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夙朝的眼神落在柳凝乌黑的头发上，他抬起手，抚了抚：“看来，王妃是真累了。”

这一日所受的委屈，便在这一刻全都具象化了。男人凝视着她的眼神，是要她乖乖的投诚。

柳凝说完话根本就不敢再乱动，宋夙朝贴在他身后，很近，很近。她都感受到他的滔天怒火，他炽热的无地掩藏，也不想掩藏。

她憋着委屈不发一言，但只要对方仔细听，就会听出她再不断提醒他一件重要的事，“谁不想过平稳的日子？可哪里又是我能选择的。”

“你就这么不信我？”宋夙朝抬手抚了抚她的脸，低声安抚：“今日的事，只是个意外，以后不会再有了。等回去以后，你好好谁上一觉，便忘了罢。”

柳凝咬牙，他这是想让她忘记今天的事？

显然，宋夙朝在她与宋肃北之间，已经做出了选择。

柳凝能察觉到宋夙朝强忍着，也不会对她做些什么不好的事。可是这些与她而言，远远的不够！

好在，王府离宫里不远，马车三万两绕的就回了王府。

秋月看着一路回来的人都垂头丧气的，便小声问着春花，道：“王爷回来不该是挺高兴的事，你一个两个都沉着脸，可发生了什么事啊？”

宋夙朝阴沉沉的目光扫过来，面露不满，倒是没有当着奴婢们说些什么。

苏姆妈带着宋祈安顿好，也赶紧去见了柳凝，却见着宋夙朝心事重重的坐在外头。屋里头挂着珠帘，柳凝像是早早就睡下的样子。

她胆子大些，“怕不是王妃真受了什么委屈？”

“姆妈，你也下去罢。”宋夙朝命令道。

苏姆妈见着这样，心里一跳一跳的，拉着秋月出门，问：“王爷，怕不是要动手打人吧？”

春花看着帮不上忙，还上前拱火的人就觉得没劲：“姆妈，你这叫什么话？今日你是随我们一道进宫的，就算不晓得具体的事，哪里还能说这样的风凉话？”

苏姆妈听了半会儿天的功夫，嗓子眼都紧巴巴的，“我是随着王妃一道进宫，但跟着王妃身边伺候后的人，可却是你！”

“我要是能有这本事，哪怕是舍了这条命，也不会让王妃委屈！”春花愤愤不平的说，那是宫里，又不是别处，能让柳凝委屈的又有几人。

表面上看是张昭仪找茬，可真实的，等细想起来，那真是惊恐之极！

秋月拉着春花走开：“王爷心里头明镜似的，我们几个也别在主子跟前添堵了。”

也难怪，柳凝一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了起来。便是到了夜饭的时候，也是不吃不喝的。苏姆妈特意下厨煮了她最爱吃的鲈鱼脍：“您这样不吃东西，身子哪里熬得住？”

柳凝背着身子，脑子里还在琢磨着事。宋夙朝和宋肃北两兄弟之间的关系还不错，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为了事，而红了脸。

她今日提了要带宋祈离开的事，宋夙朝一口回绝了她。

柳凝只要想起马车里，两人的对话，心就发冷的厉害。看来，要逼宋夙朝与宋肃北为敌，并没有她想象之中那么简单。他并非是宋肃北那样的无用之人，只要靠女人吹吹枕头风，便能改变他的心意。

“娘子。”苏姆妈轻轻的又叫了一声。

“姆妈，你把东西放下，我现在没有胃口。”柳凝经过这一遭，她也不想再向以前那样，放低身段，来得到他的青睐。这些东西，对她而言，不再重要了。

宋夙朝站在外头，见着苏姆妈出来，对着他叹气版的摇了摇头。

“王爷，我们娘子这一路走下来不容易。您不在家的时候，外头的折子来请她出去，那么喜欢热闹的人，也全都回绝了。娘子是真想和您好好过日子，您进去和她说说话罢。”

宋夙朝深邃的眼一直看向屋里头，没有出声。

他目光凝视着珠帘之后的黑暗，她想离开他的话，已经说了出口。大约是对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失望吧？

她现在最不想见得那个人，非他莫属。

-

这事，就像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卡在王府每个人的喉咙里。

宋夙朝虽回了京，但这几日也不在王府里久留，他在忙什么事，也没有人知道。

柳凝听着秋月有一句没一句的念叨，她的嘴角只是浮起冷淡的笑。

因为临近过年，女堂也开始了休沐，她点着账本子里这些日子来的进出，又去粮仓那边确认一遍，没多大问题，便准备离开女堂。

“这样的事都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哪里还有假？”

