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了程馥的目的，李烨轻车熟路地拿来药膏和棉签，站在一旁抱臂看程馥自己抹，脸色间满是恨铁不成钢。

程馥暴力扯下护腕，李烨看了本想喝止，心里又怄着气，于是还是皱着眉看完，没出一声。

知道程馥有些发炎红肿的伤口出现在他眼前，李烨终于忍不住爆了个粗口。

他知道这是室外不低的温度和护腕闷出汗水的双重功劳，随即大喊道，

“程馥你真是能耐啊！又要伤自己又要掩盖来掩盖去，这都发炎了，你傻子吗？”

程馥只是笑笑回道，

“我没事，也不痛，还有你家的药膏，你就放心吧。”

李烨看他面不改色地上药，手下也没个轻重的样子，看神情也不像哭过，估计又是憋在心里，李烨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唾弃他这种不珍爱自己身体的行为。

最终他还是没控制住多嘴一句道，

“…干嘛每次都逮着自己薅…你打别人也好过对自己这样…”

程馥久久不回话，似乎是没听到的样子，话说出口时李烨就猜到会这样，只能又在心里再叹一口气。

李烨又观察起他的神色来，毫无长进，仍然是一副面上无所谓，但却又精疲力尽的样子，看来还是和以前一样…

李烨心中悄悄抓狂，怎么他“医者”生涯第一个病人就这么愁人啊…他都要怀疑程馥是不是无泪症了…

说到眼泪。

其实李烨之前还拐着弯儿去和他旁敲侧击地提过，实在不开心可以哭一下发泄出来，不要被什么“男孩子哭就是没骨气”那套性别刻板印象的说辞束缚住了，自己开心自己舒服总比偶像包袱什么之类的虚的好吧？

而且，李烨有的时候看他那么难受，面上却很麻木，作为同学兼球友兼李烨自封的好兄弟，说不替他担心肯定是假的。但是那次程馥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却很认真地摇摇头，李烨那个时候都有点不想劝他了，苦口婆心说半天就换来一个不假思索地拒绝的摇头，换谁都要怄气一番的。

李烨虽然生气，可是大概因为他天生话多，他还是不死心想劝劝程馥不要把身外事看得太重了，毕竟他家里几代人都是做中医的，心情压抑会带给身体怎么样的后果，调理起来有多麻烦他还是很清楚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程馥格外不放心。

没想到他正准备搬一套中医养生理论来压程馥的时候，程馥却先他一步开了口，

“我哭不出来。”

程馥看到了李烨表情里的凝滞，又用更认真的语气道，

“别这么看我……没有你想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理由，我就是哭不出来，我没有想要落泪的那种生理/冲动，总不能硬逼着自己哭吧……”

李烨面上的忧虑更重了，恨不得当场把程馥拖到自家中医馆叫爷爷给他扎几针通通气。

人这种生物啊，宜疏不宜堵！

程馥看出他真情实感地关心自己，心里感激，于是宽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对他道，

“不用太担心我，我自己会把握尺度的。…没有人比我更在意自己的身体了……”

“至于…哭不出来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不过我好像从小到大就不怎么哭，只有少数几次面对一些很极端的情况掉过眼泪，就像我痛觉不怎么灵敏一样，这个你不是知道吗。所以不用为我担心那么多。”

听着程馥费劲吧啦解释半天，李烨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但是还是让程馥吃了几贴他爷爷亲自配的中药调理的一下。

不过最后嘛，这副药带给程馥最大的变化是气色变好了，至于其他的…似乎没什么改变。

…………

程馥擦完药就离开李烨家了，离开之前李烨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遮挡不要碰水那块皮肤尽量也不要流汗，如果做到谨遵医嘱，第二天就会好很多了，至少浅层的痕迹可以消失殆尽，深层的痕迹也能修复一些。

程馥一步三点头，保证一定会好好遵守医嘱，李烨才放心让他走，李烨知道他不想别人看到这些痕迹，还贴心地给程馥拿了件自己的运动外套，运动外套轻薄不闷，程馥回家这一路上路程不长，还能凑合一下。

回去路上，程馥走了大路，现在有李烨的外套在身上打掩护，没必要走比大路麻烦很多的小路。

回去路上他就遇到了何飞，他的继父。

何飞是何老厂长的小儿子，没有跟着大哥一起打理家里工厂的大小事务，反而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做点没什么水花的小生意。

何飞从小轿车上下来，按了车锁，车灯忽地大闪一下，耀眼的灯光暂时剥夺了他的视线，等周遭一切都恢复正常亮度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有些不适应。

他的脑袋也晕乎乎的，他刚才喝了不少酒。

尽管如此，何飞还是一眼就锁定了大街上那个熟悉的人影。

刹那间眼底的恶色尽显。

程馥也看见了他，何飞和他视线相碰的时候很嫌恶地翻了个白眼便自己走了。

程馥对何飞也没什么好感，何飞这个人私生活很不检点，偏偏又是个好面子好名声的主，又要当这贪/色的人，又要博得一个爱家顾家好男人的名声，在外面总是对他笑眯眯的，有时候还拍着他肩膀假惺惺地叫他“宝贝儿子”，程馥常常是强忍着反胃应下来。

何飞很看不起程文母子二人。

回家的路上他还在心里暗骂，他那个赔钱货老婆，是个二手货还带个小拖油瓶也就算了，这么多年了肚子里每个儿子也得了居然连个女儿也没有，也没有技能，只能在他家工厂当工人吸他大哥的血。

何飞越想心中的嫌恶便越甚，今晚共度一刻的美女的样貌声音在他脑海中便也越清晰。

何飞想着想着心中又飘飘然起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要不是当年那件事闹太大，老爹非要他娶个老实的老婆压压风头，又替他看中了程文，他才不会娶老婆呢…

娶老婆有什么意思…不如拿钱买开心…

不过也幸好他平时装模作样的作态没出过差错，邻里都对他印象非常好，结婚后，那些事情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不然…他现在还不能这么玩呢…

看着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醉醺醺的样子和衣领上沾染的口红印记，程馥油然而生一股恶心之感，眼神也冷了下来。

随后便刻意放慢了脚步，慢悠悠地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