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养心殿枯坐了一夜,终究还是同意让薛蝉举荐的大夫试一试。
大夫却说,他已经年迈了,不能亲自动手。须得另寻一位手稳的绣娘前来缝合。
皇帝怒发冲冠,险些将薛蝉一块儿宰了。
薛蝉连忙跪下请罪,只说:“圣上饶命,微臣也被蒙在鼓里啊!臣听闻怡亲王病重,奉圣上之命,四处搜寻大夫。只有这位吴大夫不仅能一口说出王爷的病症,还说可以治好王爷。臣,才……才将他带来面圣。谁知他竟这样胡言乱语?微臣惶恐!”
皇帝看着太医会诊开出的脉案,心里叹息不已,忍着泪水,只说:“朕会派人加急寻一位上好的绣娘。到时,周大夫,你要是治不好王弟,朕要摘了你的脑袋!”
周大夫又说:“若一时寻不到合适绣娘也无碍。草民的孙女自幼跟随草民行医,一向是她替病人缝合。”
为保证万无一失,皇帝便让周大夫带着他的孙女,在其他犯了“鹤膝风”的病人身上试了一次。
皇帝将救治地点特意定在皇宫大院,他亲自带着一群御医在边上旁观,不时还提出各种问题。
皇帝当年功课紧,也学过开方子认药材。又兼事关怡亲王,更是格外上心。一时问麻沸散药力合不合适,一时又问这用来缝合的羊肠可还健康新鲜。还看了周大夫孙女使的银针。一一让太医验过,这才略略安心,看着他们祖孙施救。
见病人没有死去,反而好转了,皇帝便生出了些许勇气。终于答应让他们给怡亲王治病。
给怡亲王开刀那一日,皇帝亲自驾临了怡亲王府。
怡亲王妃领着全家人在偏殿等消息,筹备东西,熬麻沸散。
周大夫和他的孙女在怡亲王床前候着,等着麻沸散起作用。
周大夫便请罪,说:“还请圣上移步。天威深重,圣上在此,恐怕会影响下针。”
皇帝盯着周大夫的脑袋看了许久,只说:“裹紧你的皮。怡亲王无事,朕自然重重有赏。”随后,便退到走廊去了。
跟随的太监劝着皇帝回屋歇息,免得凉风侵袭。
可皇帝哪里待得住?连早朝都罢了,奏折也瞧不进去,只是在走廊上转来转去,出了一身汗。
期间还有许多王公贵族前来探望,皇帝将他们全赶走了,并下令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怡亲王。
薛蝉只好蹲在怡亲王府大门口,不能进去,也不敢离开。
挨了两个时辰,怡亲王府的大门终于开了!里面人前来报信,说是极为顺利。
薛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因着没等到通传,只好继续在门口候着。
半个时辰之后,皇帝终于出来了。他神情舒展,有些压不住的喜悦。薛蝉忙不迭上前请安问好,皇帝便顺手将他带上了。
等回到养心殿,薛蝉自然再次恭喜皇帝和怡亲王,为其庆贺。
皇帝只点点头,便说要嘉奖,又说等怡亲王大好了,还要重赏。
薛蝉等了多时,终于等到了这个话缝,忙跪下求情,求皇帝从轻发落王家、贾家、史家等人。
皇帝挥挥手,只说算了,“朕瞧着这几家人都过着富贵生活,谁知竟在贾家搜出一大摞当票?也罢,孩子们到底无辜。等刑部查清罪名,若他们俱是奉公守法之辈,便放了他们就是。”又说贾老太太年事已高,还拨了一个院子让她带着孙儿们安享晚年。
薛蝉见好就收,自然沐谢天恩。
等刑部将每个人都翻来覆去地查探之后,家产充公自是不消说,官职也被解除了。好在大部分人都放出来了,只是贾琏被杖责了一百送去流放,王熙凤被判了斩首。
王熙凤此刻才信了阴司报应,她别无所求,只盼着其他人多看顾她的巧儿。
林黛玉自然答应了。
放人那天,薛蝉和林黛玉还有探春准备了好多辆马车,将贾宝玉、湘云、惜春、平儿、李纨母子、尤氏和蓉儿媳妇等人接了出来,送去了皇帝赐下来的宅子里。
贾老太太早已经等着了,见了众人,连忙搂着贾宝玉恸哭不已。众人也跟着哭天抹泪。
鸳鸯便替贾老太太拭泪。
贾家抄家之后,府里的奴仆也都充公了,在集市里公开叫卖。
得知皇帝网开一面,林黛玉便赎了几个旧人,好继续伺候。
