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和许枝都在晚些时候来看过许奈思,只有纪权澈一直被拒之门外。
夜深时,许奈思睡下了,江浔阳从病房里退出来。
听见动静的纪权澈急忙凑上前,他伸长脖子好不容易看到一眼里面熟睡的人儿。
“回去吧,她说了今天不见你就一定不会见你。”江浔阳奉劝道。
“今天不见还有明天,她不可能一辈子不见我。”纪权澈没打丝毫退堂鼓,反而更加坚定。
江浔阳淡漠地撂下一句:“爱做这种无意义的事就做吧。”
随后病房外只剩两名保镖和纪权澈。
他想不通她为什么突然不肯见他,只能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一守就是一天一夜。
第二个晚上。
江浔阳和许奈思在病房内吃着晚饭。
她边吃边说:“等会儿去酒吧,我没什么事儿了。”
现在看起来是没什么事了,但这个节骨眼喝酒泡吧身体肯定扛不住,他难得劝阻道:“还是留院观察吧,医生没说……”
“我要去。”许奈思直接打断,“我不会往死里喝的,就想换个环境,在这儿待得我想死。”
江浔阳妥协地点头,同时抛出一个最棘手的难题:“纪权澈还在外面等着,你打算怎么面对他?”
“需要怎么面对,我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没有深沉的思考,她快速脱口而出。
苍天不公,非要让她烂进泥里,她不可能携挚爱一同陷落。
“你不后悔就行。”江浔阳这句话比直接劝说来得更具杀伤力。
许奈思夹菜的动作顿在空中,神色晦暗不明。
*
吃完饭简单收拾了一下后,两人走出病房。
纪权澈就坐在门口的排椅上,他抱着笔记本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旁打开的便当盒也仅仅只是被打开了,里面的东西一点没动。
他看起来疲惫了不少,电脑屏幕的光反射到他脸上,照得眼下的黑色和下巴处的青色更浓上几分。
同样的,在纪权澈眼里,许奈思几乎瘦了一圈,她本来就苗条,现在简直像一条人干。
他手忙脚乱地把电脑拿开,猛地起身那一刻有些低血糖,两眼发黑地险些站不住。
“你好点了没?”纪权澈主动上前,关切地询问。
许奈思避开他的手,清冷疏离的神情掩盖掉之前所有情绪。
纪权澈反应不过来,但他又很快猜到了。
迟疑片刻,问道:“怎么了?”
许奈思斜眼看向排椅上的便当盒,语调轻快得像个吃瓜群众:“李皖尔给你送的爱心便当?”
“回答我前两个问题。”他不搭理她的题外话。
“不回答又怎样,我跟你什么关系要配合你有问必答?看样子李皖尔比我更适合你,她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定时炸弹,你们安安稳稳地过吧,不要再……”
“许奈思。”他还是没忍住阻止她继续往下说,“我知道你现在在说气话,我一句也不会当真,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这样,但我希望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不要做傻事,都会有办法解决的,相信我,不论局面发展成什么样,我都陪你一起面对。”
她都这么对他了,他还在想着怎么陪她度过难关。
纪权澈越是好,许奈思就越不想拖累他。
冷嘲热讽没用,她只能面红耳赤地把人赶走:“有什么办法解决?你陪着我能干什么!沈狱死了我现在要她活过来,你能做到吗?做不到就给我滚!”
“我许奈思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以前说要陪着你照顾你是真的,现在不想要你这个累赘了也是真的,我有比你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别再挡道。”
最熟悉亲密的人说起伤人的话来最拿手,可没有一句是真心。
许奈思自己都觉得这些话可笑,但她得表现得极具说服力。
纪权澈自动屏蔽掉那些谎言,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她脸上。
如果说人的眼睛最不会骗人,那他现在看不透她。
“你想做什么告诉我好吗?你不让我参与你的过去我没意见,可你说过未来里有一大片属于我的位置。”他的语气近乎恳求,“不要食言。”
许奈思毫不留情地拒绝:“是吗?那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的未来与你无关。”
*
“你真就这么跟他了断了?”
“不然呢?”
