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宿溪起床晚了点儿，快早读时他才紧赶慢赶进教室。显然柏曛已经等他很久了，他一进班，柏曛眼神都亮了一下。
不过当时宿溪没有注意到。但后来据其他同学描述，柏曛应该是有些高兴的，眼神突然一亮的样子就像狗狗看见了久别的小主人。
宿溪坐下，这才看见桌子上的水杯。
透明杯身，暗绿色杯盖，靠近杯底处绘有一只打瞌睡的白色小狗，小狗头上还有几只天蓝色的小蝴蝶，旁边印了字母：lucky。
他扭头看柏曛桌子上的水杯。
跟他的差不多，图案是打瞌睡的白色小猫，小猫头上是几朵云，旁边的字母是：happy。
好看是挺好看的。就是没想到柏曛能买这种有童心的正常水杯。他还以为像柏曛这种直男体育生买的东西都会要么单调要么十分花哨。
“怎么样？”柏曛笑吟吟的，一口白牙晃眼睛。
“可以。”宿溪说，“苹果什么时候买？”
他还得出一半钱，毕竟两人一块吃的。
“这个星期天？下午放半天假，可以出去买。”
“行。”
柏曛信誓旦旦道：“这次的水杯绝对能用到毕业，我特意搜的，还仔细看了评价，肯定防摔。”
“好。”他点头，“钱今晚给你。”
“嗯，早餐在你桌子第二层，今天是煎饺，给你带了二十个。”看到对方诧异的眼神，柏曛不禁笑了笑，“可能有点多，吃不完的我吃。我怕你饿，就多带了。”
“谢谢你。”宿溪只能说。因为柏曛太好了，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柏曛找出语文古诗词册子，翻到上次背的地方，大声读了起来。
早读五十分钟很快过去。
“柏曛，猫呢？”马上有女生过来问柏曛。
“今天没带。”柏曛笑着说。
女生们失望，“啊，好吧。”
“过几天我可以带过来。”他想了想，“星期天吧。”
“好啊，感谢帅哥。”女生们立刻高兴起来，开始叽叽喳喳，聊着聊着就跑出去了。
寸头哥感叹：“女孩子真是奇怪又可爱的生物。”
柏曛瞅他一眼，随口说：“还羡慕上了？男孩子也很可爱啊。”
寸头哥看鬼一样看他，“你在说谁？难不成是你？”他越想越觉得可怕。莫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人都被逼傻了。
“……滚，怎么可能。”柏曛眼神一拐，拐到同桌那儿。宿溪在吃煎饺，两口一个，吃相还是挺好的，不算磨磨唧唧，有种斯文的利落。
宿溪一口气炫完十五个，腮帮子鼓鼓的，把盒子推到柏曛这里，抬抬下巴，“喏。”
柏曛这才回神，拿起宿溪刚才用过的筷子，慢慢悠悠地把剩下的五个吃完。
宿溪一面擦嘴，一面掀眼看他。
“味道还行吧？”柏曛把盒子收拾好，用袋子装起来搁进桌子里，“我自己包的。”
“好吃。”宿溪回想一下，“包得也很漂亮。”
“下次去我家我教你秘诀。”他打了个响指，乐呵呵的，有点中二，“看看曛哥的实力。”
宿溪心说果然还是挺傻逼的，就不该夸，尾巴都戳上天了。
寸头哥眼巴巴看着他俩，“我呢？我还没吃呢。”
“没吃？那去吃啊。”柏曛故意说。
“滚滚滚。”他气急败坏，扭头抓住自己的同桌，“你看看别人同桌，天天管早餐，你呢？不给我带就算了，还吃我的！”
他同桌一个锅盖头，也是嘴皮子功夫厉害的，“嘁，人家什么实力，能传授知识的，很有用的，你能干嘛？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是打游戏泡妹子，还给你带早餐，你大早上梦没醒呢。”
寸头哥急了，“你大舅爷的……”
“欸你看看，骂人就是你的不对了。”锅盖头说，“你看人家宿溪骂人吗？所以说……”
闻言，柏曛看向宿溪。
宿溪也默契地看过来。
“嗯，宿溪同学很文明。”最后，柏曛给面子地拍拍巴掌。
宿溪面不改色，偷偷抬起一只脚，打算在下面给柏曛来了一下。
柏曛预料到了，用手去抵住他要过来的腿。
温热的手指一触碰到宿溪的大腿，隔着薄薄的裤子，宿溪感觉一阵热意，于是触电般地收回腿，动作太快，还在桌上铁角那儿磕了一下。
寸头哥和锅盖头正在互怼，完全关注不到后面在干嘛。
柏曛皱眉，“不严重吧？”
也就疼了几分钟，宿溪摇摇头，没太在意。
“你反应那么大干嘛？”柏曛凑过来点儿，用就他俩能听见的声音问，“不喜欢这样？”
问题是正常问题，语气也很正常。
宿溪脸有点烧，蹭了蹭鼻尖，好半天，把柏曛推开点儿，终于呼吸也正常了，“嗯。不喜欢。”
啥关系啊，还能喜欢？喜欢才有鬼。
柏曛注视着他，忽然想起之前去他老家，跟宿溪一块洗澡那次。宿溪的脸色跟现在是如出一辙。
柏曛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些，可能他是不喜欢跟别人挨太近吧。
