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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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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盈溪将屋里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屋里不仅环境脏乱,且门窗有被什么动物啃过的痕迹,屋内的洞口处还有老鼠的粪便。她开始怀疑这种病是老鼠传染给人的,于是便提出为老人检查疮口,其实是想看她有没有被老鼠咬过。

老人虽全身有很多烂疮,但她还是会时不时感到皮肤瘙痒,忍不住用手去挠。谷盈溪替她检查疮口的时候没看见老鼠的牙印,但在她的被褥和衣服里都发现了跳蚤。她有了一个非常疯狂的想法:这种病的源头是老鼠身上的病菌,但却是通过跳蚤传播给人的。所以不沐浴非但不能控制疾病,反而是患病的根本原因。

谷盈溪从没见过这样的病症,一时无从下手,但她没法说这个病她治不了,因为这样只会让百姓更加相信怪力乱神。

她将小女孩带到屋外,撒了个慌说:“小妹妹,你奶奶得的这种病我虽然治不了,但是我会做可以预防这种病的药膳。”

小女孩抓着谷盈溪的手臂,很惊喜的问:“姐姐,你真的会做预防这种病的药膳?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谷盈溪:“小妹妹,谢谢你了……你奶奶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但在做药膳之前,姐姐希望你先答应我另外一件事。”

小女孩好奇的问:“什么事呢?”

谷盈溪从包袱里拿了一套自己的干净衣物出来,在小女孩身上比了比,寻思着虽然大了点,但也能改:“你先去沐浴,再换上干净衣服。”

“不要,我不要沐浴……”

小女孩一听要沐浴,将双手抱在胸前,吓得直哆嗦。她已经有些日子没有碰过水,在她看来水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淋在身上又冰又凉,并且大仙说了,水里的秽物会从毛孔钻到身体里去,让人生病的。

谷盈溪虽然清楚小女孩可能听不进她的话,但依旧耐心劝告道:“那个大仙是个骗子,他是骗你们的。干净的水不会让人生病,身上的脏东西才会让人生病。”

小女孩还是有些怀疑:“可是大家都这么说,城里所有的人现在都不沐浴了。可是不沐浴也有很多人生病,我怕我一洗完,马上就会生病,这样就没人照顾奶奶了……”

谷盈溪并没有对小女孩的不信任感到生气,因为谁都很难相信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她只感到痛心:“小妹妹,你相信我一次,我不会害你的。若是你不放心,我先用这里的水沐浴一次,如果我没事,你再洗。”

城中的百姓饱受病毒的折磨,可怪力乱神对他们的毒害更深……

小女孩只觉得这个姐姐看着很面善,怎么看也不像坏人:“姐姐,我相信你。如果我沐浴完没有生病的话,我也要给奶奶沐浴。”

谷盈溪把自己的衣服裁剪了一下拿给她换,还帮她打来井水让她洗澡。

小女孩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出来,这才能将她的容貌看得真切,大眼睛、小翘鼻,素雅可人。和之前那个脏兮兮的样子完全不同,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谷盈溪一边替她梳头,一边道:“你看,姐姐没有骗你吧,沐浴是不会让人生病的。”

几个月以前城中就开始流行这种怪病,小女孩的父母也因病去世了,别人都说是水里的秽物从毛孔钻到人的身体里造成的。所以自那以后她对水就有一种恐惧,再也不敢沐浴,就连喝水都很少喝,实在渴得不行就端着水瓢抿一小口缓解一下。

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洗澡是这么舒服的事情。既然沐浴不会让人生病,那让人生病的究竟是什么?她又该不该把这些告诉别人呢?

小女孩想着这些,问道:“姐姐,你之前跟我说你可以做预防这种病的药膳,我帮你做,然后一起拿去分给别人好吗?”

谷盈溪拒绝道:“万一其他病人传染给你怎么办?还是我自己去吧。”

得知谷盈溪刚从外地来此,小女孩热情的邀请她暂时在自己家借宿。

……

次日,谷盈溪做好防护措施后,去了城里最大的药材铺。她本以为在疫病肆虐的情况下药材铺会是人满为患,可就连城中最大的药材铺也是门可罗雀。

很早以前,人们就有用中药熏香预防疾病的习俗。例如,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写过:“术能除恶气,弭灾疹。故今病疫及岁旦,人家往往烧苍术以辟邪气。”

所以谷盈溪买了很多艾叶、苍术、菖蒲、白芷等草药,分装好,挨家挨户送给别人,告诉他们点燃了放在屋里熏可以预防疾病。

其实她连病因都不确定,哪里真的会做什么预防的药膳,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调查一下百姓染病的原因。

