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把车开到祝依然家小区地下停车场。祝依然下车前，孟曼收到易宇绅经纪人Anna发来的第一个合作通告。

孟曼拿着手机边读边感叹：“大公司的工作效率就是高啊，看看，就这么一会儿，连你俩的合体通告都谈好了。”

“什么通告？”祝依然茫然。

孟曼手指在微信界面快速打字：“一个热门综艺。”

祝依然皱眉：“不是，他们公司谈合体通告前，都不用请示我们公司一下吗？”

“确实不用。”孟曼还在忙着回复Anna的信息，“我们上午开会时跟他们谈好的。有上等合作资源，他们直接拍板就可以。现在娱乐圈资源多紧缺，这么好的节目，你不要，马上有无数明星自愿举手，填补抢位。”

祝依然仰头长叹：“我怎么有种被人卖了的感觉……”

孟曼心情不错，开起玩笑：“是啊，这种把你卖了，坐着数钱的感觉真不错~”

祝依然不理解悦星娱乐的操作：“现在网上的词条爆了一波又一波，不用我们先出来做些回应吗？”

不回应就算了，怎么还高调合体录综艺？

“要不然还得大公司会搞噱头呢。”孟曼挑眉解释道，“悦星那边说了，先不用回应，全都留在节目里说。”

孟曼抬头看向祝依然，“现在你理解了吧，合同夫妻的本质作用只有四个字——‘合作捞钱’。”

祝依然无言。

确实，圈内真情侣和真夫妻往往都低调得不能再低调，只有合约cp和合同夫妻才会如此高调合体，为了博得更多关注度与流量。

孟曼：“好了，你现在就上去，好好补个觉，养精蓄锐，为后天的录制做准备。”

“哦。”

祝依然拿起自己的包下了车。

-

第二天晚上，祝依然飞到溢江市。

易宇绅是溢江人。这几年他四处拍戏，虽已在连北市买房定居，但户口还在老家溢江。这次合体综艺录制地点在茂安市，茂安离溢江不远，车程也就1个多小时。

难得工作地点离易宇绅户口所在地这么近，两个公司安排他们明早先去溢江市民政局领个证，中午再开车赶回茂安录节目。

祝依然到达休息酒店后才得知，明天的综艺录制地点不在溢江，在茂安。

她在茂安长大，在茂安与易宇绅相遇相恋。

也在几年前仓皇离开那个城市后，再没回去过。

那个城市，有太多她想要抛掉的不好回忆，却也留有太多她和易宇绅的美好回忆。

‘茂安’这两个字像是开关。

一下子把那些好的不好的甚至时间太久都快要遗忘的片段统统塞回她脑袋，祝依然觉得头上好像有一个巨大橡皮圈来回拉扯，拽得她脑仁儿疼。

心烦意乱挣扎无果，祝依然决定干脆闭眼，酝酿睡意。

躺在床上折腾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艰难入眠。

久违地。

她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黑暗无边。

身后有人在追她，她漫无目的，拼命地跑拼命地跑，跑到了最高点，也没看到一丝光亮。

脚下已没了路。

追她的人步步逼近。

虽看不见脸，却发出她记忆中的中年女声，回荡在整个空间。

“那你去找她好了！你去死好了！！！”

……

祝依然猛地睁眼。

还好睡前房间留了一盏暖黄射灯。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确认刚刚只是一场梦。

浑身上下全是冷汗。

祝依然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亮，时间还没到早上4点。怕再入梦魇，她不敢睡了。起身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又去浴室冲了个澡。

一身清爽后，她依旧心神不宁。梦里的恐惧还在心头萦绕，没有消散完全。

祝依然翻遍酒店房间的抽屉柜子，试图找到安神香薰之类的东西，搜索一圈一无所获。倒是在酒店服务指南下面，找到一本本地杂志。

封面是易宇绅的侧脸特写，杂志名头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大字‘溢江骄傲’。看发刊时间，也是2年前的杂志了。

