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观众席。

“同学，你刚才是不是在过道那拿了什么？”云瞻不动声色地坐到“小偷”后面的一排座位上，轻轻用手敲了几下他们的靠背。

那几人回头，眼睛在云瞻身上上下来回扫视好几下：“你谁啊？”

云瞻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几人，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我在问你们，你们刚才在过道拿了什么。”

其中一个暴脾气朝他吼道：“你他爹是谁？在这胡说八道什么？！”

云瞻微皱眉，他好像对这个人有点印象，什么时候见过来着？

校门口、放学、云葭、烟、联系方式。

这几个词飞快出现在云瞻脑子里，串连成了一个月前发生的事实。

云葭放学是和他一起回家的，那次两人在校门口集合，云瞻因为落了重要的资料又返回教室。

等他再次走到校门口时，他便看到有一个黑大个穿着篮球服的男的正对着他妹妹的脸吐了一口烟，还隐约听到什么“给个联系方式”。

他忍无可忍，走上去使劲推了一把那人的肩膀，把云葭护在自己身后。

那男的差点没站稳，刚想开口骂人，但是看到向他们走进的校园巡警，还是灰溜溜夹着尾巴走了，甚至没给云瞻一点骂人的施展空间。

云瞻极力平静自己的内心，双眼紧紧盯着那人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我再说一遍，把东西拿出来。”

另一人也参与叫唤道：“你到底是谁？谁他爹拿你东西了？”

云瞻可没那么多耐心，他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不打算和这群人多费口舌，转头毅然而然地走进广播站。

云瞻站在门口环视一圈，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贺宁屿。

他走近一看，发现他身边还有个人坐着靠在贺宁屿身上，似乎在哭？

“贺宁屿？”他轻声唤他名字。

“嗯？”贺宁屿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云瞻？你……怎么了，有事吗？”

“有事，”他瞟了一眼江胜，“他就是相机不见的那位？”

江胜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用纸吸干眼里的泪水，紧接着点了点头。

“我刚才在外面目睹了相机被偷的全过程，他们的位置在左边倒数第六排，男生。”云瞻坦诚地说。

贺宁屿神色复杂，脸上写满无奈，一说到他们他的小嘴就开始忍不住叭叭起来：“我们知道，那几个男生之前是我们同学，特喜欢欺负人，刚才我出去一看到他们就知道是他们干的了。”

但云瞻明显没有抓到他话里的重点，他反问：“他们喜欢欺负人？也包括你？”

“啊？”贺宁屿有点摸不着头脑，“算欺负过吧，他们之前老是说我的鞋是假的。”

士可杀不可辱，你说我鞋假是什么意思？

“那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做？”云瞻又问。

贺宁屿语气坚定、气势汹汹道：“我们已经广播过了，这算是一种警告，如果等下比赛结束了他们还不还回来，那我们就去查监控，相机已经达到立案金额，我看到时候他们被抓到该怎么办！”

“我……”云瞻想到什么，欲言又止，“好，祝你们成功。”

江胜坐在凳子上，情绪已经被安抚了很多，他吸了吸鼻子，和贺宁屿说了声谢谢。

“没事的，开学那会儿你那么照顾我，”贺宁屿拍拍他背，“你想不想换班？”

江胜说：“没事的，他们被处过分之后应该不会再那样了。”

云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回来时手上拿着两只花。

“送给你一枝，贺站长，”他把送给云葭的那一束话拆成了几支，一枝送给贺宁屿，一枝给蒋心璇，“拿吧，蒋心璇也给了。”

贺宁屿听到最后一句话才点点头接过，是一枝白色的百合花，开得正盛。

“谢谢你的花。”贺宁屿放在鼻子前轻轻嗅了嗅，有种淡淡的清香，贺宁屿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你不戴眼镜看得清台下的观众吗？”云瞻突然问。

“嗯？你说什么？”

云瞻指了指自己鼻梁上的眼睛：“我说眼镜，你不戴吗？”

贺宁屿今天没戴那种有眼眶的眼镜，戴的是隐形眼镜，也叫美瞳。云瞻这种直男脑袋不知道也正常。

他解释道：“我戴了，戴的是隐形眼镜，你能理解吗？就是那种薄薄的一片直接放进眼睛里的。”

