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后,顾琰实在忍不了秦泽的小人得志,一下车就去找小三花猫,立志要用小三花来扳回一局。
秦泽好不容易得到和秦秦单独相处的机会,正想好好表现一番,却见秦秦神游天外,根本没听见他在讲什么。
他抵了抵上颚,实在没忍住问道:“白秦秦,你在想什么?”
秦秦下意识回:“顾琰。”
空气都似乎凝滞了。
秦秦突然反应过来,看向秦泽。
秦泽实在笑不出来了,脸色难看的可怕。
秦秦意识到不妙,蹩脚的补救:“我是说,在想顾琰什么时候把猫带过来。”
秦泽脸色没有什么好转,嘴角勉强扯起一抹弧度:“你是说,你一路都在想这只猫?”
秦秦艰难的点了点头,心虚道:“嗯……”
秦泽轻笑出声,眼底却漫延上一丝自嘲,盯着秦秦眼睛:
“连敷衍我都懒得找借口了吗?”
秦秦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泽继续问:“你有那么喜欢那只猫吗?”
“是喜欢猫还是喜欢那猫的主人?”
秦秦被这话震的一时失语,半晌没开口。
秦泽用力攥了攥手,压下心底起伏,带着几分苦涩道:
“白秦秦,你也太不公平了,凭什么你会和他接吻,对我却只会撒谎?”
“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
秦秦瞪大眼睛,心想他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秦泽看她表情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了,他垂下眼帘,声音都沙哑几分:
“你那天嘴唇都被他咬破了,还说是蚊子咬的,编理由也不用这么敷衍吧。”
秦秦下意识咬了咬唇,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又有几分不自在,连忙松开。
正思索着该怎么和秦泽解释,就见顾琰抱着猫回来了。
“白秦秦,你快看!鱼鱼已经长这么胖了!”
顾琰捏着小三花的两条前腿,把它提溜起来,两手提着给秦秦看。
小三花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眼睛使劲往后瞄,似乎是想瞪他。
秦秦噗嗤笑出声,突然意识到秦泽还在伤心,而罪魁祸首正是自己,又缓缓的收起了笑容。
秦泽牙都快咬碎了,但一见到顾琰,又强撑起笑容,坚决不在情敌面前露怯。
他快走几步,把猫从顾琰手里接过来,揉了揉猫脑袋,语气平淡道:
“难怪秦秦一直想着这只猫,确实很可爱。”
秦秦闻言有点尴尬,头皮都要发麻。
秦泽把猫抱怀里顺毛,冷冷看向顾琰:
“你刚才那样拽着它,它会不舒服。你只会自己寻开心,根本不顾猫的感受。”
顾琰简直莫名其妙:
“秦泽,你是不是有病? 忍你一路了,我抱个猫还得被说两句?”
秦泽也跟个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炸:
“猫让你那么抱它了吗?刚才猫尾巴都绷直了,你看不见吗?”
顾琰一声冷笑,把猫夺回来。
“我让你抱我的猫了吗?这猫脖子上的身份牌看不见吗?”
秦泽好像突然被踩中死穴,紧紧抿住唇,不再说话,垂着眼眸遮住眼底的难堪。
短短一分钟,秦秦心里路程飞速变化。
见气氛僵滞,忙上前把猫抱自己怀里,开口:
“都别争了,不是吃饭吗?赶紧走了。”
顾琰赶紧走秦秦旁边,殷勤献宝似的说:
“我专门请了位特有名望的大厨,他烧的闽菜一绝,还有几道招牌菜,一会儿咱挨个尝尝,今儿保证不让你白来。”
秦泽丧着脸跟在后面,要死不活的样子。
秦秦:“……” 这顿饭吃的可真是……
*
大厨手艺的确没的说,每道菜都让人赞不绝口,食物的美味让秦秦一时间忘记了这堆糟心事儿。
等天色渐晚,秦秦终于想起来自己的正事,她拽住顾琰:
“我有事儿问你。”
顾琰有点惊讶,随即欣喜的往秦秦身边贴了贴,笑着道:“好啊。”
然后又贱兮兮的对秦泽说:“表弟,我们俩还有点事儿,你自己先回去吧,我让司机送你。”
秦泽不可置信的看向秦秦。
秦秦莫名有点心虚,只好笑了笑:
“……明天见?”
