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作为显国公府嫡长子，江今安身份高贵，一直是倍受重视与宠爱的那个，从小想要什么就会立马被满足要求，在这种条件下，形成高傲自大的性格也实属正常。

那些畏于公府的人对他多番讨好甚至让着他，让他自以为是因为自己，认不清自己。

和他同样是名门望族的子弟不少，大部分都是从小的玩伴，一起长大，但江今安和他们不一样的是，他们喜欢流连于美酒与美人，而江今安则是一直都有一颗想流浪天涯的心。

他不愿意困于家族里，不愿意袭爵，不愿意做承担家族传承责任的那个人。

这让他非常有压力。

在他及冠之后，江今安跑了。

只留下一封书信说要出去历练。

他自信自己可以脱离公府生存。

任显国公府派出无数人手寻找他们的世子爷，也没有找到他的一点消息。

而彼时的江今安已经下到了南方，少年虽然稚气未脱，但却有一番自己的想法，他想去看看书中文人骚客描写的南方。

平原，盆地等景观仅仅只是被寥寥几笔描写下来，但却在他脑海中完美呈现出来，他想去看看是否跟他脑海中想象的一样，是不是真的有人在那桃源地隐居，是不是真的有经历日晒雨淋屹立不倒百年的巨石景观。

刚开始所见所想确实如少年一般，然后他在这里久久停留，他确实过了一段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但是他并不知道南方不仅仅有美好，同时也暗藏着深不可测的人心深渊。

在显国公府的庇护下，少年还保留着一部分的天真，也拥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美好品质。

一日，他帮一位老伯搬东西到集市上。

老伯年岁已六十又五，还在努力谋求生存。

“多谢，多谢了。”老伯的腰早已直不起来，他困难的帮江今安将菜放下来，他的脸上满是皱纹，充满了岁月的痕迹，笑起来有几分慈祥，“还是年轻人有力气。”

“年轻人这是离家出走了？”老伯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却是不瞎，能看得出来他通身的气派，身上的衣裳用的布料是这里最大的布行都少见的紫锦。

富家子弟常有跟家里赌气然后离家出走，老伯以为江今安也是这样的人。

“早些回家吧，年轻人，还是家里好。”话说到最后，老伯的声音轻了起来，好像被风吹散了一般。

突然前方传来嘈杂与慌乱，江今安还在愣愣的站着的时候，只见老伯熟练地收起自己刚刚弓着背辛苦摆好的东西。

江今安莫名，连忙问起了老伯。

“老伯发生了什么？”

“快走，他们来了。”老伯的声音里满着慌张。

“那是谁？”

老伯压根来不及回江今安的话，笨拙而又紧张的收东西，没有完全的收完东西就迈着艰难的步伐往东边方向走了起来。

尽管老伯很想赶紧离开，但是他年迈的身体并不支持他这么做，最后还是江今安出的手。

他将老伯背到一条小巷里，老伯才开口说要下来。

江今安气息丝毫不乱，他冷静地问着刚刚的问题。

老伯却像是跑了许久一样喘着气，他靠在泥墙上歇着，孱弱的身体更显消瘦。

“那是一群收保护费的小混混，不管你是开店铺做生意，还是摆摊做生意的都需要给他们上交保护费，三月一次。”

老伯思考了一下说道，“不过，上个月才收完这个月怎么又收了？”

江今安第一次听说这个保护费，当然，这属于正常，毕竟公府世子怎么可能会接触这些。

“若是不交呢？”

“不交就没法做生意，他们会不断骚扰。”

“报官没用吗？”

“那些当官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这里因为连年干燥作物收成不好，朝廷赋税对应减免，但是这群当官的竟然比往年都还要多收三倍赋税，这简直就是要我们普通老百姓的命啊。”

后来，江今安从老伯口中了解到许多事。

他看不惯当地官员压榨百姓，眼见着百姓因为沉重的赋税苦不堪言，也看不惯那些小混混收取定期的保护费，所以他出了头。

他坚信自己可以改变当地百姓的困境，他自大的觉得他有处理一切的能力。

而那些混混敢光天化日之下收取保护费当然是跟当地官员有所勾结，所以就算是百姓想要报官也无济于事。

也因此，江今安一下子得罪了两个势力。

少年孤身一人，如何抵抗。

空有一腔孤勇，稚嫩的手段。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被杀害后丢下悬崖，幸运的是，江今安命大，被一女子捡了回去。

