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12

整整一个月，阿德刺斯忒亚嘴里含着片叶子，她想着一个月就能解脱，结果满月那晚乌云密布。

真不错，阿德刺斯忒亚面无表情地注视落下的大雨，天气阴云密布，一点月亮都见不到。

恨恨吐出口中叶片，阿德刺斯忒亚气急转身，穿过漫长的走廊，不时有雨滴飘进，粘附在她身体。

斯莱特林休息室的口令两周一换，轮到本周是“纯种”。

纯种，什么烂东西，只有动物才看重血统。

石墙缓慢打开，阿德刺斯忒亚快步走进休息室。雨湿了她半边身子，黏腻而潮湿，就像斯莱特林的寝室——地处湖底，低矮狭长，绿幽幽的灯光。

一切都显得那么阴暗。

阿德刺斯忒亚走到燃着火的壁炉边，才觉得有几分暖意。

菲丽丝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她对面是罗莎琳德·格林格拉斯，一个同样金发碧眼的纯血女巫。两人坐在一起，像两个精致的玩偶。

“晚上好，弗罗斯特。”罗莎琳德看见阿德刺斯忒亚，对她打招呼。

罗莎琳德是斯莱特林难得友好的几个纯血，一年级时阿德刺斯忒亚的魔药课还曾与她一组。

“晚上好，格林格拉斯。”阿德刺斯忒亚打了个喷嚏，对罗莎琳德笑了一下，“抱歉，也许我要感冒了。”

阿德刺斯忒亚睡过去前，只觉得脑袋晕涨，她分不清是困还是感冒，她想，如果明天早上起床还是晕，那就去医疗翼。

“阿德刺斯忒亚。”菲丽丝叫她，“你可能感冒了。”

阿德刺斯忒亚躺在床上，她现在喉咙有点疼。

完了，真感冒了，得喝药了。晚上一连串的打击，让阿德刺斯忒亚心如死灰。

“我知道，但现在宵禁了，庞弗雷夫人不会在的。”她侧身，想寻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入睡。

“你得多喝水。”菲丽丝继续道，“水能承载能量。”

阿德刺斯忒亚把头埋进被子里，闷闷应声。

然后，有人拍了拍她的头。“菲丽丝，你干嘛？”阿德刺斯忒亚不情愿地从被子里钻出，睁开眼睛看菲丽丝。

菲丽丝金色的长发好像会发光，蓝眼睛里既担心又尴尬，“喏，给你的水。”她别扭道。

阿德刺斯忒亚坐起，背靠在床头，接过菲丽丝帮忙倒的水，她抿了一小口——水温刚好。

“真没想到，”阿德刺斯忒亚顿了片刻，“你居然会帮我倒水。”她惊奇地盯着菲丽丝，“恐怕梅林也想不到吧。”

“快喝。”菲丽丝脸红，她不看阿德刺斯忒亚，“只是刚好剩下一点。”

“好吧。”阿德刺斯忒亚喝完水，把杯子递给菲丽丝，想到一年半前的开学，只觉恍若隔世。

为什么要给阿德刺斯忒亚倒水？菲丽丝想不通她为什么会这么做。阿德刺斯忒亚是她最讨厌的混血，血统肮脏，像蝴蝶一样恶心，却又像蝴蝶一样美丽。她可怜地缩在床上时，像一只受伤的鸟，无力飞翔，却有着满身的漂亮羽毛——那么纤弱，那么引人注目。

人有怜悯的本能，阿德刺斯忒亚激发她的本能罢了。黑夜中，菲丽丝摇摇头，不愿再多想。

第二天一早，阿德刺斯忒亚就往医疗翼赶。她现在是头晕鼻塞喉咙痛，手背贴了会额头，很烫，她预感自己发烧了。

“梅林呐，”庞弗雷夫人把阿德刺斯忒亚拉到病床上，让她喝下提神剂，然后躺下，“孩子，怎么拖到现在才来找我？”她罕见显出几分严厉。

阿德刺斯忒亚没有回话，她晕乎乎地躺倒在床上，困意袭来，她只想再睡一觉。

耳朵呜呜地往外冒气，头热得像要炸开。阿德刺斯忒亚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这种不适将她从梦中唤醒，她不情愿地睁眼，愣住了。

西里斯就睡在阿德刺斯忒亚正对面的病床，他的脸很红，耳朵不停向外冒气，像火车头。

阿德刺斯忒亚没忍住笑，她清清嗓子，嘲笑西里斯，“布莱克，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啊？”

“弗罗斯特，你也没好到哪里去。”西里斯冷哼一声。

阿德刺斯忒亚脸热得通红，在提神剂的作用下，她像一块干冰，不停蒸发。

阿德刺斯忒亚有气无力地摇了下摇铃，一阵烟雾闪过，瘦骨嶙峋的家养小精灵出现在她面前。

“一杯温水。”阿德刺斯忒亚道，她看向西里斯，“布莱克，你要不要水？”

西里斯别扭点头。

“两杯温水。”阿德刺斯忒亚嘱咐家养小精灵，“尽快。”

家养小精灵点点头，消失不见。

拿到水，阿德刺斯忒亚小口小口地抿着，喉咙太痛，她现在不想讲话。

“谢谢你。”许久，阿德刺斯忒亚听见西里斯说。

晚上，阿德刺斯忒亚等到了莉莉。

“艾达，你没事吧？”莉莉神情担忧，她摸了摸阿德刺斯忒亚的额头，还是觉得烫。

“没事。”阿德刺斯忒亚道，“我下午就觉得好很多啦！明天应该就可以和你一起上课了。”