正是,为着贾老太太离不开鸳鸯,林黛玉便将鸳鸯买了下来。又买了几个各人身边的心腹丫头,因着袭人已经被她家里赎走了,林黛玉也不欲多事,便买了晴雯。
惜春紧紧拉着林黛玉的手臂,目露哀求,林黛玉见她眼泪汪汪,也心疼不已。
当日,惜春当着自己的面被官兵带着,可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听着她一声一声地喊“林姐姐”。细细想来,实在对不住她。
于是,林黛玉咬着牙,同意了惜春所求,答应送她去和薛宝筝作伴。
贾老太太也同意了。她年纪大了,已经不能用多少米水了,庇护不了剩下的孩子。索性便让林黛玉将惜春带走,总归是一条路。
她逢此大劫,也实在无力支撑,看着还没有着落的宝玉和湘云,一狠心,竟说让他们两个成婚。
贾宝玉和史湘云俱都大惊失色,其他人也没反应过来。
林黛玉便劝道:“不如等风头过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贾老太太虚弱地说:“好孩子,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一旦挨到秋后,宝玉便要替他两个伯父守孝了。我等不了。”
几人看着她流着眼泪数着自己的寿数,都一阵心酸,哪里还能说什么反对之言?
于是,贾家便在这样的惨状中,举行了简陋的婚礼。史湘云心如死灰地嫁给了心如死灰的贾宝玉。
后来,平儿去了王家照顾巧姐。蓉儿媳妇改嫁了。贾家的人越来越少了。
林黛玉将惜春托付给薛宝筝之后,便带着探春来找湘云说话,唯恐她心里不快。
史湘云正在给一幅秋海棠画题诗,见她们来了,笑着招呼她们。
几人论了一番诗句,探春便笑着说:“云妹妹倒有些闺阁之气了!”
史湘云叹息着说:“老实说,卫家被抄之时,我虽然害怕,却也觉得压在身上的一座大山被搬走了。就好像孙大圣从压了五百年的五指山被救出来那样自在。”
林黛玉义愤填膺,只说:“你果然不是自愿守寡!”
史湘云红了眼睛,又说:“他们,说我命硬,不仅克父母,还克夫。有时候我在想,难道我的命竟真的这样不好?现在,他们也被流放了,史家也没了,我叔叔婶婶也一起流放了。”
探春忙说:“这都是那些迂腐之人的歪辞!他们要是真的怕你命硬,为什么将你硬留下?还不是指望着你给卫若兰守寡?你竟不必多想!”
林黛玉也说:“说你命不好,可疼爱你的老太太健康长寿,我们也好好活着。人的命数自有上天安排,岂会因为人力逆转?生死簿上有了名字,时辰到了,谁也没了办法。”说着也红了眼睛,因说:“我也没了父母,难道也是我命硬的缘故吗?”
史湘云笑中带泪,连连摇头,答道:“自然不是,林姐姐是好人!”
林黛玉坚定地说:“咱们都是好人,命自然不会差。”
史湘云点点头,又说:“我心里好像透了些气。我与二哥哥只是兄妹,再没想过能缔结鸳盟。其实,我还念着我们大爷呢!好在二哥哥肯尊重我,只说彼此还如小时候一般相处。不过是凑个对儿,权当哄老太太高兴了。”
林黛玉叹了一口气,只说:“发生了这么多事,也确实不是一个培养夫妻之情的好时机。”
探春点点头,因说:“二哥哥还和原来一样,有赤子之心。”
林黛玉也点头。
见史湘云无碍,两人便携手离开了。
路上,林黛玉便问:“你不去瞧瞧你姨娘和环儿吗?”
探春摇摇头,只说:“她的要求我做不到,去了也是徒增烦恼,何必呢?”
林黛玉忙问:“这是怎么了?”
探春便说:“她叫我接了她和环儿去南安郡王府住呢!说环儿是郡王爷的小舅子,身份不一样了!要我说何必呢?宝玉和珠儿都住在这里,偏她要古怪些。我又不是没给银子?他们这几个人尽够了。况且这是皇帝赐下来的容身之地,怎么好另寻别居?我已经给环儿请了夫子,唯愿他多读些书才是正理。”
林黛玉叹息着说:“他们竟一点儿也不为你考虑!贾家没了,你在南安郡王府要受多少委屈?”
完结倒计时……
第65章 乱点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