“哦……好的。”云瞻盯着他眼睛看了许久，似乎是想从这里面能看出个所以然来，同时还觉得有一丝荒谬。

怎么能把东西直接塞进眼睛里呢……眼睛不会难受吗……？

比赛结束贺宁屿领完奖后，就带着江胜急急忙忙地去找年级主任。

但年级办公室此时就只剩贺宁屿的班主任，贺宁屿拉着人上前：“老师，他的相机不见了，我们想申请去查监控。”

陆明盛闻言放下笔：“相机丢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刚才我去参加比赛的时候，他的相机放在地上就突然不见了，而且广播过。”

陆明盛脸色不太好，“现在都那么晚了，等明天吧，明天人家老师上班了我再带你们去。”

贺宁屿点点头，又拽了拽江胜的衣摆：“好的老师，那我们明天上午大课间来找你。”

出门时正好也遇上急匆匆赶来的蒋心璇云瞻两人。

“怎么样？不能查吗？”蒋心璇问。

“没有，”贺宁屿摇头，“管监控的老师已经下班了，陆明盛说明天大课间再来。”

“呼，”蒋心璇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学校不管呢，那我们明天早上来找你们。”

“好。”

-

“对，就是这个时候，我把相机放在旁边后下去提醒同学，回来相机就不见了。”江胜指着屏幕上的一处位置，情绪有些激动。

“嗯，不急啊，我们慢慢看。”陆明盛坐在位置上，剩余四名同学都严严实实地堵在他旁边。

“老师你看，这个人拿了！”贺宁屿大声一吼，把大家的心跳都拉到一条水平线上，都齐齐盯着那个人的举动。

但唯独云瞻一人，死到临头还泰然自若。

“别急啊，老师拍下来，”陆明盛拿出相机拍了一张照片，又问他们：“你们有人认识这几个人吗？”

陆明盛放大手机屏幕想更加清楚地看到那名同学的脸，但贺宁屿却直接爆出了那人的身份：“老师我知道，他之前和我是同班同学，总是无缘无故欺负同学，现在在高二二班！”

陆明盛回头狐疑地看他一眼，“可是现在快上课了，等中午放学你们再来？”

“啊，中午我广播站要值日，”贺宁屿喃喃道，“我去和黎珂交一下班，你们先聊！”

监控室一时就安静了下来，没了贺宁屿那个小话痨，他们还真没有什么想说的。

“那行，你们先回去吧，记得把那同学叫来啊，”陆明盛滑动鼠标想退出监控记录，但好巧不巧在，他在监控上收获了额外的惊喜，“云瞻留下。”

中午放学，贺宁屿拉着陈训一把冲到年级办公室，“报告！”

陈训把书包丢给他：“你先处理，我去拿饭。”

办公室没什么人，只剩陆明盛和一位正在处理工作的老师，看样子应该也快走了。

“小贺啊，你过来。”陆明盛朝他招招手。

贺宁屿随手把书包挂在凳子的椅背上：“怎么了老师？”

陆明盛：“没什么，就是想着趁现在没什么人，老师问你点事。”

贺宁屿迷茫地点点头：“老师你说。”

“是这样的哦，老师呢，认为你是一位很乖的学生，你在学校也拿了很多奖对不对？”陆明盛使劲办法想和他套近乎，“昨晚的比赛也是一等奖对吧？”

贺宁屿还是只会点头：“是。”

“你最近成绩也保持的很好，期中考试在班里进步是最大的一位，”陆明盛继续放陷阱，“但是最近这段时间你也注意分寸，别太忙了，我看你又是参加这个比赛又是主持这个比赛的，真的很担心你，元旦收假回来就要学考了，你复习好了吗？”

贺宁屿被他这不知所云的话绕的云里雾里，根本没弄清他话里的重点。

“我还差一点就复习完了，我有分寸的，学考前我就只剩两个主持工作了。”

陆明盛笑着喝了口水：“嗯……你听老师说哦，现在的时间，是不是要以学习为主？”

