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宇绅和钟骏坐着警车来到派出所，带他们过来的警察小哥让两人在派出所大厅稍等片刻，便拿着手上的文件夹子，刷卡进入了大厅右侧的办公区走廊。

大厅人不多，窗口有两个小姑娘正忙在跟值班民警报案，听对话好像是家里的小狗走丢了。两个小姑娘后面还有个中年男子在排队。

休息排椅靠着大厅的理石墙面摆放。

不知道要等多久，这么站着又有些显眼。

易宇绅随手把外套放到椅子上，坐了下来。钟骏站在那儿，貌似丢了东西，扫视一圈大厅地面无果，坐到了易宇绅右手旁的边座。

易宇绅瞟了一眼钟骏，钟骏表情吃痛，左手腕扣放在膝盖上，努力保持着这个姿势。

钟骏在会场飞踢杯子后摔倒在地，应该是左手肘着的地。刚才进到大厅的时候，易宇绅走在钟骏后面，看到钟骏露出的手肘已经肿起一个包。

该说不说，这次，他确实欠了钟骏一个人情。

……

扣放手腕的动作会牵引到钟骏受伤的手肘，让疼痛加剧。

也就一两分钟吧，钟骏就有些坚持不住了。

钟骏掏了左兜掏右兜，寻找一切能系在左手手腕的东西，代替那条不知何时丢失的左手腕带。

钟骏把身上所有口袋都掏了个遍，均无果。

手肘肿成这样，又不能把挽起黑色长袖衬衫的袖口放下来，那样手肘会被衬衫布料磨得更痛。外套虽能盖住手腕，终究不方便，也不能一直拿着，抓握动作也会牵连到手肘吃痛。

“你在找什么？”易宇绅难得开口，主动询问从大厅进来就没闲着的钟骏。

毕竟这么一大笔人情债欠着，不问问也不好。

钟骏：“哥，你有没有手帕、方巾之类的东西，我的腕带丢了。”

易宇绅没说话，把系在腰袢的暗色细长绸缎巾解下来，递给钟骏。

钟骏单手接过绸缎巾道谢，半翻半抬起左手手腕，将易宇绅给的绸缎巾一圈一圈缠在腕上。

易宇绅顺着钟骏的左手望去，钟骏手腕内侧有一道很长的旧伤疤横在那儿，蜿蜿蜒蜒，像一条丑蜈蚣。

瞬间明了，他四处寻找腕带替代品的真实目的，是为了遮盖住腕内的旧疤痕。

易宇绅有意将目光转移到别处，假装没看到。

这一转移，就发现在窗口报完‘宠物失踪案’，打算回家的两个小姑娘正盯着他们看。

她们停步在大厅中央，明显是认出了并排坐在那里宛如画报一般的易宇绅和钟骏。

两个女孩激动得跳脚，几乎不约而同举起手机，边说着“好帅”边打算按下拍摄键，拍下在派出所偶遇明星的认证照片。

“哎哎！那俩小姑娘！”胳膊上戴着红袖箍的保安大叔走了过来，制止道，“你们没看到墙上那个禁止拍照的牌子吗？”

“叔叔，啊，不，保安大哥~我们就拍一张！~”其中一个小姑娘撒娇哀求，还不忘往易宇绅和钟骏这边多望两眼。

爱岗敬业又负责的保安大叔果断拒绝，严厉道：“一张也不行！把这里当做什么地方了！真是的！没什么事赶紧回家！”

保安大叔在派出所工作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世道可不是长得帅的就是好人。

两个小姑娘见拍照无望，保安大叔又挡在面前，不准她们靠近，便放弃了，悻悻地走出派出所大厅。

“叔，谢谢啊！”

钟骏已经绑好手腕绸缎巾，这会儿放松了不少。左胳膊以一种最不吃痛的舒服姿势放在身侧，不忘向站在他们前面，不准女孩们靠近的保安大叔道谢。

保安大叔五十多岁的样子，回头，上下打量这两个样貌出众的黑衣小伙，压根不知道他们是现在小年轻正追捧的当红演员。

然后开始猜测他们来派出所的原因：“你俩...打架了？”

