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照旧还是三房一家子吃饭。

不同的是，这次的气氛和蔼多了。

锦妍还是听话的，刚刚还和昭和讨论那个菜今日蒸的很好吃，傅芝看着周淮那个木头都顺心了不少。

周锦悦今日试探性的打探了一下：“父亲，陆首辅那边还有没有说什么？”

周淮正闷声吃饭呢，听见这回话就不太高兴：“没说什么，他们不愿意就算了。”

周淮虽是个大老粗，粗心了些，但也不是完全不疼爱儿女的。

他的女儿，轮得到别人来挑挑拣拣？

“不知道那姓陆的是怎么回事，我上次回了信之后，他就没有在说什么。但这婚事是他先提出来的，现在又这个态度，真当我周家是好欺负的吗？”

虽然这不符合陆首辅一向的做事风格，但对方就是不对。

周锦悦有些急切：“父亲，可是对方明确拒绝了？”

周淮一怔：“那倒没有，只是态度冷淡了许多。”

随即觉得不对劲：“央央，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你之前不是一直不愿意嫁给陆老二吗？”

周锦悦脸色一沉：“父亲，你想要我嫁的时候可没有在乎过我是怎么想的，如今我改了心意，你这边却还举棋不定，是否该给我一个说法？”

这话说得有些不敬，不过周淮也不在意，大女儿和他顶嘴顶习惯了，这事情的确是他没问清楚，也不怪女儿生气。

“我改再去问问，若是对方没有那个意思，便算了。”

周锦悦捏了捏筷子，她不是很愿意取消这么婚约，若是取消了，她还有什么借口接近陆裕川？

但这这门婚事一直悬而不决，也不是个事。

周锦悦决心明日再去找陆裕川，探探他的想法。

周锦明仔细看着她的脸色，垂下眼帘，没说话。

饭后，周锦明去了一趟门房那里，问小厮：“今日周锦悦是不是很早就出门了？”

“回六少爷，是的，从来没见三小姐起那么早。”小厮点点头。

周家虽然饭是各房分开吃的，但排行却是按照族中子弟来排的，周锦悦在三房是老大，但在族中正好排第三，周锦妍排第五，而周锦明自己是排第六。

如果是三房院内的人，亲近的人会称呼周锦悦大小姐说得小姐，但若说院子外的人，就是按照族中排行来称呼了。

“好，我知道了。”周锦明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吩咐自己的书童：“平安，明日早些喊我起来。”

“是，公子。”

翌日，天刚亮，周锦悦就醒了。

这让王妈妈和几个贴身丫鬟都很奇怪，以前他们小姐都是怎么叫都起不来的，他们每次都要好久才能让他们小姐起床，自那次撞伤了头后，怎么这两天都醒的那么早？

花笺惊呼：“小姐，你又早起啊？”她们做丫鬟的平时比做主子的要早起好些时候，但小姐也只比她们晚了一点点。

周锦悦夜里总睡不安稳，这是上一世养下来的习惯，她在白晟宁身边绝不敢那么放松的睡到日上三竿。

“嗯，我早起有事。你帮我把衣服拿过来吧，让她们烧点水，我要洗漱。”

花笺无法，先把衣衫拿给周锦悦，在吩咐下去。

今日照旧是让丫鬟们和家里人说一声，周锦悦便自己出去了。

等到了之前东街的那个徐记糖铺，周锦悦还是进去又买了一包糖果，不管陆裕川爱不爱吃，她自己反正爱吃的。

这回，她没有傻兮兮的等着陆裕川路过，而是径直走进了巷子胡同里的一个面馆。

她在第一次在这里遇到陆裕川之后，就差人打听过了，陆裕川经常来这家面馆吃面。

说是面馆也不对，算是一家铺子吧，早上还卖些早点什么的，周锦悦决定去里面守株待兔。

周锦悦进去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点了一份豆浆喝包子。

许是她来的时间太早了，外面还没有多少客人，那老板很快就把东西端过来了。

周锦悦便边吃边等，她在亲近的人面前吃东西不那么在意形象，但在外面的时候吃东西就很文雅，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豆浆，豆浆是甜的，但是不腻，里面还加了红枣和桂圆，很香。

周围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周锦悦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进来的人中有没有陆裕川，但她一碗豆浆快要喝完了都没见着人，有些沮丧，她端起碗，把碗底的最后一口仰头喝掉。

等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眼前站了个人。

周锦悦一口豆浆还没咽下去，险些呛着，慌忙站起来：“你，你怎么来了？”

