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沉的，像变脸一样，又飘起了雪。
姜礼匆忙赶到酒店时，万凌旭已经不见人影，偌大的包间里，就只剩下尹卓尔一个人。
她有点不安地往里走，发现桌上摆满了热腾腾她爱吃的菜，香气四溢，空调吹着的暖风让屋子里格外温馨。
没有什么异样，不像是刚和万凌旭谈判，倒像是特地在等着她来赴约。
“小礼。”尹卓尔见她来，弯弯嘴角迎上去，“下午给你请了半天假，好好休息一下，我陪着你。”
他说着替她摘下厚厚的围巾，搭在椅子背上。又去给她盛饭，碗筷碰着桌子，发出一阵叮当响。
“……好。”姜礼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缓缓地脱掉外套，在他旁边坐下来。
尹卓尔把盛满的碗递到她手上，忽而瞥见她肿起来的脸颊。
他瞬间皱了下眉：“谁干的？”
姜礼不想让他担心，接过他盛好的饭，拿起筷子：“没事，卓尔。”
见她不愿意说，尹卓尔猜到几分，心疼地抬手轻轻摸了摸红肿的地方，又给丁九发消息，让他去买冰袋和药膏。
姜礼盯着桌子，一道道菜肴卖相诱人，她确实是饿了，但她此刻吃不下去，只是咬着筷子头，干巴巴地看着盘子。
本来以为及时阻止尹卓尔和万家决裂，事情就能有转变的余地……
但她还是晚来了一步。
尹卓尔又用勺子舀了碗汤，见她食不知味，轻轻碰碰她：“在想什么？”
他把汤喂到她嘴边，姜礼回过神，浅浅抿了一口，问他：“卓尔，你和万凌旭聊什么了？”
尹卓尔又喂了一勺，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
姜礼看着他，不喝了。
尹卓尔无奈：“这么想知道？”
姜礼点点头，坦白说：“我害怕。”
“怕什么？”
“我感觉最近发生的事，和从前越来越像……”
尹卓尔花时间理解了一下这句话，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好像明白了她的顾虑。
傻的可爱。
他放下碗，笑着哄她说：“结婚又不是儿戏。小礼，你别瞎想，我不会信万凌旭，也不会和你离婚。”
“不是离婚……”姜礼嘟囔着戳戳米饭，说不下去后半句。
尹卓尔看了她一会儿，很快便领会了，不是怕离婚，那就是怕他和上一次的结局一样。
“哦——”不想看她郁闷，他凑到她耳边，用十分暧昧的语调打岔说，“猜到我今晚想订酒店住了？”
还在她腰间摩挲了一下：“怕我？”
姜礼痒痒了一下，不自觉地往他怀里偏了偏身体，正中他下怀。
她贴着他胸膛，被他直接锁在怀里，他又低下头，烧人地来了一句：“想吃什么口味的蛋糕？”
“……”姜礼一下子羞得不想面对他，躲避他的视线。
真烦人，她明明是担心他，谁知道就被他这么调-情起来。
所谓“吃蛋糕”，是那次他要出差，美其名曰舍不得她，所以就在酒店呆了一整天……
至于这一天干了什么，就不用多说了。
反正后来她饿的狂吃外卖送来的蛋糕。
姜礼不知道尹卓尔是装傻，还是真误会了她的意思，于是乖乖低头吃饭，不接他的话茬。
见她成功被转移注意后，尹卓尔松开了抱着她的手，又夹菜给她，“吃完回集团一趟，然后我们出去逛逛，去哪都行。”
姜礼鼓着腮帮点点头。
“如果不想逛，我们也可以休息一下午，酒店我让丁九定好了。”
“噗——”
还好意思说“休息”一下午。
姜礼一下子没忍住，就这么水灵灵地喷了尹卓尔一脸。
“……”尹卓尔抽了张纸巾，擦擦脸，幽幽说，“这么激动啊，看来是等不及了。”
姜礼把头埋进碗里。
“咳咳、咳。”
……
车上，尹卓尔给姜礼的脸蛋抹着药膏，姜礼在他怀里靠着，还在惦记刚刚的事。
“对了卓尔，万凌旭那边……”
她动了一下，尹卓尔赶紧停下，怕弄疼她，声音跟着变轻：“别担心，都解决了。”
姜礼不太相信，万凌旭那无赖，怎么可能轻易就谈拢：“他怎么说的？”
尹卓尔不说，专注地用棉签涂抹药膏。
姜礼又喊丁九问，丁九说：“总裁夫人，建议你不要知道。”
“不接受建议。”
丁九：“好的总裁夫人。是这样的，万凌旭说你特别关注他，上班第一天就百度他。还说，你平时在公司，经常用小拳拳捶他胸口……”
“……”
姜礼差点吐了。
她赶紧打岔制止了丁九说话，再回头一看，尹卓尔的嘴角快翘到天上去了。
下车以后，寒风吹的人额头耳尖生疼，姜礼一个哆嗦，往尹卓尔那边凑了凑。
“好冷，卓尔哥哥。你快点搂着我。”
尹卓尔听话地照办，敞开大衣一边，把她整个儿裹进来。
姜礼紧紧抱着他的腰，两人黏着往前走，步伐非常笨拙，跟在后面的丁九憋着笑移开目光，无意再一看，还是笑了。
一个大粽子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丁九笑着笑着忽然看见一个人影闪过，他站在原地，咧着的嘴立马僵住了。