而那女子就是高晗。

在高晗的细心照料下，江今安逐渐恢复，但他的重要部位仍然没有反应，在他抵挡一长满胡子的混混中，被他踢中要害。

这对江今安来说无疑是重大的打击，他开始不再高傲自大，收起稚气，变得沉默寡言，也封闭了自己。

但他同时知道有恩必报，在高晗说出想跟随他的时候，他将她带回了府里。

在她的心里，高晗救了他，给她一个正妻之位也觉得实属正常，但他的父亲母亲并不同意。

此事绝于母亲绝食，他知道当初自己离开府里导致母亲担忧的生出了白发，母亲一向高高在上，但是却仍然是一个母亲，如今他是不忍心再继续伤害母亲了，最后他妥协了。

虽未许与正妻之位，但他给够了高晗想要的东西。

也让她不必受正妻的规矩。

但是他的眼前闪过沈亦楚的样子，她一贯在他面前是得体规矩的，他对高晗的特殊，何尝对她来说不是一种伤害呢。

毕竟，她是无辜的。

时至今日，江今安仿佛才开阔起来。

沈亦楚并不知江今安所想，最近经过白露的观察，发现真有一下人有些异样。

沈亦楚贴身伺候的唯有白露，红芽，紫娟与绿竹，除了白露剩下三人都是张氏所给。

沈亦楚对他们三人中的红芽印象最好，她总是默默做事并不多话，紫娟性格有些跳脱，爱在她面前表现，也喜欢抢功劳，她常常把紫娟支出去在外替她行走，绿竹很会审时度势，早在最初被张氏踢给她之后就在沈亦楚面前表过忠心。

白露近日发现紫娟常常在半夜里出去。

她们四个一等丫鬟都住在同一个偏房，只要用心就能察觉到异常。

今日是红芽上夜，偏房只剩白露，紫娟和绿竹。

半夜尿急，白露被憋醒，正想起来去净房就看到隔壁的紫娟不见人影。

白露本以为紫娟也是去净房了，谁料她刚出偏房的门就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白露顿时觉得有阴谋于是躲起来观察。

只是紫娟脚步慌张，频频回头观察四周，一看就是做贼心虚，而且她走的那处压根不是净房的方向。

白露悄悄跟在身后，夜深露重，她只简单披了一件外衫，走出来不免觉得有些冷，但她顾不上这些，谨慎的跟在后头。

只见紫娟走的方向越来越往西去，后院西边有哪些住所白露并不完全知晓，她只知道高姨娘的听雨轩在院子西边。

果然不出所料，紫娟在听雨轩附近的小花园停了下来，透过树叶缝隙能看到紫娟对面站着一人，白露为了看得更清楚向前伸了一下，灯笼将二人身影完全照亮，紫娟对面之人是高姨娘身边的丫鬟小茴。

白露下意识捂住了自己嘴巴，她怕自己发出声音。

因为距离远，白露压根没法听到她们的声音，只见二人也是谨慎的性子，说话间还不断打量四周，白露将自己的身形再隐了隐。

“大奶奶，紫娟昨日又出去了。”

白露初次发现次日就将此事禀报了沈亦楚，她沉吟片刻说，“不要打草惊蛇，继续盯着她。”

后来好几日，白露又发现了紫娟出去了两回。

昨夜紫娟又是去了听雨轩附近的小花园。

沈亦楚怀疑她自己的事就是紫娟泄露的，但此事她没有证据，她并不相信紫娟只是说了些什么，不会做些什么多余的事。

高晗也不会只是为了打听她的生活，她定然还想着做点什么，她在密谋什么？

沈亦楚突然很好奇高晗会做些什么，不过她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吩咐白露继续关注紫娟，然后沈亦楚就没有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紫娟三人的卖身契还在张氏那里，当初将人送给她之后丝毫没有要将她们三人的卖身契一并给她的意思。

她主动提起要她们的卖身契，张氏还推脱，“母亲先帮你保管，夏夏你毕竟没有当过家，母亲怕你管不好她们几人，卖身契在母亲这里你尽可放心，有母亲在，她们几人定会忠心不二。”

对谁忠心不二张氏倒是不用明说，彼此都知道。

她们三人的卖身契被张氏拿捏在手里自然会对张氏忠心不二。

除了白露是她的人其余都不是，她也是该培养自己的人了。

是夜，江今安突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