“其实没必要这么极端,他帮你的话,你会有更好的路可以走。”
“可我就是这样的人,以前是,现在也是,好不了了。”
“本来都以为你好了。”
“就当是那段日子做了场美梦吧。”
年轻气盛时做什么都敢孤注一掷,随时都可以抛下一切,闷头往前一条道走到黑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丢失了最为重要的。
之后再回过头去看那时的自己,可笑又可怜,莽撞又无助。
…
凌晨一点钟,酒吧内。
许奈思蜷缩在沙发角落,抱着酒瓶一声不吭。
灯红酒绿的喧嚣吵得人脑瓜子嗡嗡作响,舞池内的群魔乱舞无休无止,跳累了的人下场,休息够了的人又接着上场。
只有身处这样的环境,她才能够停止去想那些糟糕的事情,让大脑混沌,让身心麻木。
江浔阳在来的路上就包好了卡座,怕圈内人八卦,他特意叫了一群圈外且和许奈思不太熟的人过来。
果然,大家各玩各的,很有眼力见地没去打搅许奈思,也没多问江浔阳。
场子越热闹,就会遮盖住越多东西,失魂荡魄的人,万念俱灰的心。
一整晚,许奈思安安静静地喝闷酒,江浔阳就坐在旁边的卡座上玩手机,一个字也没说。
大约是从十一点开始,许奈思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
手机背面朝上放在桌面上,亮屏失去作用,铃声更是被嘈杂的环境淹没了个彻底。
许奈思迷离的眼神于绚烂灯光中定住、再发散,她将许蔓的事抛之脑后,将沈狱的事抛之脑后,更将今天与纪权澈决裂的事抛之脑后。
与此同时,在家坐立不安的纪权澈却没有把任何一切抛之脑后。
他打了许奈思半个小时的电话都没打通,又独自冷静了半个小时,时间飞速流逝,凌晨悄然而至。
他从医院回到家后就一直心烦意乱,现在倒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小时,最后还是没能睡着。
凌晨一点,纪权澈继续尝试给许奈思打电话,结果依旧是没人接。
他火气瞬间上来,今晚非找到她人不可。
此路不通另辟蹊径,尝试性地拨通江浔阳的电话,很快得知许奈思的位置。
果断穿衣出门,捞人。
到了江浔阳给的地址,纪权澈一身黑色风衣,凌厉锐气。
在酒吧内寻找的过程中,有不少人上前揩油,不分性别。
纪权澈躲了又躲,可算找到要找的人。
他立在卡座边缘,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看向许奈思。
她缩成那么小一只,连怀里抱着的酒瓶都显得像是巨物。
明明与这里的靡乱格格不入,却又偏要置身其中,混淆界限。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江浔阳都抬头疑惑他的不作为。
回神后的纪权澈走到许奈思跟前,他一句话也没说,直接伸手把她蜷缩在沙发上的腿拍下来。
许奈思仿佛灵魂出窍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不愿看到她这副模样,要死不活,自暴自弃。
接着伸手抽走她怀里的酒瓶,这下人总算有了点反应。
许奈思直接跳起来去抢酒,眼睛死死盯着酒瓶,眼里好像除了酒什么也装不下了。
她没有开口叫嚷,只是红着眼,表情倔强又偏执。
他绝不允许她再这样下去,一点儿生气也没有。
两人闷不作声地抢了几个回合后,纪权澈将酒瓶砸到地上。
“啪”的一声,玻璃碎裂,酒水四溅开来。
“你疯了?”许奈思尖叫出声,视线总算移到对方脸上。
“许奈思,疯的人是你。”纪权澈一字一顿,声音不大,震慑力却十足。
他不想在这里和她多费口舌,要吵也得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吵,把问题解决。
下一秒,他扣住她的手腕就要走。
许奈思怎么可能乖乖走人,她用力甩开纪权澈的手,阴阳怪气地问:“纪老师,又想讲大道理教育人啊?就这儿吧!这里人多,我让他们排着队给你一次教育个够,怎么样?”
两人争执的动静不小,至少他们这个卡座里的人全都注意到了。
周围也有三三两两闻风赶来凑热闹的。
纪权澈很反感当着外人的面和许奈思吵架,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场合。
换作平时他一定会想别的办法妥善处理,但他今晚铁了心要带她走,而且手法只会是硬碰硬,他今天也气上了头。
“你走不走?”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充满威胁和不容拒绝。
可惜跟许奈思来硬的更行不通,她冷嗤一声,扯着嘴角果断开口:“不走。”
早已预料到答案的纪权澈下一秒直接拽住人手腕用强的。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犯大忌。
“松手,我让你松手!”
许奈思彻底失控,随手拎起一瓶酒就要朝纪权澈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