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身体里跳着，我拿着它走到窗外，一扇窗，和其它所有的窗户都一样，透明无色，透过它，能看见雪夹着花在飞。

心里异常平静，爷爷曾告诉我，越是不平凡的时候越要平静，认认真真地分析利弊，找到自己的那条路，找到了，无论别人怎么看，你都必须坚定走下去，达成你的目标，不浪费时间，不虚度光阴，不辜负一路上的牺牲和苦难。

我小的时候，爷爷教我念书，他是知识最渊博的大学者，教授的学生虽不多，但很多人他没教过的人也都称他为老师，很多人都问我你爷爷是不是一个出色的爷爷，我总会说是的，但当他问我的时候，我会说不不不，你是一位出色的老师，但离出色的爷爷这个称谓还有距离。

他抚摸着自己的胡须不做声，可脸上的笑容无法掩藏，小老头爱看书，我家的藏书阁比科技城里所有的书都多，他开放这里，并且时常开设讲座，世上的人分为两派，在他还没有离开人世时对他盖棺定论，一派人说他是个利己主义的商人，一切的行为不过是敛财，他做过的黑心事不一定比臭水沟里的老鼠少，另一派说他是教育家，所做之事皆为心中道义，从未利己主义，铮铮铁骨。

在我成人礼那天，被激进派的人围堵，爷爷勃然大怒，那时他年近60，挺直了腰杆，狠狠教训了他们，他牵着我，往家里走，一路上目不斜视，我训他这下好了，那些人可算是找到你的把柄了，说你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他笑着说:“若然，你是爷爷的的乖孙女，谁敢动你，就算豁出爷爷这条老命，也断然不会让他人欺负了你，记住，是非功过你自有评判，他人不知全貌，无需理会！”

我紧握住手中的石头，就这么看着窗外的天渐渐暗下来，想着那个老头，想着他做的银耳汤，想着我的家……

站的久了，才意识到时间早已过去大半，拿着刀，很快的在手腕处划出一道口子，把一块石头放在伤口上，它很快地吸收着流出来的血，没有一滴流落到地上。

刚开始还觉得痛，后来慢慢适应，我看着它像个贪婪的魔鬼，不停地吞食血液，意识渐渐模糊，正当我要拿来它的时候，脑海中的画面像是放电影般在不停地转动……

我上科技班、上国学课、和同龄人打架、和同学斗嘴、上台领奖、妈妈离开、爸爸离开、弟弟离开、奶奶离开、我的狗狗死了、种的鲜花枯萎、开创自己的品牌、被埋伏。

这其中的记忆没有许经年，没有我记得的那些故事，没有自私的爸爸，没有陪我长大的妈妈，弟弟不是被火夺取的生命，我从头到尾都是那个江家的大小姐，只有爷爷，他在我的记忆里，一遍又一遍提醒我记得回家，往前走，家就在前方。

有个人影模模糊糊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他身上有熟悉的山茶花香，把我从地上抱起来放到床上。

“祁连，家就在前方对吗？可是我好像回不去了！”

我的泪水不受控的往外流，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开，谁篡改了我的记忆我根本不想去管，爷爷告诉我，他的时间不多了，要我记得回家，可是谁能带我回家？我的家在这平行世界的那条线上？那里又是什么时间？

“不哭，我会送你回家，不要害怕。”

他拍打着我的后背，尽力安抚着我，我紧紧牵着他的手，生怕他离开了，其实我们都明白，每个人要走的路不同，没有人会陪着谁一直走下去，可是在这样突然面对巨大生活变动时，谁又能坦然接受，没有归属，不能哭泣，无人诉说，看不到尽头的寻找，一切的被隐藏的情绪都需要被释放出来，在失去力气，无法继续回忆一切的时候，脑海中的意识在重复着一句话—你只能走下去，不许哭泣！

一觉醒来，他还在，坐在沙发旁看报纸，桌子上摆着还冒着热气的饭，我走过去，走的缓慢，身体并没有意料之中的那样虚弱，他站起身来，扶着我往桌子旁走去。

“你昏了三日，昨日宋声南来过，我把叶矿石交给他了，我拿走了一颗，剩下的一颗你不急着用，日后能救你的命，记住了？”

刚恢复过来，没有力气说什么话，等他把粥喂给我后我才艰难开口，问他为什么要私吞我的财产，他却笑了，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

“你弟弟在我的课题组，正卖力地工作，他嘱托我一件事，让我好好照顾你，他很快就会成为那个大学最年轻的教授，到时候就带着你去主城区，你昏了三日，很多事情都不知道，f区已经陷落，病毒蔓延的很快，梁栖泽被派到那里了，暂时联系不上。”

“你说什么？”

“我说他生死未卜。”

递给我水，示意我喝，嘴唇干裂。

“你哭什么？他是梁栖泽，不会有事，你好好活着，无论怎么样，他都会活着回来见你！”

我的手里握着最后的一枚叶矿石，即使再用血供养一次，也不够这么多人离开这里。

就这么小的一块石头，竟然就让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我想着今后的路，他依旧平静地喂着我吃饭，看着他，心中就这样生出来一些疑问，可他的眼睛里没有答案，没有困惑，也没有什么既定的道路，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无需理会这些危难与恐惧。

“看我做什么？”

他的勺子喂到嘴边，我张嘴吃了一口，又看着他，他见我不回答，也不在意，继续做他的喂饭事业，一勺接着一勺。

“你是谁？”

“你觉得呢？”

“你见过我吗？或者，你知道这个世界的命运，作壁上观，你根本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于你而言这一切都是无足轻重的！”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他扯了一张纸巾递给我，便又开始看起了报纸，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看着上面的惨状没有半分怜悯与波澜。

“那里有镜子，你要是时常照照自己，便会知道自己这副模样，衬得其他人跟个傻子一般，被命运裹挟，而你才是真正的智者。”

“是吗？我倒不这么觉得，我没有欲望，便无所求，你们有了欲望，也有活下去的目标，畏惧死亡，所以才信世上之人皆有命运，这样不也挺好，你想要怎样的命，就能创造出什么样的命，这也是幸福。”

这下他反倒不笑了，我却笑了起来，问他见过在这么发达的地方有没有见过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人家，他们明明那么努力，却得不到应有的待遇，站在高位的人，明明有能力去实现自己的报复，却被周围道貌岸然的人逼着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放下一身傲骨，用尽全力反抗，终究遗臭万年……

“那你呢？你的欲望是什么？是要护万民安康幸福，守先生孤傲，还是要顺应暗流，不愿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