提到上课，莉莉忙从书包中找出笔记递给阿德刺斯忒亚，“我去问了西弗，你们今天有魔法史和草药课。”

阿德刺斯忒亚唇角僵住，莉莉和斯内普是什么时候和好的？为什么她毫无所觉？

“哼。”西里斯瞥了一眼笔记，不屑道，“什么人上课还需要记笔记？”

莉莉扭头，不落下风，“什么人住进医疗翼还没人探望？”

西里斯犟着脖子，“想探望我的人太多，我怕有人排不到队伤心才让他们都不要来。”

莉莉冷笑，“布莱克你居然这么好心，真让人意外。”

“只有我！”詹姆大摇大摆从门口走进，“西里斯·布莱克的官方唯一指定好兄弟詹姆·波特前来看望，西里斯，我就问你感不感动？”

莉莉目光在詹姆和西里斯间游移，最后落在西里斯身上，耐人寻味，“人可真多啊。”她感叹道，“布莱克，你觉得呢？”

西里斯面如死灰。

“哎不是，你们在说什么？”詹姆大惊失色，他看看西里斯又看看莉莉，最后甚至把目光投向阿德刺斯忒亚，“什么人多不多？”

“没什么，詹姆，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快点回寝睡觉吧。”西里斯眼神无光。

魔咒课在周五下午，是斯莱特林的最后一节。弗立维教授宣布下课时，不少人兴奋地哼着歌跑出教室。

菲丽丝拿起书，对阿德刺斯忒亚道，“我先走了。”

“再见。”阿德刺斯忒亚没抬头，自顾自地收拾东西。

她动作慢，离开时教室内已不剩多少人。

“艾达！”阿德刺斯忒亚听见有人喊她。

肯定是莉莉，她想，除了莉莉，现在没有人会这么称呼她。她的心里温暖又惆怅，小跑到莉莉身边，“莉莉。”

“我们明天去涂复活节彩蛋吧！”莉莉眉飞色舞，她把书包移到身前，拉开拉链，给阿德刺斯忒亚展示她塞得满满当当的鸡蛋，“你看，我都准备好了！”

莉莉带上野餐垫，阿德刺斯忒亚从厨房顺了不少食物，她兴高采烈，思索着黑湖边那块地方适合做她们的野餐地。

才出城堡，阿德刺斯忒亚就看见一黑一红两个身影面对面站着，她的心凉了半截，张口想叫莉莉，却只是张着，说不出话。

她是笨蛋，莉莉和斯内普已经和好，怎么可能会不叫上他。她只是期待和莉莉独处，但一切成空。

“艾达！这里！”莉莉看见阿德刺斯忒亚，兴奋叫她。

阿德刺斯忒亚低头调整表情，抬头明媚笑道，“莉莉！”

一路小跑到莉莉身边，阿德刺斯忒亚扬了扬手中食物，“走吧。”

斯内普看了眼阿德刺斯忒亚，没有说话。

莉莉的位置选得很好，面前是波光粼粼的湖面，身后是巍峨壮丽的城堡，身旁还有一张小石桌，他们可以把东西放在桌上。

莉莉坐下，分发鸡蛋和画笔，“爸爸妈妈一人一个，佩妮一个，玛丽一个，艾达一个，西弗一个……”

“我没有想送的人。”阿德刺斯忒亚接过，又摇了摇头，很沮丧，“我不知道给谁。”

“想想，总会有的。”莉莉把画笔递给斯内普，鼓励阿德刺斯忒亚。

斯内普罕见地没有发言，只是接过莉莉给他的东西，沉默着开始作画。

阿德刺斯忒亚不着痕迹地往他身上投去视线，他今天话少得不像斯内普。

但阿德刺斯忒亚不想管斯内普心里的弯弯绕绕，她想了想，最后决定画一个彩蛋给史密斯夫人。她是新调来的院长，不像原来那个院长总是偏心别的孩子，史密斯夫人公平公正，哪怕阿德刺斯忒亚在孤儿院内臭名昭著，她也愿意俯下身对她。

她喜欢她。阿德刺斯忒亚抿嘴，手上动作愈发小心。

野餐快结束时，莉莉去采了几束花，她手巧，手上很快出现几个花环。莉莉挑出蓝色小花的花环，充满对未来的向往，“佩妮最喜欢蓝色，这个花环她一定会喜欢的！”她看到手边彩蛋，补充道，“还有彩蛋。”

她给阿德刺斯忒亚戴上花环，十分满意，“鲜花衬美人。”她笑嘻嘻道。

最后，莉莉把她编得最用心的那顶花环戴在斯内普头上，斯内普的脸红透了，极力想要躲开，却没成功。他又羞又窘，干脆不看莉莉，但莉莉在他面前坐下，目光一瞬不移。她的绿眼睛纯净而明亮，像密林里的阳光，穿过层层茂密的枝叶，照到身处黑暗的斯内普身上，莉莉很认真，她说——

“西弗，你不要不开心。”

砰。

阿德刺斯忒亚听见她心碎的声音。

她慢慢闭眼，鼻子很酸，眼里已是热泪一片。

没什么好难过的，阿德刺斯忒亚安慰自己，莉莉也这么和她说过，她才不要嫉妒斯内普。但她还是很难过，很想哭，她不知道最后是怎么装作若无其事回到寝室的，她只知道她很想妈妈，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