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分上,乐元聿就算再傻也明白廖嫣始终没有办法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这下,她总算是明白了刚才为什么大家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祁木杨一直悄悄观察着乐元聿的情况,乐元聿只是面上怔愣了一瞬,便没有什么表示了,她什么话也没说。
那时祁木杨已经长得比乐元聿高了不少,他轻轻摸了摸乐元聿的头,温声道,
“没事的鱼圆,我们先不去考虑这些,我们先好好养病,认认真真吃饭睡觉做康复训练,我和嫣儿陪着你,别害怕。”
“对啊鱼圆!现在你的身体最重要,其他的都不着急,有什么事情都交给我和阿巳处理就好,难受的话就找我们,我们随叫随到!其他的你都别管了,好好养伤才是最重要的。”
乐元聿木木地听着,什么也没说,眼泪也没掉一滴。
祁木杨明天还有舞团的演出,为了确保登台时是最佳的状态,母亲不允许他在医院过夜,祁木杨一步三回头,两步四叮嘱地磨磨蹭蹭到天大黑才走。
廖嫣倒是想守着她,但乐元聿好说歹说还是给她劝走了,她可不想廖嫣对着她流一晚上眼泪。
麻药一过,乐元聿就直觉得右腿和断了一样疼得受不了,她想哭,但是太痛了反而掉不出眼泪,只能干巴巴受着。
疼痛难捱,明明已经筋疲力尽了,但半夜三更她的脑子却仍旧清醒着。
黑暗中有人推开房门,是乐清正,乐元聿看见他就开始装睡,还为不久前的事情置气,乐清正坐在她床边,大手轻轻地抚上她的额头,什么话也没说,半晌,有湿热的液体滴落在乐元聿的手上。
乐清正也没睡,就这么一直在病床边守着,直到天亮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助理说他是回集团处理工作。
乐清正走了之后,乐元聿一睁开眼睛就开始流泪,来查房的护士姐姐还以为她是身体上哪里不舒服急得不得了……
头一周在病床上她整晚整晚痛的睡不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却在想以后要是打不了球就完了。
后来廖嫣请了两周的假,前两周每天在医院陪着乐元聿,乐元聿下不了地,她就把能代劳的事情全部做了,端茶倒水拿东西叫护士恨不得连饭都喂乐元聿嘴里。
陪护还治好了廖嫣的美国作息,每天早早起来等着医护查房,晚上也安抚着乐元聿早早睡觉,除了做饭的时候,其余时间倒显得乐清正请的护理阿姨有些多余。
前两周廖嫣陪着,后两周祁木杨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家里人糊弄过去了,也请了两周假,在乐元聿病房里护着,和廖嫣交接完后就继承了廖嫣陪护时睡的小床。
那时候乐元聿身上的疼痛已经好了一些,祁木杨每天变着法陪她聊天逗她开心……
乐元聿住了四周院还不算完,出院之后又做了三个月各种康复训练,连着一整年都没跑过没跳过,每个星期复查的时间廖嫣和祁木杨两个人比她自己记得都清楚,两个人比日历都准。
………
廖嫣在一旁说了那么久,祁木杨自然也是看得见乐元聿脸色不好,他忽然掀开一部分桌布,底下乐元聿直接用毛巾盖上湿透的裤子。
祁木杨没有放下桌布,脸色很黑,看向乐元聿的眼神带着严肃,
“你这样盖毛巾,难怪你会痛。”
乐元聿:“啊?”
祁木杨把她盖着的毛巾拿开,又微微把身子俯下去,蹙着眉,神情紧张,伸手从乐元聿小腿处轻轻抽拉她的裤脚,一点一点把裤子挽她到膝盖以上,他力道控制的极好,即使隔着衣物,也丝毫没有触碰到乐元聿的肌肤。
衣料越过膝盖的时候,祁木杨看见上面狰狞的疤痕,默不作声,手上的力气却紧了几分。
廖嫣当初给她送过祛疤药,她没用,说是给自己一个警示,长个记性。
现在看来,这块疤并没有起到它的作用。
乐元聿不用看他现在的样子,闭着眼睛都知道祁木杨肯定在为刚才的事情自责,他总是这样,其实很多事情都是乐元聿自己的问题,他却总不放过自己。
祁木杨抬起身来,抿抿唇,把毛巾重新给她,示意她把腿上的水擦干,然后直接把毛巾盖上去,不拉衣服,这样不潮也不闷,乐元聿,学着他的样子,挽起另一边的裤子,然后乖乖照做。
人到齐没多久侍者就开始上菜了,侍者刚放下盘子想要走,廖嫣就立马叫住,
“你好,麻烦你把菜单给那边那位先生,他应该还要加菜。”廖嫣指指廖国庆。
侍者点点头,正准备去拿菜单,一下子又被叫住。
“稍等一下!嗯……一会儿端碗姜汤来。”
侍者闻言,脸上有点为难道,
“不好意思!小姐!我们这里没有现煮的姜汤,但是有新熬的红糖水,您看换成红糖水可以吗?”