她去送药材的时候,在很多人的住宅里都发现了老鼠,这也证实了她之前的猜想:“这种疾病的本质是鼠疫”。

可是她不知如何告诉别人,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她,只会觉得她在妖言惑众。

……

谷盈溪第一个想到的求助对象就是梅山庭,因为临走前梅山庭对她说过,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会帮她的。可现在霜华城现在许进不许出,她没法大摇大摆从城门出去,无奈之下只能写信给他。

信送出去好几日都没有回音,谷盈溪不忍心看着百姓继续受怪力乱神的毒害,便来到道士的摊位前,郑重其事地宣布:“各位乡亲父老,你们不要相信他,他是个骗子!你们若真想预防疾病,应该回去打扫屋子和沐浴。”

周围的百姓各个灰头土脸,衣物上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泥浆,头发里还缠着稻草屑。他们顿时安静下来,看着眼前这个紫衣姑娘,无不怀疑她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小姑娘,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要是你得罪了大仙,他不给我们做法怎么办?”

“小姑娘,看你模样倒是长得挺标致的,怎么在这里危言耸听呢?”

“沐浴?我娘三个月都没有沐浴过,实在脏到不行才拿湿帕子擦一下身子,即使这样她前几日都染病去世了,谁还敢沐浴?”

“你这么说该不是为了插队吧?”

……

道士的反应则比百姓更加强烈:“沐浴?你知道他们患病的原因吗?就是因为水和空气中的秽物会通过毛孔进入人的体内,而水中的秽物比空气中的秽物进入体内的速度更快,你叫他们沐浴,摆明了是在害他们。你以为贫道替百姓做法,是为了钱财吗?贫道家有好几处房产,根本就不缺钱,要是贪图享乐,大可以置身事外,如今做的这些,只是为了行善积德而已。”

谷盈溪瞪了他一眼,脸颊绯红,语气透着一股浓浓的怒意:“你若不是靠欺骗百姓,又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你既不缺钱,又为什么要骗大家?你说让人患病的是水更是毫无依据,倘若水会让人患病,那世上碰过水的人不都该死绝了吗?要是所谓的法术真的管用,为什么你做过法的人家还是会有患病的人?我虽是个女儿身,可我家世代行医,我比你更懂怎么治病。”

道士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这样质问,有些恼羞成怒:“那几处房产都是我家的祖产,我替人做法时也从来没有向他们强行索要过钱财,都是他们自愿的,不信你问他们。”

百姓附和道:“对啊,都是我们自愿给的。”

道士起身,做了几个撵人的手势:“你若懂医术,怎么没有帮他们把病治好呢?只会空空而谈有什么用?我只会做法,不包治失心疯,你赶紧走吧。要是你再上我这捣乱,我要叫官差了。”

谷盈溪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你确实不该包治失心疯,你只盼着城中所有的百姓都变成失心疯,供你谋取私利。”

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娇弱的姑娘,不会因为别人一句威胁就吓得发抖,也不再那么怕疼,她只觉得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

将军,也许你是对的,光靠医术帮助不了别人……

……

无奈之下,她决定亲自去一趟将军府见梅山庭,无论梅山庭是否愿意帮助她,起码让她知道,他有没有收到她的信。

虽然不能大摇大摆从城门口出去,码头也封了,但凭借她在红日里学的功夫,要出城是轻而易举的事,她用工具在城墙上凿了个洞,逃了出去。

暂时找不到地方买马,所以她只能步行前往长岑城,骑马只需要几个小时的路程,她走了两三日,将一双脚都磨出了血泡,每走一步都跟踩在刀刃上一样。

到长岑城这日,小雨淅淅沥沥,谷盈溪撑着油纸伞来到将军府门口,正犹豫要不要叫守卫进去通报,只听身后传来那熟悉的声音:“盈溪?”

少女转身,看向身后的少年,雨水沿着伞檐滑落,形成一道轻薄如雾的水帘,将两人隔开。

水帘后的少女,雪肤花容,戴着一对水滴型白玉耳珰,紫色的裙子随风翩跹,似香炉上缓缓升起的烟雾。

少女轻启红唇:“将军,我这个时候来找你,没有打扰到你吧?”

梅山庭大概是刚到将军府,故而没有撑伞,头发上挂着一些水珠,他伸手抹了一下眉梢的水,道:“没有,有什么事我们进屋说吧。”

“好。”

谷盈将伞收拢,随他进屋。

……

屋内有一道嵌着四副传统花鸟双面绣的屏风。屏风之上,花鸟跃然,镶玉描金。屏风之内,两人相对而坐,匿居一隅。香炉里散发出阵阵香气,充盈着整个屋子。

屋外池塘上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池水清澈见底,可以看见潜于池底的鱼,偶有些鱼会跃出水面,溅起银白色的水花。

雨水打在芭蕉叶上,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

……

梅山庭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谷盈溪这次来找他帮忙,他其实很高兴,因为这代表她信任他。

谷盈溪不答反问:“将军,你可有收到我的信吗?”