贺宁屿点头：“对。”

“我们准备就要高考了，是不是该适当地控制一下电子娱乐时间？”他说到“电子”这两字时还特地加重，生怕贺宁屿眉听懂他在说什么。

贺宁屿点头：“对。”

陆明盛：“那你有没有带手机进学校啊？”

贺宁屿点头：“dui……”，他反应到一丝不对，要出口的话硬生生拐了个弯，“没有啊老师，你别造谣我啊！”

陆明盛眯起眼睛，质问他：“真的？”

贺宁屿认真道：“真的！”

“那没事了。”

贺宁屿还欲追问，但另外几名同学都已经都进来了。

陆明盛看了眼那黑大个，笑着让他们找个凳子坐下。

陆明盛对着江胜说：“你的班主任一会儿就到了，先别急，我们坐这聊会天。”

然后这几个人就各成“帮派”的坐到了一起。

贺宁屿作为江胜的“靠山”，自觉地拉着他坐到自己的身边。

蒋心璇和云瞻作为目击证人分别坐到一角。

还剩那黑大个，坐在离陆明盛不远的位置。

“李老师你来啦，坐。”

李老师是二班的班主任，一位第一次做班主任的年轻老师。

李老师点头鞠躬：“欸，谢谢陆主任。”

陆明盛作为在场资历最深的一位老师，主动担起了主持大局的重任。

陆明盛说：“是这样子的，这里有一段监控录像，昨晚也给你看过了，你应该也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吧？”

李老师脸色有点难堪，出现这样的问题她难逃其责：“我知道的，你继续说。”

陆明盛保持微笑，把头又转向了黑大个：“同学，你对此有什么异议吗？有什么要辩解的地方吗？”

人证·云瞻、物证·监控，都在，死到临头了总不能说自己有免死金牌吧？

黑大个虽然平时对同学嚣张，经常言语霸凌同学，但遇到领导老师，还是会乖乖低头。

他低着脸点了点头，“是我拿的。”

这脾气温顺的简直像换了个人，贺宁屿都有些惊讶于此。

大哥！你报什么体育生啊！你去报表演那中国不得多几个奥斯卡金像奖？！

陆明盛：“你知道自己错了吗？”

黑大个点头：“知道了。”

陆明盛语气还是那般温柔和蔼：“嗯，知道就好了。”他把头转向剩余几人，“你们先出去。”

贺宁屿知道他们这是要谈论一些更严肃的事情了，所以主动把人拉出去了。

广播站三人组双手撑在走廊的扶手上，看着楼下的风景。

江胜也不自觉加入进来：“谢谢你们。”

蒋心璇最先反应，她摇摇手：“不用谢我，谢他们两个就好，我感觉我就是一个路人在吃瓜。”

江胜苦笑一声：“没事的，都谢谢。”

贺宁屿在旁边开导他：“没事的，恶有恶报，你看，这些坏人最后不还是被制裁了吗？”

江胜往自己的外套里缩了缩，传出来的声音有些闷：“嗯。”

贺宁屿说：“你要不要去学校心理咨询室去预约一下开导内心啊？”

江胜摇摇头：“没事的，我没事。”

贺宁屿话未出口，江胜就被叫进办公室了。

贺宁屿推了推眼镜，走到云瞻跟前和他说谢谢。

云瞻轻笑：“你谢什么？”

贺宁屿说：“哎呀，江胜是我好朋友，你帮他就是帮我，我替他谢了。”

云瞻看着他有点微红的耳朵，说了声“好”。

眼见气氛越来越旖旎……

蒋心璇：“你还真应该谢谢他，他为了帮那同学还喜提回家一周。”

贺宁屿茫然地看看蒋心璇，又看看云瞻：“啊？什么意思啊？”

一说到喜提回家一周，贺宁屿脑子里就自动浮现那几条校规：

一、带手机进校园者，处分，家长带回家反省一周。

二、校园内男女接触超正常范围者，处分，家长带回家反省一周。

三、校园内打架斗殴者，处分，家长带回家反省一周。

四、……

贺宁屿咽了口口水：“你不会，是带手机被发现了吧？”

差点赶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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