秦泽也要给气笑了,冷笑几声,转头就走。
顾琰还在插刀:“要不要我让人送你啊?”
秦泽已经走远,声音在宁静的宅院里格外清晰:
“不、需、要!”
秦秦看着还在偷笑的顾琰,使劲拍了他一巴掌,拽着他就往后走,直到一处寂静的小凉亭才停下。
顾琰一直都顺从的跟着走,见她停下,乖巧的眨眨眼:
“秦秦,怎么了?有什么事吗?这么郑重。”
秦秦憋了一下午,也懒得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开学那天,你问我有没有梦想,又说了一堆奇怪的话,什么意思?”
顾琰闻言诧异,说实话,过去一个多月了,这事儿他自己都要忘了。
“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秦秦瞪他:“你如实说就行了!快点!”
顾琰脸色有点奇怪,犹犹豫豫道:
“我那段时间很嗜睡,还一直做梦,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不做梦了……经常梦到你……”
说到这儿,顾琰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明明我以前都没见过你。”
秦秦也脸色奇怪起来:“……就只是做梦?”
顾琰点点头:
“对啊,但是那梦特真实,我一天到晚都昏昏沉沉,总感觉在梦里醒不过来,甚至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我还以为那是预知梦,可是见到你,又发现和现实完全不同,之前问你的话都是我在梦里梦见的。”
秦秦心想,其实也算是预知梦,如果她没穿来的话,那剧情的确会按他的梦发展。
这样的话,顾琰的反常就说得通了,难怪他知道那些台词,难怪他整天趴着睡觉。
顾琰又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秦秦随口胡编:“我突然想起来这件事,觉得很奇怪,就想问问你。”
顾琰:“……是有点奇怪,你别误会我啊!我那段时间跟中邪了似的,我本身是个很正常的人!”
秦秦:“……”
她又想起来什么,连问道:
“那你还梦到什么了?为什么会梦到我?我在梦里是什么样的?”
顾琰脑子转了转,眼睛四处乱瞄,开口:“在梦里,你是个很……嗯,热血的女孩。”
秦秦抽了抽嘴角。
顾琰继续:“我对你一见钟情了,开始追求你,各种示爱。”
秦秦点点头,原文里的确如此。
顾琰突然脸红起来,声音里却有一丝心虚:
“然后咱俩就谈恋爱了,我们俩很相爱,一直都感情很好,反正就是,最后结婚了。”
秦秦冷笑一声,呵,这估计是现编的了。
她假装没听出来,问:
“嗯……结婚了? 你说你的梦境很真实,那我们在梦里做什么了?会做夫妻之间该做的事吗?”
顾琰脸色一个爆红,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说什么呢?”
秦秦一脸无辜:“你不是说在梦里结婚了吗?”
顾琰不自在的摸了摸耳后,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既然结婚了,那肯定是该做的都做了。”
秦秦:“嗤——”
顾琰咬了咬下唇,问:“笑什么?很好笑?”
秦秦戏谑的看他:“那我之前说你天天做春梦也没说错啊,你这不是做春梦是什么?”
顾琰:“!!!”
他暗恨自己为什么要胡编,现在好了,又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秦秦看他径自在那儿懊恼,推了推他肩膀,道:
“好了,我要回家了,快点送我回家。”
顾琰闷闷的应了声,故作镇静的往外走。
后面一路上,任秦秦怎么问关于梦境的事,他都不说了。
*
到家,秦秦跳下车,又看着车子离开才往回走。
因为烦扰了自己一下午的问题解决了,这会儿心情格外愉悦,甚至还能哼着歌。
刚走到楼下,突然听到角落里传来声音:
“白秦秦,和顾琰待在一起就这么高兴?”
秦秦:“!!!”
她往楼梯角落看去,明暗交接处赫然站着一道高挑身影,是秦泽。
昏暗的路灯只一点残光撒到这里,破旧的、贴满广告单的水泥墙壁,和倚在墙上的矜贵的身影格格不入,分外割裂。
秦泽还穿着白天的校服外套,此刻已经皱皱巴巴。
秦秦突然心头涌上丝负罪感:
“你没回家?”
