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中学的月考时间基本上都在国庆放假回来的那一周，考完试除了成绩，队里这些年纪差不多大的又有了新话题。

“你别看我表面上考了倒数第一，但我语文没考啊，”许屹走体育特长生高考，选了文科，“就按150我考80吧，那总分也有360了，直接摆脱倒数后十名。”

“不进倒十就把你高兴成这样，你也太容易满足了。”贺晓梅着实佩服。

“知足常乐，又不是所有人都像蒋礼一样，训着练还能考到中等水平，”许屹说着便问，“蒋礼，你考了多少，这次后位可没看见你的名字。”

上一次还是因为她完全缺考才到了最后。

“没多少，”蒋楠笙说，“赋完分四百九。”

这分数和蒋楠笙以往来比确实下降，但她没说什么，不然有种做作的炫耀，新政改第一年，也不知道高考分数线会有什么变动。况且她想考的专业，成绩不够没那么容易。

目标和现实，往往有着极大的差异。

“靠，四百九还不行？去年一本线也才五百多吧？”许屹说，“怎么，你还有个梦想是成为文化课最好的运动员？”

休息时间，陈国瑞也坐在教练区休息，恰逢起身就被蒋楠笙盯上：“没，我的梦想是——取代老陈坐上教练的位置。”

大家先是怀疑片刻自己所听到的，然后发出惊天爆笑：“卧槽哈哈哈哈——蒋礼，你是真的勇！”

蒋楠笙附和笑着，却是半开玩笑、讲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是她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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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蒋楠笙的忧愁频率出乎意料的长，以前也有因为准备比赛耽误文化课的情况，但这次有点缓不过来。

段方景旁边那道视线最近难得没有多次闪烁，蒋楠笙没精打采地，但还是认真把讲在讲台上的错题一一吸收。

“你有没有发现，和上半年比，小烦变了不少，”苏文新和唐雨小声讨论过，“她犯得着这么拼？”

明明已经达到很多同龄人做不到的成就，完全可以靠现在的成绩和奖项，随便考进个体校，至少不需要为文化课点灯熬夜的学习。

段方景和蒋楠笙隔着空过道坐着，对她的变化总能第一时间观察。

除了那道视线，偶尔还是会在女生因难题苦恼叹出一口气后，找寻慰藉似地看过来，然后很快调整状态移开，继续奋笔疾书。

蒋楠笙保持埋头坐的姿势没换地方，眉头一直没舒展过，手里的书倒翻的勤快。

段方景扫了一眼，觉得她比竞赛题还要难懂。

阴雨天之后，会出现太阳。

中午午休，班上几个男生一起下楼打球，段方景也在其中。

以防下午第一节迟到被彻底否决中午打球的资格，男生们都卡着点，打一会儿就提前二十分钟回，回班还能睡一阵。

打完篮球，苏文新去小卖部买饮料，段方景也去了，他从不在运动过后喝碳酸饮料，每次去饮料区都直接到乳制品那一栏，今天也一样。

指尖掠过一众牌子，倏地指尖停下，对准的位置摆着之前在医院蒋楠笙送的同款核桃牛奶，那盒早就不知道被他当成哪天的早餐填了肚子。

段方景难得走了神，再发觉过来，手上已经拿了两盒牛奶。

“你很渴？”苏文新注意到他拿了两人份的，好心提醒，“喝奶可不解渴。”

“没有。”段方景拿在手里，却没有放回去。

几个人从操场回教学楼，正午的太阳直射眼睛，有男生抬手去挡，恍然透过指缝，看见了天台上面的女生。

“唉？楼上那不是蒋礼吗？她怎么跑天台上坐着了？”

王磊顿了顿，神色紧张起来：“我去，别再是月考没考好，想不开了吧？”

段方景仰头，蒋楠笙一个人坐着，没有靠近边缘的意思，只是往远方看，明明没做什么太大的表情，却显得有些落寞，最近也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瞎想，”苏文新胳膊跨上王磊的后脖颈，把他往下压，“看不见天台一圈那么高的护网啊。”

