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回到家中。

蒋楠笙顺手把门从里面反锁好，连鞋都没换，第一时间先拿手机回复消息，发现手机快没电了。

但不是玩没电的，而是她看手机的频率实在太低，五六天也充不上一次电，放着放着电量自然消耗掉的。

蒋楠笙充上电，想说的话很多，但又担心打扰到人家，于是删删减减，演变成了简洁的两个字。

……又好像太简洁了。

蒋楠笙正纠结要不要这么发了算了，聊天界面正上方的姓名突然一变，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吓得她手一滑直接发送，差点把手机扔到地上，万幸落在了沙发上。

……

这下倒好，省的再纠结了。

讲理理:「到了！\可爱」

再外加一个表情包。

蒋楠笙捡起掉在沙发上的手机，想欣赏自己“手滑”的大作，最下方最新那条却不是她发送的内容。

而是同样、但看着却要比她严肃一些的两个字。

几乎是同一时间。

F.:「到了」

-

宜禾的风好像没留住什么，日历上的十一月便没剩下几天，匆匆闪过。

淅沥沥的雨敲打教室的窗，段方景进班时教室空荡荡的，同学们还都没来，他坐到座位准备自习，走廊上“哒哒哒”响起脆亮的脚步声，最后在班级前门停下。

段方景抬头：“蒋楠笙？”

蒋楠笙站在门口，径直朝他走过来，期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用那双瞳色深黑的眼睛看着他。

段方景不解：“怎么……嗯？”

下一秒就被蒋楠笙握住了手臂。她的指尖修长，触到皮肤的感觉微凉。

女生眼睛水盈盈的，却不清澈，仿佛挡着层雾。段方景鲜少和女生有这样的接触，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儿看，盯向两人相触的部位时，蒋楠笙才缓缓开口，眼神憧憬，像是有什么执念一样。

两个人的距离倏地拉近。

女生眉眼含笑，眸光中满是诚挚，叫人无法拒绝：

“段方景，你要不要来看我比赛？”

……

段方景猛地从床上惊醒。

房间内简单的冷调装饰冲散掉少年早上燃起的燥，段方景看着熟悉的装潢，慢慢平复呼吸，认识到几件事。

他在家里。

刚才只是个梦。

补课第一天段方景起晚的前几天晚上也重复着一个梦，那个看上去不太精明的女生，像是身临其境、追着他喊了一整条街。

“为什么会这么真实啊。”段方景把晨起的头发抓更乱，他一向忙累了倒头就睡，很少做梦，可最近几个月来仅有的几个梦，都是关于她。

蒋。楠。笙。

一定是……一定是因为蒋楠笙的声音太有穿透力，强调的事又总是那么几件。

对，一定是这样的。

段方景完全没了困意，下床洗漱换衣服出门去学校，总之营造出一种自己很忙的架势分散注意。

击剑联赛在即，今年的比赛地点安排在宜禾市，各省各区按协会要求，可以在指定时间内前往场馆，熟悉赛道。

市队有就近的地理位置优势，当然会去，段方景到学校后才发现，蒋楠笙请了假。

请了假？

段方景感觉心里五味杂陈，形容不上的酸甜苦辣。

长舒一口气，默念还好她请了假。

又有些幽怨，明明昨晚才见，为什么请假没告诉他。

“人家犯得着告诉你吗？”段方景甩了甩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脑补通通丢掉，“你是谁啊？”

接着好好上课，听讲，实验。

于是蒋楠笙不在的这两天，还算是风平浪静。

可很快段方景就发现，蒋楠笙回来上课之后，一切才只是开始。

最近天气温度变化大，流感高发，所以课间班上常开窗通通风，保证空气流通。

下了课，蒋楠笙耷拉着脑袋准备趴下，前排唐雨动了动，拿下椅背上的衣服穿上，脚踩在椅子下面的横杠上，用膝盖抵住小腹，背却还是发着抖。

“唐雨？”蒋楠笙身体前倾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怎么，我就是来那个了，”唐雨捂住肚子小声说，“肚子有点痛。”