唉，同桌数月，终究还是“别人”。
柏曛失望。
两人隔了几分钟没再开口。
后来宿溪语气有些僵硬地说：“其实也还好。”
还好？柏曛不是很明白，但也没有问。
－
下午先是两节连堂生物课，生物老师上课时目光总是盯着柏曛和宿溪哥俩，害的柏曛想吃点水果都不方便。
最后从书包里抓出几个巧克力，刚好四个，两个蔓越莓味，两个橙子味，柏曛各个口味分宿溪一个，巧克力上带了圆形的标签，还挺好看的。
柏曛趁生物老师换PPT的空当，撕下一个粉色的蔓越莓味标签，然后迅速地贴在宿溪桌肚外侧的铁面上。
宿溪只是疑惑地瞥他一眼，然后口型提醒他：认真听课，别开小差。
柏曛把巧克力丢进嘴里，挺直腰板，认真听课了。
他有时候还是听劝的。
－
德哥星期六晚上来了老家属楼，拎了两大袋新鲜杨梅，还有一壶爷爷酿的桑椹酒和自己在水田里摸的螺蛳，螺蛳养了已经三天干干净净了。
程小彤把螺蛳炒了，等宿溪晚自习回来，四个人一块儿嗦螺蛳。德哥倒了酒，宿游和小彤喝了半杯，宿溪喝了一整杯。酒挺好喝的，不醉人，酸酸甜甜。
德哥提议：“儿子，给小曛带点儿酒过去。”
“不好吧？”宿溪琢磨着，带酒去学校？
但转念一想，有什么关系，反正明天星期天，而且这酒也没什么度数，何况柏曛那酒量，根本不算事儿。他就说“好”，“明天我带一壶去。”
“欸对啰。”他就是心疼柏曛那孩子，谁家孩子在别人家过年父母都不问一句的啊，可怜娃娃。
德哥问：“宿溪，小曛现在怎么样啊？学习努力不？跟同学关系咋样？”
“德哥，你干嘛这么关心曛哥？”宿游嗦着螺蛳，满手油，他扯了纸巾，“要认他当干儿子吗？”
宿溪一听，差点“噗”地把嘴里酒吐出来。
“我倒是想，多懂事的孩子，又帅又高，我还怕他不乐意呢。”他又嘬了一口酒，看上去是真想认。
宿游也很高兴，“啊，我也觉得曛哥超好。”他把纸巾丢进垃圾篓，光着脚，跑回座位，挤到德哥跟小彤中间，特仔细地回忆起来。
“真的，感觉曛哥是真的把我和哥当朋友，老护着我们。”他说，“有一次我晚上回家，刚出校门口，就遇到了喝醉酒的混混，幸好在路上遇到曛哥了……”
“等一下，什么时候？”宿溪皱眉打断他。这时间也不太对得上啊。
“嗯……不记得了，反正有挺久了。”宿游继续说，“后来曛哥把混混打跑了，还把我送回来了。我之前没跟你们说，我怕你们担心我。”
德哥听得认真，小彤着急地说：“哎呀，太麻烦人家了，宿游，你以后放学要小心点，不是每次都能遇到他的。”
宿溪陷入沉思，没搭话。
这事儿柏曛也没跟他提过。
嗦完螺蛳，宿溪和宿游收拾残局，德哥和小彤有些累，就先睡了。之后宿游也乖乖睡觉去了。
宿溪扯着T恤闻了闻，一股螺蛳味，气温舒适，他干脆将T恤一把脱了，搁浴室的洗衣盆里，一边等热得快烧水，一边去房间里找衣服。
揪出大短裤，枕头下的手机忽然响起视频通话的铃声。他接了，很快蹦出柏曛的放大版脸蛋，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很厚。
“干嘛？”宿溪不知道大晚上能有什么要紧事，还特意视频通话，他将手机拿远点，看着镜头里的柏曛，这家伙舒舒服服躺床上呢，上半身光溜溜的。看了几秒，宿溪不动声色地挪开眼神。
“不干嘛，想看看你在干嘛。”柏曛绕口令似的说，“你在干嘛？洗完澡没？”
宿溪举着手机往浴室走，把衣服放进去，拔了热得快插头，“准备洗了，还继续吗？”
继续什么？柏曛很快反应过来，是继续打视频。
“可以啊，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柏曛提起嘴角坏笑，“反正都一块儿洗过了。”
靠。宿溪对着手机，凶巴巴的，“闭嘴。”接着二话不说挂了。
大晚上找骂。宿溪把手机丢回房间，洗澡去了。
而另一边。
柏曛看着黑掉的屏幕，拿近看了看，真挂了。他闷声笑起来，回到和宿溪的对话框。
宿溪的微信状态是“勿扰模式”。柏曛往上翻聊天记录，他们之间的对话其实挺小学生的，没聊过什么沉重的话题，大部分是玩笑之类的，看上去特别轻松。
实际上柏曛跟人线上聊天不经常这样。柏曛这人，用刘回轩的话来说，就是看着挺亲和，其实有点“独”。
总而言之，宿溪在他这儿，还是挺特别的一个。至少柏曛面对他，有九分的耐心。可能是因为宿溪也“独”，还犟，柏曛就喜欢跟这种人掰扯。多有意思。
他摁出键盘，敲字。
［曛：明天想吃什么？］
［曛：小狗瞪眼jpg］
十分钟后，回复“叮咚”一声，柏曛半睡半醒地去看消息。
［宿溪同学：都可以］
［宿溪同学：白眼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