七中地势偏高，高三的教学楼更是整片区域地理位置最佳，从天台上，能遍观市中心的整片风貌，山和闹市均尽收眼底，校方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自然景观，在天台加固了防护网，学生在紧张压迫的学习氛围中，可以上天台吹吹风冷静。

段方景心里有种形容不出的烦闷感冒出。

说不上理由，就是觉得，她应该是笑着的。

“用不用喊人来？”

“不用，各回各班，”苏文新进楼道，“小烦可会调整自己的心态了，没事就跑高的地方去，一个人待会儿就好了。”

高的地方？每个人发泄的点真的很不一样。

段方景跟着一起上楼，在班级那一层停下：“你们先走。”

“干嘛？”苏文新随口一问，不过很快就猜到了大概，夸张“噢——”了一声。

段方景回给他一个冷眼。

苏文新的表情仿佛看破了一切，拉着班上的男生往走廊去：“行，咱走咱的。”

段方景拿着手里的东西，径直上了楼。

蒋楠笙也算不上喜欢高处，甚至有点轻微恐高，但在高的地方，她往下张望，倒可以把看不清的理由，变成只是距离的问题。

自欺欺人不是什么妙计，但有些时候的确很奏效。

天台的门大敞着，将近一点半的太阳偏西，天井里的树荫挡不住光影，蒋楠笙半眯眼享受来自正午的日光静心，光却被挡了住。

蒋楠笙不算愉悦地往挡住她光的方向看，男生轻手轻脚到她旁边，手就这么把核桃牛奶扔了过来：“给。”

段方景背对着太阳，逆光显得脸上笼上层阴影，但蒋楠笙能轻易拨开迷雾，看清他眉眼间的细微表情。

虽然光被挡住，但挡住的本身，在她眼里是另一个发光体。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距离……好像也可以不是问题。

“你、给我买的？”蒋楠笙放轻声音，眼睛里透着惊喜，稍微活跃了点，惯用右手下意识接过。

“……临期的，买一送一，”段方景随便编了个理由，“我喝不完。”

“昂，”蒋楠笙接过，拇指抚过盒身上的核桃，随后撕下吸管插上，把管咬的发白，“我正好需要补补脑。”

语气带着几分幽怨。

段方景一愣：“我不是这个意思。”

五秒之后，吸管嘬到底的空盒声响起。

这款核桃奶是正常盒，250毫升，但吸管类盒内外有压强，喝到后面需要换一下气才好喝上来。

结果，蒋楠笙，连气都没喘，一口气喝到了底。

……肺活量还挺好。

“心情不好会影响肾上腺素分泌，继而影响智力水平。”段方景生硬提醒，想让她提起点精神。

那个赛场上活力满满的人到哪儿去了？

没意识到，脱口而出地其实是从他口中鲜少露面的安慰。

蒋楠笙空咳了两声，轻易被唬住：“真的？”

她还真是很容易被忽悠。段方景想。

“一次考试而已，算不了什么，有任何问题，我……”他停顿，加了个“们”，我们，大家都可以帮你。”

之前下发卷子时段方景经手过蒋楠笙的答题纸，发现她有很多难点都回答正确，但空了不少基础题，基本上都是高二下学期学过的考点。

她不是不会，只是短时间内复习不到点上，之后再考试肯定会有所进步。

“希望吧。”蒋楠笙垂眸，分不清自信还是不自信。

段方景想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不想说出口的秘密，就比如他，也有过不太愉快的前几年。

更何况，她还帮过他很多次。

不愿意提，也是过去了的一种表现吧？

七中老旧的塔钟按时敲响，午自习结束，下一节课即将开始。

蒋楠笙拿起空盒，晃了晃：“这个，谢喽。”

“没什么，”段方景说，“都说了是……”