梅山庭回答:“没有。”

谷盈溪寻思着可能是因为这几日梅山庭不在将军府,而这封信是送到将军府的,所以他还没来得及看,于是便将她在霜华城遇到的事与梅山庭细说了一番。

梅山庭听完,眼神冷冽如霜:“你说的,可是真的?”

谷盈溪蒲扇一般浓密的睫毛轻扇,睫尾又弯又翘:“字字无虚。”

梅山庭认真承诺道:“事情我清楚了,我会将这件事告诉皇上,皇上会让相应的官员整治霜华城的。”

谷盈溪冁然而笑:“此话当真?我代霜华城的百姓谢过将军了。”

可从梅山庭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情感流露,他沉默片刻,道:“盈溪,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谷盈溪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紧张,因为初识的时候,梅山庭在没有征得她同意的情况下就把她送到训练营去了。虽然她现在已经能信任他,可初识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尽管心里有些紧张,可她还是跟梅山庭去了。

梅山庭打开机关,将谷盈溪带到一间密室。

密室里无窗,可烛火将里面照得跟白昼一样亮。架上放着很多信件、书籍等资料以及她以前闻所未闻的武器、药品。

谷盈溪注意到这些资料一部分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想必应该是很久没有动过,而另一部分则没有灰尘,想必应该是经常有人翻阅。

她随手拿起一本书来看,只见是一本失传已久的兵书,又拿起一封信来看,只见是东离的某个官员犯罪的证据。

梅山庭没有打断她,而是耐心等她看完,才将一本浅黄色的簿子递与她看。

谷盈溪接过簿子,翻了一下,只见簿子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名,有一小部分的人名已经被黑墨划去。

因为这上面提到的人,她大部分都不认识,所以她最先注意到的名字便是白华跟江遥。

谷盈溪忍不住问道:“将军,这是……”

烛光照耀着女郎的脸庞,将女郎的皮肤照得白皙通透,脸部轮廓烨烨生辉,犹如浸在夕阳下。

墙壁上映出两人的影子,少女身资曼妙,少年高挑健硕。

梅山庭无视她眸中透露出的疑惑,反而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我的父亲是北辰的将领,后来北辰与东离交战,我和父亲都做了俘虏。父亲死于江遥剑下,当年若非公主相救,我恐怕也早已成为江遥的剑下亡魂……所以,我从小就立志从军,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亲手替父亲报仇。从军后,我深知生活在战乱中的百姓的苦楚,西夏地狭粮少、东离庸弱、北辰暴虐,并且只要这三个政权同时存在,战争就永无止境,百姓就永远无法过上太平安稳的生活。所以,我一直以来的理想就是能够统一天下,取而代之。”

他面无表情的脸像是一块未琢的玉石,可眸中却是情绪翻涌,这些翻涌着的情绪似乎在对视时穿透谷盈溪的双眸,撩拨她的心弦:“没想到,你有这么远大的志向。既然如此,你就应该为此努力,争取有朝一日能够实现你的理想,那这个簿子是……”

梅山庭肃声道:“这些便是我达成理想的道路上的绊脚石,不是贪官污吏就是为了一己私利想要挑起战争的人,总之都是些无恶不作的人。当初建立红日,不只是为了探听各国机密、培养自己的势力,更是为了除去簿上这些人,每除去一个,就划掉一个名字,当然,这上面偶然也会添新的名字。我知你心善,不愿为了救一个人而害另一个人,可有时想成事,就必然会有牺牲,有时是牺牲这些人,有时甚至是需要自己……我并非不懂得生命的珍贵,而是必须在权衡下做出取舍,盈溪,你看过这些,会觉得我是个恶人吗?”

那本簿子上每一个被划去的名字,都不只是一个名字,而是一条逝去的生命。而每一个尚未被划去的名字,都是一个不知道何时就会遇难的人。

谷盈溪对他的这番话感到十分意外,她凝视着面前的少年,突然有一刻感觉自己似乎从不认识他,或者说,在此刻重新认识了。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跟她说这些,可是她确信,他说的每个字都是肺腑之言。

虽然以前她不理解他,可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能够理解他的人:“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对不起,是我误解了你,我之前对你的误会太深了。其实我以前那样的想法,也不完全对,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梅山庭:“你真的这么想?那你会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吗?”

有关红日的事,便是梅山庭最大的秘密,就连东离皇帝都不知道。

谷盈溪:“只要不殃及无辜,我不会把你的秘密泄露出去……相反,我可以为你做什么吗?我愿意竭尽所能助你达成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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