陆裕川挑了挑眉：“我不能来？倒是你，怎么突然来这边吃早餐了？”不是他多想，周锦悦等贵女以前都是在家吃了饭才过来的，虽然也有一些事直接在食堂吃的，但绝对不包括周锦悦。

今日怎么来了这里？这么巧的，还是他经常来的地方。

陆裕川扫了一眼她的嘴唇，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眼睛瞪得那么圆就算了，嘴角一圈白色的豆汁，就和他之前见过的一直偷食的猫儿一样。

周锦悦好不容易才忍下咳嗽，咽下了那最后一口豆浆，这才说道：“没有没有，你当然能来。”

正想在说些什么，见陆裕川一直看着她。

周锦悦狐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然后胡乱的摸到了嘴角，拿下手一看，分明是豆汁沾上了。

周锦悦有些羞窘，她还以为自己的仪态维持得很好呢。

她连忙背过身去，手忙脚乱的拿出帕子在嘴边擦了擦，又从小提包里面翻出一个西洋小镜子，确定自己脸上已经干干净净了才转过身来。

“你......刚刚的事情你别说出去。”身为一个贵女，也是要面子的。

陆裕川见她这样，觉得有些可爱，不知怎的，居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其实还挺可爱的。”

“什么？”这时候刚好旁边有人走过，还在说话，周锦悦便没怎么听清。

陆裕川话说出口才惊了，他怎么会直接说出来？下一刻他板着脸道：“没什么，我说知道了。”脸上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耳根子通红。

只是外面老板把陆裕川的早餐端上来了，见这两人站在一起，显然是熟识的模样，犹豫了一下，便把吃食放在了周锦悦的桌子上。

陆裕川是这里的熟客，老板和他打招呼：“小陆公子，我把东西放这儿了？”

陆裕川点点头：“好，谢谢张叔。”

张叔眉开眼笑：“好，那我先出去忙了，有事你们喊我。”临走还夸了一句周锦悦：“这小姑娘长得可真俊呀”。

周锦悦抿唇朝老板甜甜的笑了笑。

陆裕川坐着吃面，周锦悦就盯着他吃。

“......”陆裕川虽说从不管其他人怎么看他，但被人这么盯着吃东西，还是有些不自在。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周锦悦脱口而出：“你好看呀。”话出口，才反应自己说了什么，不仅有些脸红。

对上陆裕川那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眼，觉得不好意思。

“咳，是这样的，”周锦悦清了清嗓子，假装没有说刚刚那句话，“我上次和你说的话，你回家说了没有？”

“什么话？”

周锦悦一急，他果然忘了。

“就是咱俩婚约的事啊。”

陆裕川吃面的动作一顿，放下了筷子。

“你认真的？”他可从来不觉得这个婚约是什么正经事，早晚得黄，但眼前这个小姑娘三番四次的找他说是这事，她这是...当真了？

周锦悦皱起小眉毛：“当然是真的！我爹说上次回复你爹，你爹的反应冷淡，也没有后文，准备今日再去问问。”

周锦悦老持深重的叹了口气：“若是你父亲还是没反应，那咱们这门亲事就要吹了。”

“吹了不好吗？”陆裕川面上没什么表情。

周锦悦有些激动的站起来：“当然不好！”动作太大，惊醒了旁边的路人，她连忙又坐下来。

“你不然考虑一下我说的？”周锦悦满怀希冀的望着他，随即又垮下来：“还是说，你真的这么讨厌我？”

陆裕川抿唇，倒也不讨厌。

就是他对老头子做的事情很不满，老想和他对着干罢了。

“你可想清楚了，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寥寥无几，若是真确定了，等时间一长，消息走漏出去，你再后悔，可是对你名声有损的。”

周锦悦坚定的看着他：“我不会后悔的。”

陆裕川没说话了。

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家里就没人管你？天天一个人这么早往外跑？” 这巷子鱼龙混杂，什么地痞流氓都有的，她这副长相，就不担心遇到危险？

“......他们还不知道我来这里。”先回了他的问话，才着急问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嗯。”

周锦悦险些要摇着他的胳膊让他先别吃了：“嗯是什么意思？到底答不答应啊？”

“我说，我知道了，我会和家里说的。”好烦，又要和那老头子见面。

周锦悦这才笑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

得了陆裕川的准确回复，她整个人都明亮了许多，脸上笑意就没消失过。

陆裕川心中一动，她...这么开心吗？

她是真的，想嫁给他这样的人吗？

这样一个臭名昭著的他，一个老师和亲人厌恶的他？

她不知道如果他和她的婚约真的成了，京城的人都会看不起她、嘲笑她的么？

就和嘲笑他一样。

提起来就觉得晦气的存在。

有什么好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