“学校小卖铺可从不敢买临期食品，会被校方查。”

？

段方景好像懂了些什么。

和以往呈现的不同，甚至恰恰相反，蒋楠笙很聪明，例如谁对她好，哪些事应该或不应该，或者其他什么，她心里都清楚。

他现在确定，他所了解到的关于这个人的内容，才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蒋楠笙眼尾扬起，笑起来时眼睛会眯起来。

太阳触碰到乌云，又害羞躲了回去，留下一截不太真实的七彩，悬挂在远处的天空。阳光的照耀散尽正午的雨香，虹色弧度勾起独属于大自然的抛物线。

段方景眼底轻闪。

她一笑，彩虹就出现了。

-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国庆假期随着月考正式结束，昭示着下半年最后一个假期结束。大家都开始盼望起元旦，但那也是两个多月后才会进行的事了。

短期内没了假期的念想，高考倒计时一页页翻过，十一月初高考报名的即将到来，高三单独区域的学习氛围才渐渐有了那么几分样子。

蒋楠笙照旧白天上课，晚上训练，挤出时间复习功课。那天之后她仔细想过段方景说的话，把心态摆的很正。

也是，以后还很长，一次考试……不管哪次考试，都只是当下，决定不了未来。

段方景也还是那种置身于课堂之外的随意样子，忙忙竞赛实操，看似学的毫无压力，殊不知那些努力，很早之前就被他累积成了习惯。

“没有假期的学习生活是不完整的，”苏文新合上书，已经开始展望未来，趴在桌上望窗外，“人生啊，没有盼头了。”

蒋楠笙利用课间时间补昨天晚自习补充的作业，空闲时说上一句：“你周日没休息？”

“一天也叫假？我感觉我还没睡醒就来学校上晚自习了，”苏文新碎碎念，“你还真自己写啊，最后一节可就是‘灭绝’的课。”

“灭绝”是大家对这学期新调过来的化学老师的绰号，从原市重点的时候就有了，原因是这位老师教学严格高效，雷厉风行，不管你是谁，只要在课堂上课，就默认是为了高考，那么必须按照任务准时完成。

作业卷子是昨晚临时发的，唐雨给蒋楠笙发了信息问需不需要下了晚自习给她送去，后者没怎么想，不打算在大晚上麻烦她，说第二天来学校补。

反正晚上她也不一定能做完。

“啊，不是说这套卷子很重要吗，写着方便下节课听，”蒋楠笙思考着题，自己做总比抄印象深刻，“况且她又不一定查。”

“倒也是，概率问题。”

“虽然没假，但活动还是挺多的啊，比方说今年一百周年校庆，学校一定会大办特办。”宋睿说。

苏文新托着下巴：“那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每年坐台下鼓掌，毫无参与感。”

“想要体验感？”身后闷头看书的男生偶尔冒出句，但句句语出惊人，“你上去表演个节目不就得了。”

蒋楠笙听见声音，手上动作不停，说：“这个可以有，文艺委员，记上啊。”

唐雨往后比了个“OK”：“响应广大群众号召。”

几个女生笑声清亮。

“靠，老段，”苏文新敲段方景的桌子，“你不跟我同穿一条裤子就算了，什么时候跟女同学们统一战线了？”

“一条裤子”是在指他俩本该一条心，不解释大家也懂，段方景却偏按字面意思，看了看两人的校服裤：“穿不了。”

苏文新：“？”

“裤子太短了。”

其实苏文新身高比段方景差不了几厘米，好歹也上了一米八，就是后者这厮的比例实在逆天，视觉效果至少拉高十公分，再加上他上了高中才又窜了一窜，体重没变，开学买的校服裤穿上肥瘦绰绰有余，就是成了七分裤。

苏文新：“……果然，熟了之后，你猥琐的本质就藏不住了。”

段方景：“……”

小段：接上上章：我十分确定有人在骂我，并且我有证据-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