张婳同着几位同窗道，“大家都说柳凝是借机会勾引的陛下，却被人抓了正着呢！”

她怎么就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原先还担忧那件事怎么闹大，如今正好。张婳的身份地位，这样的事当做闲暇时候的笑话说出去，一传十，十传百的。

柳凝接过话问，“严夫人，在说什么这般激动？”

“这世上，可没有什么不透风的墙！”张婳见不得她这幅小人得志的嘴脸，“柳凝你是王妃又如何，见了宫里头的贵人，还不是像只哈巴狗的凑上去！”

柳凝兴味索然地看着张婳，却说，“严夫人的消息，总是如此如此灵通。”

听她这么说，还不反驳，那就是真的了？张婳顿时来了劲，“我真是替王爷不值，怎么娶了你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

宋肃北每日都要上朝，他脸上伤的来历，哪里又是能瞒得住的。再加上，张昭仪忍不下静太妃将先皇后的手镯送给了柳凝，便将那日的事，传了出来。

柳凝端着高雅姿态，收着袖口的手，微微而动，正是妩媚动人。

就是这样的女人，把严宴卿迷的到如今都念念不忘，还因此与张婳她生了嫌隙，如何不让她发恨！张婳看着她，笑话的说，“柳凝，你心也忒大了，这王妃之位还不满足你啊？”

旁边的同窗也看到柳凝手腕之间的镯子，唏嘘道，“却是先皇后的遗物，这大有来历，当初先皇送与先皇后的时候说过，这东西尊贵，只有坤宁宫后宫之主放可佩戴。”

静太妃那是将宋肃北带大，有养育之恩，担待得起，

可这柳凝？

她算是个什么东西！张婳嘴里嘀咕道，“谁晓得她又使了手段，骗得静太妃将这么宝贵的东西送了出去。又或者，柳凝她想伺候二夫，那陛下和王爷，到底孰轻孰重？”

好歹毒骂人的话。

就像是山沟沟里那些穷苦的人家，兄弟俩讨不到媳妇儿，只好共用一妻，当便宜货。

这妻指的自然是柳凝，张婳也不遮掩，继续嘲讽道，“百闻不如一见，柳凝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这半年来，柳凝虽在女堂扎下根，扭转了名声。可这些个以张婳为首的女弟子，还是不遗余力的泼脏水，要看她出丑，闹笑话。

“不过，仔细一想，都是有迹可循的。她柳凝那么多男人，多一个陛下也不算多。”下一瞬，张婳尖叫喊了出来，一支锐利的箭插入她的发鬓之中。

本来还在说笑的几人顿时停了下来，警长的看过去。很快的，第二支箭向着张婳飞过去，这一回竟是擦破她脸上的肌肤，直接破了相！

“杀人啦！”张婳捂着鲜血淋漓的脸，大喊大叫。

黑夜笼罩着大地，几个婢女在外头点起了花灯，周围就显得亮堂堂的。柳凝听着外头的动静，起了身，走过去看了看。灯笼之下，站着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

柳凝看向宋夙朝，他幽深的眼冷厉，“严夫人出言无状，怕是精神头不太好。去同相爷好生说一声，这样的女人还是得严加看管，让她今后还是莫要出门吓人了。”

她的后背像是爬过虫子，浑身的不自在。只过会儿功夫，就有几个壮硕的侍卫上前将张婳困住，像是丢垃圾一般丢上了马车，直往相府而去。

宋夙朝将手中弓箭交给破风，“张婳这个人早就该处置了，王妃心肠还是太软。”

柳凝却不理会她，脸色苍白，像是见了血惊吓到了。

宋夙朝跟上去，嗓音也是逼迫的瘆人：“我的王妃，这是要去哪里？”

但柳凝依旧不与他说话，脚步不听，返回女堂之中。

“柳凝，你站住。”宋夙朝已经追了上来，与他看来，这女人是太过端庄成了那高不可攀的神像，更不会将他放在眼里：“我听秋月说起，女堂已经休沐，你还打算回去做什么？”

她抬眸去看，只剩疏远：“藏夫子还在等着我去给他看病。”

宋夙朝就快忘了这个藏云昇，深沉的眼眸看着她，等着柳凝继续说下去。可等了半天，他心下不耐：“你为了旁人，连家都不回了？”

柳凝眼神空洞：“王爷放心，我不会跑的。等我藏夫子看完了，自然就会回王府。”

宋夙朝的目光沉了：“藏云昇的底细，你难道还不清楚？先前入女子会有求于他便罢了，可这样的人，你还费这般的心思，到底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