祝依然简单翻看一下，终于知道它与酒店服务指南放在一起的原因。

这本杂志与其说是用来宣传易宇绅的，不如说是借易宇绅名气来宣传家乡的。里面逐一介绍了易宇绅推荐的溢江景点与小吃，甚至连他小学到高中的母校都写在上面。

溢江本是一座普通的沿江小城，也没什么太过宏伟著名的景点。

这几年因为是易宇绅老家缘故，更多人开始熟知这座小城的名字，还有人专门为了易宇绅跑来打卡。易宇绅也算凭自己的努力带起了家乡的旅游业。

祝依然沉下心来仔细阅读，这杂志貌似比安神香薰更管用。祝依然的内心终于得以平静下来，彻底摆脱梦魇过后的恐惧感。

或者说，在她看到杂志封面的那张侧脸的时候，就已经安定下来。

……

窗外，天色渐亮，手机传来助理安安发的信息。

安安：【姐，醒了吗？】

祝依然：【早醒了。】

安安：【走啊吃早餐。时间紧迫，民政局一开门我们就得赶过去。】

对哦，她今天还要去跟易宇绅领证。

祝依然在对话框里回复了个‘哦’，换身衣服便下楼了。

-

祝依然和安安在酒店吃过早饭，直奔溢江市民政局。

车还没停稳，坐在副驾驶的安安就找到易宇绅商务车的车牌号。安安指挥司机把车停在易宇绅的车旁边。

易宇绅昨晚还在外地拍广告，今早赶早班机飞来溢江，与祝依然汇合领证。

两方顺利会师。

易宇绅和祝依然都下了车，帽子口罩齐上阵，一前一后带着各自助理走进民政局。

这个民政局坐落在老城区，平时人流量就不多。天气寒冷，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办事大厅的人少之又少。

易宇绅和祝依然先去办事大厅照相处，拍了两张红底合照，照相处的工作人员年龄都不小，没人认出他们。

结束后，俩人又戴回帽子口罩，简单填了一些表格。填完，智勇把领好的排号纸送到易宇绅手上。

是003号。

1号和2号都是办理结婚的，一对是中年夫妇，看样子不是二婚就是复婚，正在窗口办理。还有一对，是小年轻，他们坐在等待区的第一排，浓情蜜意，一直腻腻歪歪地搂在一起。

办事大厅不大，等待区一共就3排座椅。

易宇绅和祝依然坐在最后一排座椅上，两人中间还隔了一个座位。

安安坐在祝依然旁边，智勇坐在易宇绅旁边。

等待区域异常安静。

除了前排两个小年轻凑在一起说悄悄话，没人出声。

祝依然坐在那里，一点实感都没有。

她怎么就要结婚了？还是跟易宇绅。

这种氛围，这种形式，说是另一种签约捆绑也不足为过。

也对。

他们领的压根儿不是什么结婚证，而是一张签合同前的‘通行证’。

祝依然看了眼旁边的易宇绅。

他带着墨镜，看不见表情。此时正抱着双臂，微垂着头，应该在小憩。

前排的女孩把左手举得高高的，五根手指灵活抖动，无名指的钻石戒指尤为闪亮。男孩拿着女孩的手机，对着女孩高举的左手拍，好像在跟好朋友们视频。

祝依然见了那场景，脸上扬起淡淡的微笑：“真可爱~”

安安也等着无聊，听到祝依然的自言自语，好奇问道：“什么可爱，姐？”

祝依然指指前排女孩，小声说：“你看那女孩，应该在跟朋友炫耀婚戒呢。”

安安抬眼望去，被前排年轻人的幸福氛围感染，跟着笑了：“是呀，能对外显示已婚身份的标志，也只有婚戒了~女孩子么，就想要一些仪式感。”

祝依然轻拍安安两下：“等你结婚，我送你一颗大钻戒当嫁妆。”

安安摆手拒绝：“那可不行！~婚戒当然得老公亲自送。戴着的时候，看到的时候，才能想到他呀！”

祝依然想了想，点头道：“嗯，也是。”

她偷偷伸出自己空空的左手，垂眸看了看，又收了回去。

逢场作戏而已，哪需要那么多仪式感。

又等了一会儿。就叫到易宇绅和祝依然的号码。

两人拿着资料和证件，到了窗口。

给他们办理手续的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姐。她眼睛眯眯的，带着一个圆框眼睛，头发微卷，在后脑勺扎成小揪，看着挺和蔼。

易宇绅和祝依然刚坐下，大姐便开口提醒：“墨镜和口罩都要摘下来哦，我要做个人证合一。”

两人乖乖照做。墨镜，口罩和围巾统统摘了下来。

大姐看了他们一眼，扬着尾音感叹：“哎呦~两个人都长得这么好看，干嘛捂得那么严实。我刚看你们在那儿坐着，还以为你们跑错窗口了。”

