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栖觉得肚子里的娃就是来讨债的，在神界的高枕软席上横竖睡不好，在魔界这小小的客殿里倒是倒头就睡。

她本还想和重烨争执些什么，眼底的乌青却怎么也掩不住困意了，她被重烨一把按住靠在胸上。

闻着男人熟悉的味道，不安的情绪瞬间平复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重烨却整夜睡不着了，他睁着眼睛，意识恍惚，他动了动，摸到怀里的温香软玉。

好一会儿，才确信，自己是抱着灵栖的。

“灵、栖……”

*

神界，找不到灵栖的众神已经彻底慌了神。

老神仙们都急急忙忙地转悠，问遍了整个神界，没有一点灵栖的消息。

“灵大人去了魔界，如今却迟迟没有消息，这、这可怎么办！”

世罗仙君捋着胡子，面前摊开的三生注闪着诡异的光芒。

“三生预言，就在本月，想我三界六族，就灭在今日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三生注很不对劲，可以感觉到里面的封印正在减弱，从上古时期，三界元老们四处降妖除魔，各路神仙好汉齐聚一堂，把所有封印兽都关在三界各处。

其中有一封印器很不一样，正是三生石，三生石作为三界姻缘石，更是三界的封印器，封印着世间嘴穷凶极恶的生物。

至于这道封印，至今没有加固之法。

今日一早，原本还风平浪静的天际突然搅动起滔滔的风浪，那几个随着灵栖前去的神使都回来了，只有灵栖不知去了哪里。

“是我们不好，没有跟紧灵大人，我们罪该万死！”

“灵大人和我们一同在神族酒寨住了一夜，第二日要回去时却不见了！”几个小神使哭哭啼啼地跪着。

其中一个想了会儿，突然大声说：“我知道！当时有一个摊贩和我们说有混过关的通牒，说不定……灵大人已经进入魔界了！”

这下轮到老神仙们叫苦了，“唉！进入魔界……这可更加难办了！”

世罗仙居是看着灵栖长大的，思考了一会儿后，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恨意，“哼！既然如此，定时魔族抓了我们神族的神君！众神听我号令，即刻起兵，现在就去魔界！”

身后的一众神兵跟上，瞬间就集结了一支精兵铁骑。

世罗仙君把三生注合上，他拍桌而起，手一挥，就是三千神兵下魔界。

神兵队伍之浩大，徜徉百余里，队伍朝向两族交界地。

*

灵栖没睡饱，忍不住撑着脑袋坐在位子上，盯着面前的酒菜，瞳孔都开始涣散。

又在摆宴席，魔族确实是闹热非凡，几乎每天都要摆宴席，看得出，魔族确实是地大物博。

灵栖还坐在重烨身边。

这魔族管得是真严，她一个舞女，被关在重烨身边，照样哪儿都不能去，更别提离开了。

这里连一条传音法术都放不出去，倒是日日歌舞升平。

竹斐鸠盯着舞台上的舞女，一截细白的腰肢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魅惑，他的视线忍不住黏在那上面。

“那个舞女，叫什么名字？”终于，一曲终了，竹斐鸠召唤了那个舞女。

那个舞女穿着一身暴露的舞裙，和其他几个舞女不同的是，在领口处别了一朵迎春花。

“这魔界常年冷凄凄，这迎春花是从哪儿来的？”竹斐鸠盯着那朵小花看了又看。

“回大王，我是从神族摘来的，这是小女自己种的花，想得大王一笑。”

嫩黄的迎春花实在是不配这么妖艳的舞蹈，但也确是一种巧思，至少让竹斐鸠注意到了。

舞女的表情渐渐变得欣喜起来。

“嗯，确实是好花。”竹斐鸠骤然推开身边的侍女，站起来，走下座位。

那舞女面上浮起红晕，不敢直视竹斐鸠眼睛，只好羞答答地说：“小女钦慕大王已久……”

“神族人？”竹斐鸠突然说。

“是……小女子是河神的第六女。”

嚯，还是个神仙后代，灵栖心底唏嘘不已。

她低垂着头，视线里突然撞进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重烨递来一个果子。

灵栖伸手接过，还没抬头呢，就听见一声惨叫。

“大王！大王饶命！”刚刚还风光无限的舞女突然跪下来，抓紧竹斐鸠裤脚，却被一脚踹开。

“拖下去，喂天眼。”竹斐鸠冷冷开口，“以后，魔族不可出现这种花！”

