过年都是自己做饭吗？”贺宁屿问。

“差不多吧，一般随便吃点，大部分时间还是去外面吃。”贺宁昕说。

贺宁屿眨眨眼：“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都是自己做饭呢。“

”我们也想自己做的，但是不会，只会做一点简单的。”贺宁昕笑笑。

晚上的这一顿火锅也算是完美完成了，味道吃起来不比外面差不半点。

“宁屿，你是为什么决定要走艺考的啊？”周芷问他。

贺宁屿犹豫了一会，说：“一开始成绩有点差，然后高一那会儿又没有特别向往的专业和职业，我的一个老师就告诉我，让我试一下艺考，因为她说我的声音好听。”

贺宁昕边夹菜边点头：“确实，你声音确实好听，而且你长得还帅，到时候秒杀掉考场里的人。”

“也没有啦，机构里面比我厉害的多了去了，我现在成绩还可以，要是艺考分数也还行的话那我就满足啦。”贺宁屿说。

周芷在旁边默默听着她的两个小孩说话，看着贺宁屿天真的模样，心中突然泛起一点酸涩。

她低下头，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失态。

她本来可以一开始就知道这些的，可是因为她对孩子的疏忽，迟到现在才知道。

这些年来，她确实是对贺宁屿不闻不问，因为她想当作没有贺宁屿这个孩子，所以她拼了命的想远离。

但真正远离之后反而后悔了。

周芷和贺昀是在旅游团认识的，因为在路途上对方对自己照顾有加，慢慢地就喜欢上了对方。

周芷年轻时比现在还要耀眼，站在人群中时完全就是璀璨的焦点，几乎所有男人都会被他倾倒，贺昀也不例外，尤其是在西北旅游了一圈回来后，他越发着迷眼前这个完美有魅力的女士了。

他主动向周芷提出交往，周芷也同意了。

两人迅速坠入爱河、步入婚姻的殿堂，并且在第二年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周芷看着摇篮里的小公主，心里止不住的欢喜，她原本只想有这一个孩子，但是贺昀迫于家里的那句“必须有一个男孩给家里传宗接代”，几乎算是骗哄着周芷又生了一个。

周芷当时也是天真，天真地信了狗男人的鬼话，她真的以为贺昀是想再要一个孩子陪贺宁昕，让孩子以后不至于那么孤单，所以她又怀孕了。

但是生下贺宁屿后，她却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贺家人好像根本就是那么想的，他们就是想要一个男孩来传宗接代。他们极度重男轻女，对待两个她所产下的孩子态度完全不同。

贺宁昕刚出生的时候，他们甚至是等到周芷出月子后才来看他，可是生下贺宁屿就不同了，两老口子在听说生下的是男孩后几乎是立刻就上来看她了，不，准确来说是他们的宝贝孙子。

周芷是单纯，但还不至于到蠢，她能明白这其中暗含的道理。

但是她又什么都做不了，这是她最痛苦的地方，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区别对待。

她想离婚，但是贺昀说“这样对孩子不好”，所以她忍了，没有离婚。在贺宁屿满周岁的时候，她便带着女儿回了自己的父母家。

没事，就当作自己没有那个儿子，不重要、这都不重要，她能给贺宁昕足够的爱的，至于贺宁屿，她很确定他在贺家会被养得很好。

周芷家三代从商，她是名副其实的富三代、名媛，养好一个小孩简直轻而易举。

贺宁昕上大学后就慢慢有了自己的生活，周芷也终于可以继续发展她年轻时因为婚姻被打断的事业。

从某一方面上来说，她确实很成功，女儿培养得很成功，除了每年必要的家庭旅行和节假日，她也几乎没有和贺宁屿联系。

但十七年后的今天，她突然就彻底想明白了。

苦难不是贺宁屿带来的，贺宁屿也只不过是一个学生，她带给贺宁屿的‘报复’不过是她年轻时不成熟的想法罢了，贺宁屿自始至终都没有做错什么。

几个月前，她的青梅丁桥突然打电话给她，和她说了很多关于贺宁屿的事情，言外之意就是叫她回来，多看看、多陪陪她儿子。

其实早在这之前，她就有反思过自己的行为，她能意识到是自己错了，是自己太不成熟了，但是已经这么多年了，贺宁屿还能接受她吗？

她丢下贺宁屿整整十七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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