大姐说的很含蓄。毕竟两人是来办结婚的，也不好说白。

言外之意就是：我看你们分开坐还没交流。以为你们不是来领证的，是来办离婚的。

祝依然听出大姐的画外音，有些心虚，随口胡诌了个借口：“我感冒了，怕传染给他。”

说罢，还假装咳嗽了两声。

易宇绅瞥了眼祝依然，没说话。

大姐意识到刚才的话貌似有些触新人‘霉头’，不太好。话锋一转，真心夸奖：“都长得这么漂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电视里的大明星跑出来了嘞~”

这话倒让易宇绅呛了口水，他猛烈咳嗽几声。

大姐笑了，指指还在咳的易宇绅，对祝依然说：“哎呀，小姑娘，你看，这不还是把感冒传染给他了？”

祝依然：“……”

大姐在老城区生活久了，又是自来熟，嘴里停不住话。她手上处理着两人的手续，时不时还抬眼看向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的易宇绅：“小伙子，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我看你怎么这么眼熟啊？”

接着又拿起易宇绅的身份证嘀咕：“易宇绅...名字也耳熟。”

溢江市大街小巷的商场外墙，到处挂着家乡骄傲——易宇绅的巨型照片，不眼熟才怪。

至于耳熟……

易宇绅没有回答大姐的问题，而是语气平静反问道：“您家的孩子是女儿吧？”

大姐感叹易宇绅的‘神机妙算’：“哎呦~你怎么知道的呀？今年18岁，正要高考。”

一旁的祝依然心想，那就对了，大姐的女儿肯定是易宇绅的小粉丝，每天都在家里念叨。才会耳熟。

易宇绅顺应转移话题：“祝您女儿今年高考金榜题名。”

大姐听到吉祥话，开心得不得了，笑眼眯眯的道谢：“谢谢谢谢~”

长得帅，嘴还甜，多好的男孩子~

领证流程在继续。

大姐一边核对资料，一边对两人简单提问，她随手翻开祝依然的户口本，无意带起第二页。

祝熠那一页，与户主关系，长子。映入眼帘。

为了以防万一，大姐又打开易宇绅的户口本，翻了翻，是干干净净的单身未婚未育。

大姐如有所思看着易宇绅，准备散发好心，拉这个帅气的小伙子一把。

她转身面对祝依然，语气变得严肃：“祝依然，已育，对吗？”

祝依然迟疑了一下，点头：“对。”

这也是常规问题？

见祝依然迟疑，大姐更笃定了内心猜想。

此时，被‘蒙在鼓里’的帅小伙无动于衷，好像没听到。热心肠大姐便又提高音量问了一遍。

“祝依然，是不是未婚已育？！”

这场景，好似在...审犯人...

祝依然被二次逼问，彻底懵了，还是乖乖回答：“是...”

祝依然实在搞不懂，刚刚和蔼可亲的大姐，态度怎么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在大姐准备再次开口，重复问第三遍的时候。

易宇绅终于悟到，大姐是怕他不知道祝依然未婚已育的事实，在有意提醒他。

“大姐，她胆子小，别问了。”易宇绅道明，“那孩子，是我们俩的。”

“哦...哦~”大姐尴尬的笑笑，又恢复了平易近人的模样，不忘跟祝依然解释。

“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我们工作要严谨。最近骗婚的太多，好多领证前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对方都不知道。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领证了，那岂不是就毁了人家一辈子。”

祝依然：“……”

敢情这大姐是把她当成骗婚惯犯了。

不过，这大姐绝对想不到，他们是双方达成一致的对外骗婚，还签合同的那种……

几分钟后，大姐便把整理好的手续递给他们，俩人分别签名，按手印。

大姐收走手续，递上盖好钢印的小红本，微笑着说“恭喜”。仿佛刚才的‘骗婚’误会不存在。

手续都办好了。

两人带着各自的助理，前后脚走出民政局。

祝依然的车已经开走了。

易宇绅坐上自家商务车后座。他回到老家后，对路线很熟悉，伸手大致指了下方向，对智勇说。

“先去趟附近的百货商场，前面左转就是。”

智勇看看表，有些焦急。

“哥，再不往录制现场赶，就来不及了。”又问，“你要买什么？到茂安市，我帮你买。”

“戒指。”

易宇绅往后座椅背靠去，强调道，“我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