他们这一身黑的装扮，确实有点像刚打完架的‘不良少年’。也难怪保安大叔一直拦着女孩不准她们靠近，搞了半天是为了女孩们的安全着想。

“不是。”钟骏摆手解释，想极力证明他和易宇绅是‘好市民’，“他是受害者，我是‘见义勇为’...”的英雄？

钟骏话音未完，从会场开车赶来的智勇和双全也进到派出所大厅，走到易宇绅和钟骏身侧。

见‘目击证人’来了，钟骏明显有了底气，男演员的营业微笑挂在脸上。

“叔，我们的助理可以作证——我们是好人。”

保安大叔看看智勇又看看双全。要不是这两个助理穿的衣服不一样，保安大叔可能会误以为自己老眼昏花，面前出现了‘重影’。

“那你俩是朋友？”保安大叔又猜测。

不然干嘛找同卵双胞胎当助理？

这次没等钟骏回答，一直没说话的易宇绅率先开口：“不是。”

“哦，我和他老婆是朋友。”钟骏又没心没肺地补了一句。

保安大叔内心：难怪人家不肯跟你当朋友。

……

-

易宇绅和钟骏被警察分别带到两个笔录室做笔录。大约过了两个小时，钟骏从笔录室走出来。

“警察同志，我可以走了吗？”钟骏站在走廊，单手揉揉后脖颈，有些疲惫。

今天他还要为《风起因为你》剪出来的预告片配音，看看时间已经迟到了。

笔录室里的警察回答：“你去大厅再等一会儿，罗霞还没醒。我们调完会场的监控，确定你没有踢到罗霞，你才能走。”

易宇绅也从旁边的笔录室出来了，两人一同向大厅方向走。

“警察‘放’你走了吗？”钟骏问易宇绅。

易宇绅：“没有。说是一小时后，罗霞要是还不醒，就让我回去。”

“哎~现在是什么世道。”钟骏嘲讽目前状况，“受害者和见义勇为的‘路人’被困警局不让走，加害者却心安理得地躺在医院睡大觉。”

……

走廊很短，说话间便来到了大厅。钟骏的脚步并没有停留，依旧径直向前走。

坐在大厅的双全喊他：“哥，你干嘛去？”

“去抽烟。”钟骏掏出裤兜里的烟盒，推开大厅侧门走了出去。

易宇绅也跟了出去。

钟骏刚把烟点着，见易宇绅也出来了，便把手上还没揣回去的烟盒递到易宇绅跟前。

“来一根？”钟骏试探问道。

易宇绅因为祝熠已经戒烟了几个月，但今天这场有预谋的荒唐‘袭击’，确实搅得他心绪大乱。

他总是会不自觉地去想，在祝依然弱小无助的时候，她被这样一个人如何日复一日地折磨着。

或许，他今天所遭受的，还不及她这些年来承受的万分之一……

易宇绅还是从钟骏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

钟骏用拇指划开打火机的盖子，帮易宇绅点火。

侧门没什么照明，只有墙上挂着‘公安派出所’的蓝白灯箱在亮着，发出微弱又清冷的光。

易宇绅和钟骏站在灯箱能照到的范围边缘，几乎没在了黑暗里，指尖闪着星点光亮。

“有些意外啊。”钟骏把打火机揣回口袋，“哥，你居然会抽烟。”

他还以为易宇绅这种‘三好模范生’不会抽烟的。

易宇绅蹙了蹙眉，对钟骏说道：“你能不叫我‘哥’吗？”

不管听多少次，钟骏跟他称兄道弟，易宇绅还是觉得不习惯。

易宇绅的出生年份虽然比钟骏大一年，但他们的生日其实只相差半年不到。

钟骏笑了：“不叫你‘哥’，那叫你什么。嗯...兄弟？”