这人像是……
“丁九。”
回过神，尹卓尔和姜礼已经进了电梯，从一个大粽子球变成两个个体。
“快点。”尹卓尔喊他，“看什么呢。”
丁九答应了一声，小跑过去，进电梯时，他又一回头，发现人影不见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遮挡视线，楼层数字开始跳动。
沉默……丁九自觉地往角落挪了挪。
出电梯后，尹卓尔牵着姜礼回办公室拿东西。
丁九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是有点忐忑地探头进去了：“尹总，我好像在楼下看见了……”
“尹卓尔。”
话还没说完，楼道就回响起清脆的高跟鞋声，越来越近，直奔办公室的方向。
尹卓尔闻声抬头，身边的姜礼一个激灵，立马分辨出这熟悉的御姐音属于谁。
她回过头，果然看见万伶昔愤然地走过来。
是梦里，那个捅他一刀的容妆精致的女人。
很久不见了，万伶昔一如既往的明艳动人，姣好的身材被合身的衣服勾勒，修长的双腿被黑丝修饰得笔直，齐肩的短发看起来精明又干练。
她踩着高跟鞋，步步强硬地冲到尹卓尔面前，丁九拦都拦不住。
这个架势让姜礼瞬间吊起心，一个箭步过去想挡在万伶昔面前，但被尹卓尔猛地拽到身后。
他上前两步，把姜礼留在安全的位置，顶上万伶昔刀一样的目光。
“有事？”
“你干的？”万伶昔上来就是质问，显然已经被气得花容失色，“律师函是什么意思？违约金我赔给你了！”
“不用说太明白吧。”尹卓尔一手拦在姜礼面前，也没客气，“树洞的数据，你怎么黑进我们公司电脑的，你心里有数。”
“那你冲我来啊！为什么对我弟弟动手！”万伶昔歇斯底里地喊着，“我爸突然就被送去医院，还有我三叔也被警察带走，你是要毁了我们家吗！”
“万凌旭和你三叔干了什么事，你自己去查。”尹卓尔漠然，“至于万老，我只是告诉他真相而已，他承受能力差，和我没关系。”
万伶昔身体发抖，闷闷地笑了：“好，你够狠。现在你满意了是吧？你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你不得好死……”
尹卓尔见她失态，顿了顿，忽然想到姜礼刚刚说的“我害怕”。
他沉默了一下，怕万伶昔真做出过激的事情，最终选择后退了一步，暗暗给丁九比了个手势，让他报警。
“我可以撤回起诉。”他放缓语气，“只要你答应马上离开珩暇市，越远越好。”
“哈哈哈哈哈。”万伶昔并没有被安抚到，反而闷笑变成哈哈大笑。
她注视着他，像盯着必死的猎物：“尹卓尔，有那么简单吗？我的家人都被你害了，就算你撤回起诉又怎么样？”
“那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觉得，我还会怕你吗？哈哈哈哈哈……”
万伶昔开始笑声癫狂，姜礼猛地心一揪，一股脑地往前冲，拦在万伶昔身前。
“万伶昔，你冷静点！”她不知道尹卓尔到底做了什么，只能死死按着万伶昔的双臂，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有话好好说，我们可以商量，可以解决！”
“小礼回来！”
尹卓尔跨了一步追过去，还没等伸手，万伶昔就猛地把姜礼推开。
她瞪着发红的眼睛，狠狠地对姜礼吼着：“关你屁事！你要给他陪葬吗？！”
姜礼被她推搡得一个趔趄撞到办公桌上，小腹和大腿像裂开一样，但她顾不上疼痛，惊慌地回过头。
“小礼！”尹卓尔朝她跑过去，想扶她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万伶昔已经朝着尹卓尔的方向撞过去，亮出藏在袖子里的一把刀。
姜礼霎那间心跳如雷，脱口吼了出来：“别过来卓尔你后面——”
尹卓尔听后，下意识地原地转过身，往后去看。
结果他变成背对着她，胸口直直地对上了万伶昔挥刀的方向。
刀尖的反光晃到姜礼的眼睛时，她本就紧绷的神经“啪”地断开了。
她下意识地往那边扑过去，但腿一阵剧痛跌在地上，只能崩溃地失声尖叫。
“卓尔！！！”
“咣当”一声后，有人重重倒地，姜礼瞬间眼前一黑，趴在地上的身体僵了，脑子里轰隆隆像有火车开过。
刹那间，她眼前闪过无数个画面：卓尔倒下去、血洇透了衣服、病床轮子滚动、医生摇摇头……
时间定格，心脏骤停，姜礼意识涣散，只在一阵耳鸣中听见丁九惊呼着“总裁夫人”。
她挣扎着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东西，大口地调整着呼吸，想爬起来，却浑身一软，一头栽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