舞女的惨叫声渐渐远去，殿里归于平静，竹斐鸠仔细打量手中的花。

嫩黄色的迎春花很快就被他身上的魔气熏得失去光泽，蔫蔫儿的，颜色也开始黯淡。

他突然扔开手里的花，走了几步到重烨面前，他一脚踹翻重烨面前的酒菜。

灵栖被吓得一抖，手被重烨抓紧，果子也藏得好好的。

只是还没抬头，就听见竹斐鸠冷笑一声，他一把揪住重烨的衣领提起来。

这里是他的地盘，重烨就是有十条命也杀不出去，他没动作，任由竹斐鸠发脾气。

“你一定很高兴吧，你根本没有用多少心思，她对你死心塌地……嗯？是不是，我问你是不是！”

周围的几个侍女都被吓到花容失色，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一幕。

重烨任由自己被羞辱，竹斐鸠取了苍羽的魂，如今是一个顶俩，他打不过也正常。

用余光瞟了眼灵栖，倒是还好。

“呵，死心塌地？你羡慕了？”重烨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

竹斐鸠见不得他这副样子，明明是被羞辱的衣服，重烨却永远是那么高高在上。

他忍无可忍，一拳打上去。

重烨没躲，被打到一边去。

竹斐鸠现在神志不清，说话也有些不清楚，瞳孔有些发黑，他只知道自己疯了。

还想动手，这一次却没有抓住重烨，他迎面被打了一拳。

两人迅速交战起来。

重烨毕竟是三界恐怖的存在，竹斐鸠吃了整个苍羽才有能力相碰。

“重烨！你去死！我、我才是命定之人，我本该是金玉良缘的……”

浑浊的泪水从竹斐鸠的眼中流出来，洗刷着他脸上丑陋的伤疤。

重烨没说话，看了眼远处的灵栖。

“那就来杀我吧……我这条命迟早是要还回去的，但是……可能你没这个资格。”重烨淡声回应，看向竹斐鸠眼神带着怜悯。

重烨和竹斐鸠最大的差别，就是越汹涌的恨意，就越被重烨掩饰得很好。

只是这一次没有必要再掩饰，重烨扑上去，一拳劈面打在竹斐鸠脸上，拳拳到肉。

竹斐鸠奋力弹起来，手里的鞭子甩在重烨脸上。

他压制了许久的怒火和冲动在这一刻爆发，在看见迎春花的那一刻已经彻底崩盘，只是他一挣扎，体内的魔气就开始反噬。

大殿里传来下人的叫声，说的什么他完全听不清。

他低头一看，自己眼前一片血红，他的拳头已经鲜血淋漓，而玉石桌面已经四分五裂。

再看重烨，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连衣服都没有乱。

一声急促的脚步响起，门口传来报人的声音：“大王，大王！神族的军队进关了！”

竹斐鸠踉跄着站起来，稍微清醒了点。

神族的士兵？

竹斐鸠拧眉，一边接受治疗，一边走到窗边。

天眼边上、魔族宫殿上、甚至是路边的魔兵中，随处可见神族士兵的身影。

“什么时候！废物！”他用力砸着窗沿。

过了会儿又开始调整状态，他强忍着嗜血的冲动，走到大门口，怒吼一声：“全体士兵！保护天眼，谁也不许靠近！”

两军交战，很快，战火波及三界其他地方。

重烨站在高楼上，远远看见一抹亮丽的身影，穿梭在战火之中。

灵栖跑得气喘吁吁，头也不敢回，只一个劲地往外跑。

有士兵交战，也认不出她，她一路跑下城楼。

天眼中的法阵已经变得很大，中心的魔气变得更浓厚，不断有断臂残肢从里面伸出来，吃掉附近的一切有生命的东西。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灵栖看着，忍不住吐在旁边。

三生注一向只记载金玉良缘之事，关于天地运行法则是只字不提，即便到了如今这危急关头，她一依然不知道怎么做。

“滚开我的天眼！”身后传来一声怒吼，灵栖一个激灵回头看去。

就见两军战火中，有一人只身站在一尺高的尸体上，朝着灵栖奔来。

“你是谁，离开那里！”竹斐鸠手中的鞭子用力抽在地上，朝着灵栖而来。

灵栖只能祈祷自己的方法是有用的，她嘴中念叨着空秦剑，划开自己的手指，将手指探进那扇门中。

里面的东西一口咬上来，灵栖收回手，那东西就被封印挡在外面。

“竹斐鸠，你仔细瞧瞧我是谁！”

手中空秦剑发出阵阵剑鸣，代表着正气的剑向天空划了一剑，瞬间云开雾散。

竹斐鸠已经失去理智，被突如其来的日光烫到，愣了愣。

他上前走了几步，突然跪倒在地，看清了灵栖手里的剑。

空秦出鞘，万鬼匍行。

执剑的人，正立于天眼之上，风雪拂过她的眼，她未动分毫，正是灵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