廖嫣瞥一眼听见这话偷乐的乐元聿,
“生姜总有吧,拿两片生姜泡开水也行。”
乐元聿刚还笑嘻嘻的样子立马收回去了。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廖嫣知道她不喜欢红糖的味道,她还以为可以不用喝了,毕竟都上菜了,她还想多留点肚子吃菜。
结果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
“好的,您稍等。”
侍者退出去后,祁木杨看着乐元聿哭丧着一张脸,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一些,温声笑道,
“喝点好,驱驱寒。”
“已经叫了侍者了,你没有讨价还价的地儿啊!”廖嫣还要在一旁补刀。
苍天啊大地啊!礼义何在?人心何在啊!明知道廖嫣也是为了自己好,但乐元聿仍在心底咆哮,脸上也险些挂不住。
廖嫣瞧她那副咽不下气又不敢吭声的样子就觉得好玩,笑眯眯地看着她。
乐元聿被看得受不住,
“奶奶和阿巳也淋了些雨,他们怎么不用喝?”
“他们两个谁不比你身体好?”廖嫣无语回道。
乐元聿默默转换赛道,打算换一种方式抗议,
“哎呀我不是想着好不容易嫣儿约到了这家私房菜,我今天多吃一点嘛!”
“别卖乖,反正有的是时间,你想吃我和阿巳多陪你吃一会就是了,姜水还是要喝。”廖嫣轻飘飘道。
“嗯,我们陪你。”祁木杨也轻声附和着。
……
饭桌上,刚回国的祁木杨自然是逃不过大家七嘴八舌的一顿关心。
乐清正刚和身旁的廖国庆谈到孩子上学的事情,想到祁木杨刚回国,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打算,就想着问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安排着。
祁木杨细细咀嚼嘴里的饭菜,咽下后,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才回复乐清正的话,
“我中途回来参加了统一的中考,报了十二中的舞蹈特长生,录取了,只是一直请假没去上。这次回来打算先修整一周,然后就和元元一起去学校。”
“好啊好啊!你们两个在一起,叔叔就放心了!”乐清正喜笑颜开道。
祁木杨偏头看乐元聿一眼,乐元聿埋头苦吃,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人的视线。
随后,祁木杨笑着回道,
“原本就是跟着元元一起报的十二中。”
廖嫣看着祁木杨暗搓搓的小动作,又咂么咂么祁木杨那句话,开玩笑道,
“你俩孤立我呢!”
乐元聿淡淡看她一样,早习惯了她这样口无遮拦,然后就低头继续干饭。
祁木杨挑挑眉,
“终于被你发现了?”
“……”廖嫣无语,蹬鼻子上脸嘛这不是。
“少开这种玩笑,等一下有人要当真了。”祁木杨悠悠地正经回道。
廖嫣看一眼乐元聿随即哈哈大笑。
莫名其妙躺枪的干饭人乐元聿:……
“我现在才不会了!那时候不是小时候嘛!而且刚认识没多久,你开这种玩笑我当然要当真的!”乐元聿急急咽下嘴里的饭,恼羞成怒为自己辩解道。
祁木杨托着头笑眯眯看着她,
“慢点吃,不着急,别噎着。”
“…… ……”
得了,小时候一件糗事叫人唠一辈子。
乐元聿想赶紧翻篇,于是迅速转移话题。
“对了,你回来之后还要继续跳舞吗?”
祁木杨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擦擦嘴,认真回她的话,
“跳,但不跟我母亲那边一起了,国内我之前待的舞团还没退,只是圣彼得堡那一个我没继续待着了而已。”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
“音乐也是,也会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