“很冷吗？”蒋楠笙说着去扯自己的衣服，“这件也给你。”

“不冷。”唐雨额头都捂出了汗，但脸色还是发白。

“那我去给你接点热水。”蒋楠笙拿过唐雨的杯子，她不想睡了，活动活动醒醒盹。

七中每个班都配备了单独的饮水机，放在教室最后面，挨着靠窗那排，但高三后便于考试调整成单排单座的缘故，教室桌椅面积扩散，挡住了后面的位置，想去接水，必须绕过讲台。

蒋楠笙倒不觉得麻烦，只是走去经过窗边时，对流的冷空气钻进教室，带起皮肤阵阵颤栗。而窗户开启的缝隙，正对唐雨的位置。

蒋楠笙想把中间这块玻璃提前几分钟关了，段方景挡在中央，让他帮忙推一下就好——

却发现他正趴在桌上补觉。

……

哎，总不能把同学喊起来。于是蒋礼礼同学即刻决定自己动手，幸好她臂展够长，关个窗不成问题，顶多前伸一点，宽大的校服下摆稍稍蹭到男生柔软的发。

段方景很少趴下，除非是近期没休息好真犯了困。这会儿半梦半醒间，他又闻到了那股不知名的药香，逐渐变得浓烈又刺鼻。

是靠近的原因。

他试着睁眼，入眼便看见蒋楠笙缓缓向他凑近，没实实在在接触到，但在他的视觉效果下，仿佛两个人已经贴在一块。

？？？什么情况啊这是。

段方景心都快悬到了嗓子眼，紧接着左耳处“咔嚓”一响，窗户合上。

还好，只是关窗。

眼前的蓝白校服归于原位，段方景立马合上眼，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蒋楠笙一身轻松，重新挺直腰板，欣赏自己的杰作，殊不知稳稳趴着的男生，实际上慌得一批。

这窗关的真有效果，蒋楠笙这么想，段方景的后脖颈立马热红了。

嘿嘿:D

段方景：“……”

这还只是其一。

新的一周大扫除后，靠门那排一个乾坤大挪移，挪到了靠窗的位置。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课间，段方景低头刷手机分心，系统像是能监听到他的内心，莫名其妙弹出一系列热点推送，讲万分之一的概率，或探讨心跳的含义。

「无法言说的注视，心跳频率加快的瞬间，局促不安日思夜想的迟疑。」

「这些都是因为——」

“大家把作业卷子传一下啊，今天作业！”姜梓嗓门洪亮，按排把数学卷子下发。

段方景下滑的指尖心虚将手机推进桌洞，藏起来又后悔。

看个文章而已。

他心虚个毛毛虫啊！！

课间十分钟去厕所的最多，最后一节又是没被占课的体育，不少同学提前跑了出去，座位空了大半，卷子堆在前排的空位上，等本人回来再递。蒋楠笙回班看到，把自己那一排的卷子传到后面。

段方景从座位上起来，也不打算往前踏一步，借助身高展臂就能够到，不过还没等他弯腰，蒋楠笙就拿过卷子帮忙递了一下，顺手的事。

两个人的手几乎碰到。

“给。”蒋楠笙衣摆甩起的弧度带动那股药草的清香，扫过他的面前。

段方景触电般缩回手，低头接过：“谢谢。”

“呦，知道帮我传卷子了？”苏文新蹦跶着从外面回来，不得不承认，段方景的外形着实吸睛，往班上看第一个准能注意到他，更何况此刻这人冷白的皮肤透着明显的红，“……老段，你脸、怎么这么红？”

王磊坐他后面，一眼看出了这明显的变化：“不会是发烧了吧？”