秦泽声音听不出情绪:“嗯。”
秦秦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泽也不开口,斜歪着身子倚墙上,抬着眼皮看她,半晌,自嘲的轻笑道:
“怎么,和我就没话说了?”
秦秦没回答,也走过去,跟他一起倚墙上。
秦泽微微偏头看她,额前几缕碎发垂下,喉结浅浅滑动,声音很轻:
“白秦秦,你喜欢顾琰吗?”
秦秦摇了摇头,眼睛看着几十米外的路灯,散发着朦胧光芒的路灯在一群破败的建筑里,近乎月亮。
秦泽又问:“那……你喜欢我吗?”
秦秦眸光一变,偏头看他。
秦泽神色紧张,紧紧盯着她眼睛。
秦秦垂下眼,避开他视线,刚想开口,就听见秦泽急切道:
“我喜欢你。”
秦秦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轻轻开口:“抱歉,我不喜欢你。”
秦泽握了下拳,眼神稍黯,苦涩笑意不达眼底:
“真是直接,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吗?”
秦秦略有些不自在,顺手扯了张墙上的广告单,塑料感纸张被捏成一团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秦泽突然前倾身体,把她手里的纸团拿走扔掉,逼问:
“白秦秦,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心动的感觉?”
没等她回答,他又继续说:
“我不信。”
“明明有那么多我疯狂心动的瞬间,你怎么可能一直无动于衷?”
秦秦往后退了退,声音掩不住嫌弃:
“秦泽,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自恋呢?”
“谁规定你心动我就一定要心动了?”
秦泽似乎还是不死心的问:
“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秦秦颦眉看他,刚想怼两句,却见这人分明眼眶都红了,眼睛里蓄着泪水。
他声音里带着哽咽:“可是,我好喜欢你啊。”
秦秦不再看他,转移话题:“我们才认识一个多月,其实你没你以为的那么喜欢我。”
秦泽音量拔高:“白秦秦!是不是喜欢一个人我还是分得清的。”
秦秦无奈道:“大少爷,别为难我了。”
秦泽有点懵:“……什么意思?”
秦秦示意他看四周,随后说:
“这片儿住的都是五湖四海的租客,房价低廉,位置也偏僻,过两年就要砸了,据说要建个产业园。”
“到时候,这些租客也只能离开了。”
“咱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注定没结果,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秦泽咬了咬牙:“你什么意思?”
秦秦耸了耸肩,懒散的说:“字面意思。”
秦泽一把扯住她胳膊,信誓旦旦:
“白秦秦,你说的这些对我都不是问题,我的喜欢没那么廉价,我说喜欢那就是认真的。”
“你别急着拒绝我,给我时间去证明好吗?”
秦秦挥开他手:“别这样,秦泽,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扰。”
秦泽还想说什么,秦秦直接转身往楼梯上走,临上楼前对他说:
“你看到这面墙上贴的这一堆广告没?”
“以咱俩的当下处境,你说的喜欢太轻飘飘,就像这堆广告一样可笑。”
“因为这里住的都是穷人,墙上贴的广告也都是些灰色生意、低端买卖。”
她说完就上楼了,铁质的楼梯发出哒哒声,片刻后随着一道开关门声响起,四周重归寂静。
秦泽在原地驻足好久。
片刻后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亮墙面,看着那堆花里胡哨的广告。
大部分都是招聘启事。
足浴招聘员工……
招洗碗工、清洁工、水泥工……
各种三无产品推销单,卖减肥药的,上门修锁、修家电的,人流广告、捐精广告。
还有相当一部分及黄、赌和各种灰色产业,这些不能宣之以口的东西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贴了满墙。
社会的三教九流就挤在这么一面墙上。
一层又一层的广告单,新的盖上旧的,铁质楼梯上也见缝插针的贴了很多联系方式。
手机灯光照着密密麻麻的字、五颜六色的纸张,看久了让人眩晕。
秦泽感觉自己似乎置于另一时空,一个和他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完全割裂的时空。
他倚着墙,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突然看到了刚才被捏成纸团的那张广告单。
他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弯腰捡了起来,展开。
上面赫然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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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泽猛的把广告单又揉成一团,使劲砸在地上。
他大口喘着气,用力砸了砸墙,不知道是在生哪门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