钟骏也不是故意跟易宇绅‘沾亲带故’套近乎。

钟骏家里有两个亲姐姐，年龄与他相差不多。钟骏当老幺儿当久了，自然而然养成了管比他大的人叫哥叫姐的‘好习惯’。

听到兄弟这个词，易宇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直截了当回答：“叫名字。”

虽然钟骏对他有‘一脚之恩’，易宇绅依旧不打算跟钟骏走得太近。

“行。”钟骏难得地听话。

毕竟钟骏身边的那些损友，哪怕大一天都巴不得让对方喊自己‘爸爸’。像易宇绅这种愿意‘自降辈分’的人，倒也不多了。

“你胳膊的治疗费，我会负责。到时候花多少钱，让双全告诉智勇，我会把钱转给去。”易宇绅言简意赅，道出跟着钟骏出来，要和钟骏说的话。

“还有，今天的事，感谢。”

无论如何，这句‘谢谢’还是应该说的。

“嗨，什么谢不谢的。举‘脚’之劳，不足挂齿。”钟骏被易宇绅突如其来的礼貌道谢弄得有些不自在。

他看了眼自己肿成鸡蛋的左手肘，也不在乎，“这伤，几天就消下去了，不用去医院。”

钟骏小时候练武期间经历伤病无数，他能断定，这次并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简单的撞伤淤肿而已。这还得感谢主办方在会场内铺满了短毛地毯，缓冲了撞击力。

钟骏把快要烧到烟蒂的烟送到嘴边，又说：“对了，我手里有几个律师，主攻名誉侵权方面的，要不要介绍给你？”

易宇绅拒绝了钟骏的好意：“不劳你费心了，我会自己处理。”

易宇绅不想再欠钟骏人情，况且法律这方面的人脉他从来也不缺。这次他会让罗霞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钟骏仰头长叹，吐出最后一口烟雾：“哎~真羡慕你啊~~~”

“羡慕什么？”易宇绅也将指尖的烟掐灭。

钟骏半仰着头，望着月明星稀的幽深夜空出神，不像是在回答易宇绅问题，更像是在低喃自语。

“羡慕你能被一个人一直坚定地选择着......”

……

“宇绅？”

熟悉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派出所的围院安静得很，即便声音不大，也听得真切。

易宇绅闻声转身，只见祝依然穿着一件宽松的浅紫色连帽卫衣，戴着卫衣帽子，站在院子里唯一的路灯下。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大老远准确辨认出站在光亮外围的他的。

易宇绅往侧门灯箱下走了几步，朝她点了点头。

紫色人儿得到回应后，便直直地奔到他面前，两只手死死抱住了他。

“你有没有受伤？”祝依然轻喘着气，话中带着颤音。

易宇绅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轻揉她一路飞跑也没被吹掉的卫衣帽子，声音温柔了几个度：“我没有受伤。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事发后，易宇绅怕祝依然担心，一直没有告诉祝依然他遇到罗霞的事。

“我下戏后...看到肖牧远给我发的消息...说你在会场内被罗霞泼了硫酸......我给你发消息...你也没回......我又给智勇打电话...他说你正在派出所做笔录......”

祝依然把脸埋在易宇绅胸口位置，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渐渐偏离了正常音调。

易宇绅垂颜，两手抚起祝依然深埋的脸，让她抬头看他。

祝依然鼻尖微红，睫毛闪动着水汽，借着微弱光亮，她见到他完好无损的脸，眼泪便再也控制不住，瞬间涌出了眼眶。

她越哭越凶。

易宇绅有些慌了，用指尖擦拭她脸颊的泪，轻声哄她：“我这不好好的么，嗯？不哭了...不哭了...”

“对...对不起啊...对不起...”祝依然哭得梨花带雨，吐字也变得含糊不清。

习惯性地把他所遭受的一切，全都归咎到自己身上。

易宇绅的心口都像被无数刀锥狠狠撞击着，他将她重新拥回怀里，低声重复着：“不要再说对不起了，这不是你的错...”

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钟骏：就没人跟我说声对不起吗？

关于年龄那些事儿

易宇绅>钟骏>倪好=祝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