蒋楠笙也顺着看过去。还真是，蔓延至整个脖颈都泛上了红，可刚刚看还不是这样。

发烧会变化的这么迅速吗？还是其他什么别的？

段方景虽搞不清这莫名其妙的原因，但却知道并不是发烧。

以前没发觉时能当作没什么，现在实在过于异常，也就没法全当无所谓了。

“用不用去医务室？”苏文新问。

“不用……嗯？”段方景摇头，额头却被一只微凉的手附上，短暂消除了燥，又在意识到手的主人是谁之后，陷入了更深的震惊。

！！！

段方景躲闪着后移，落在他额头上的手落了空。

“也不烧啊，”蒋楠笙缩回手，根据手感大致猜测段方景的体温，低头认真分析，“不会是过敏吧？过敏发作的症状才会很快，你刚是不是吃什么东西了？”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问话。

“没、没有，只是班上太热了。”段方景却半句一磕巴，强装镇定。

当局者蒋礼礼却对此深信不疑，点点头：“这样啊。”

室外的风钻进教室，冷的苏文新抖了几下。

……这两个人是没有体感温度吗？

段方景也并不是有意想躲，但就是觉得，蒋楠笙出现在他旁边，他会变得不算自在，对她的突然靠近，更是有些紧张。

“叮咚——”

下一堂课的第一遍预备铃准时打响。

“都这个点了，”听到铃声，蒋楠笙赶紧把试卷收拾装进单肩包，她照常不上体育，至于晚自习，留到考前两天再冲刺一下，“我先去训练了，拜。”

“拜。”苏文新手指一挥，瞧见段方景同样挥手，手的动作却卡成了GIF。

丝毫，不丝滑。

……

回想最近段方景面对蒋楠笙的种种反应，虽然蒋小礼本人似乎憨的完全没察觉到，但他这架英勇的僚机，可全部看在眼里。

怎么有种……自家养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苏文新眯眯眼看往后排男生，精致的五官在此刻略显呆滞。

而再帅的猪，也逃不过“菜农”的审判。

“老段，”苏文新食指悬空，指着段方景红晕未完全褪去的脖颈，“你是不是对白菜……”

蒋楠笙走后，段方景的表情才自然了点：“什么白菜？”

“啊呸，”苏文新轻打了下自己嘴巴，怎么把脑子里想秃噜的内容说出来了，他嘴角扬起三分邪魅，外加五分讥笑，就差把段方景看个遍，“嘿嘿——”

段方景脸上写满了无语：“最近学习压力这么大的吗？”

这是疯了一个——

“你是不是对小烦有意思啊？”苏文新自带起哄属性问了句。

就这一句。

段方景的脸色便像插进沸腾热水里的煤油温度计，红色的液体顺着液柱直线飙升。

嗯？

嗯？？

嗯？？？

“我靠，真是啊？”苏文新寻思这个面不改色的家伙怎么说也得嘴硬几个回合，结果就这么，招了？

“不是，……没有，”段方景手闲着，空荡荡的没地方放，胡乱抓起桌上的书想收拾，但他摆的整齐，碰了也没动位置，倔强地抓了几把空气，“什么有意思，没有，我才没有。”

重要的事情重复三遍。

心虚的也是。

苏文新：“……”

这反应，谁能信没有。

“你俩站着干嘛，打球啊，”王磊站门口拍着篮球，“秦穆兴致贼高，说要打，不来？”

“我不去了，有实验。”段方景这节体育课也请了假，不过跟心乱如麻没什么关系，他还有实验要进行。

“啊？可惜。”王磊捶胸顿足，遗憾失去一位“猛将”。

“来来来，我去。”苏文新没心没肺跟上。

体育课班上不留人，大家走的差不多了，段方景是最后一个。临出门前确认没有了其他人，他才拿出手机，继续看刚才没看完的内容。

能是因为什……

“不，是，吧？”屏幕上反光的字体映入段方景瞳孔：

「你惨了，你坠入爱河了！」

过敏。

对你。

: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