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同学你不是不舒服吗？”齐韫很好心，垂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带队教练和教官不傻，看出来惊羽这小子是在演戏，但也没有戳破他。逍遥一脸担忧，他弯腰看着惊羽，也应和齐韫的话：“惊羽，你晒懵了？”

“混小——”

“子”还没说出口，惊羽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晕倒在齐韫脚边。齐韫随手把文件夹交给逍遥，他弯腰把人架起来：“医务室在哪？太阳这么大，站会儿得了，一会儿我请他们吃冰棍，请教官吃西瓜。”

“鸦，你这架势是要给我们全部都拿下呀。”有人上来搭把手，一起帮忙，逍遥就在他们后面紧紧跟着，小尾巴一样。

齐韫笑脸相迎：“是啊。”

几人说笑着渐渐远离了操场，半大的小子也挺沉，差不多了，教练冲惊羽屁股来了一脚，让他别装了，惊羽捂着屁股埋怨教练一句，又冲着齐韫不好意思一笑。

“我看你你小子欠打。”

“乐哥，你就别说我了，晒得我真受不了了，你看我脸都爆皮了！”

“滚滚滚！”

齐韫笑笑，问他：“你是叫惊羽是吧。”

他看过营地的数据，不管是KDA、输出还是抗伤这孩子都名列前茅，是一名很优秀的预备役打野。

“对！”惊羽唰一下在齐韫面前站正，然后朝他伸出手，“我叫惊羽，惊天的惊，羽翼的羽，真名晏飞。”

齐韫握了握，惊羽又是捂脸又是捂心口，齐韫问他怎么了，惊羽说见到他太激动了。齐韫只淡淡一笑。

一直以来齐韫都对粉圈生态不怎么关心，也不清楚自己被多少人喜欢，只希望自己的ID的能在CPL赛场上留下一笔就好，这就够了。

惊羽眼睛长得圆溜溜的，看着鬼点子就多，他旁边的少年反而一脸倦样，迷迷瞪瞪的，这样的组合，看着蔫坏。

“你叫什么？”齐韫主动去问逍遥。

逍遥见他对惊羽的热情回应一般，觉得这些选手可能都习惯别人的喜欢与追逐了，他也学着惊羽的样子和齐韫握手：“ID逍遥，真名许峪安。”

辅助位，辅助难出头啊。齐韫对他的数据、成绩没什么印象，不过选辅助要选和队伍合适的，纯看数据体现不出辅助的作用，这两年的中路也有了这种趋势，像飞鸣那个时代，中路是能做核的。

“别看这俩鬼小子捣蛋，但是在我们班，我还是挺看好他俩的。”乐天教练拍拍胸脯，“既然你来了，晚上我找九个孩子陪你打两把，你一定要试试，那场面我保准你喜欢。”

齐韫摆摆手，面色释然的拒绝：“我就不打了。”

“为什么呀！”惊羽第一个不同意，能和自己偶像打一场比赛，机会显然就这一次啊，“前辈，你一定要试试，所有人都会围着看，有欢呼，有鼓掌，那种感觉特别特别爽。”

逍遥也跟着点头：“没人会不想打，前辈你应该懂，就是……我打赢的又是哪个天才？”

齐韫知道，他知道，从他那时候起基地就会组织这样的娱乐表演赛，几乎所有人都会来看，聚集在一楼大厅，席地而坐，他从来都是在下面当观众的那一个，不过到最后也勇敢了一次。

说实话那种走在钢丝上担忧又愉悦的感觉是很爽的。一方面担惊受怕，一方面集中所有精神在游戏里，逐渐忘我，逐渐忘记恐惧，胜利是柔软的网把他包裹住，给予他安全感。

故地重游，看到他们一张张小脸上的稚嫩，看他们不自觉散发的少年意气，就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一样，可惜，他已经做不到了，做不到像当初那样年轻的手速和反应。齐韫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乐天教练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只是个表演赛，来吧，好多年没看你打比赛了，所有人都想看。”

所有人……哪有哪样的地步，齐韫依旧推辞：“我怕菜到你们。很久没碰了。”

“偶像，你不必谦虚，给我一次和你切磋的机会，”惊羽跟个小牛犊一样，既可爱又有天不怕地不怕的生命力，还很中二，“我是因为你才来打得职业，我想今天是我最难忘的一天。”

逍遥也点头：“我作证他来青训第一天就立志成为第二个渡鸦，这事所有人都知道。”抬眼间，齐韫怔怔看着惊羽，他不说话，所有人都看出他的不对劲。

惊羽挠挠头，也有点害羞去看齐韫。

“别成为我，不好。”他低头，想了想又说，“要成为就成为夜莺那样的选手吧。”还算一帆风顺。

“可只有你，只有MUG是奇迹之狮啊！”惊羽一下子喊出来，他把自己心中所想都说出来，“如果不是TK自掘坟墓，认为夜莺的手伤没那么严重，那个赛季你会带领着TK迎来胜利，你一直都是冠军拼图，从来都是。”

在少年倔强的眼眸中，他有片刻的失神，随后他朝他挤出了一抹笑，可惊羽不喜欢这样的笑，他笑着在点头，在肯定，可他的眼睛里却满是落寞和遗憾。

齐韫背过身去了，乐天教练冲着惊羽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惊羽咬唇，他挣扎着，后愤愤道：“你就是最强打野之一，强到他们私下联合做空你，我才不要做夜莺，他不缺我的喜欢。”

“谢谢。谢谢你让我在这一行感受到了久违的价值感。”齐韫抬头望向天空，阳光很刺眼，他伸手遮挡也像是在触碰这抹阳光，被人记住的感觉很好，这也算是另一种圆满吧。

乐天拍了拍齐韫的肩膀：“场子我照常给你布置，来不来随你，你不来就让他们打了。”

“你们啊~”齐韫也没什么办法，盛情难却。

……

“你是说这次来你是带着任务来的？”乐天教练有些诧异，“你现在在联盟总部任职了？”

“不是。”齐韫摇摇头，他掏出手机，刷了刷，还是没有消息。

“我以为你是过来参观的。”

两人站在露台，向下看能看到了成群结队的小绿人在教学楼门口进进出出，一个个笑嘻嘻的，都特别有活力，齐韫眼尾带着笑意：“我来挑几个人。”

“你组战队了！”乐天瞪大眼睛。

“你还是和当年一样聪明，灵机一动。”齐韫草白他，当年乐天成也灵机一动，败也灵机一动，归根结底，赛场上个人想法发挥也要看时机。

“卧槽，哪支啊？”乐天恨不得刨根问底。

“这几年我都在国外，群英杯你知道吧？”

“ZZX是不是！我研究过ZZX战队的BP！”

齐韫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乐天抱住他，拍他的背，微微有些哽咽：“你肯回来就好，不然我真觉得我们这行要完蛋了，江迎也是够有本事，能把你请回来。我就说，海外赛区这事，肯定能盘活，当初全联盟投票，我也去投了。太好了！”

“这样么。”

不过？是什么样的洗脑能让江总在大家心目里是这样的“救世”形象，此刻，齐韫也明白江迎在大家心里是实干家。

“资格确定了吗，我们所有人都知道江迎要借这次大会的名义重新固定席位资格，如果你的出场是巧合，那我觉得他很幸运。”

“还没，等今晚。”

巧合？齐韫在心里笑了笑，即便是异国他乡，江迎都能掌握他的所有信息，怎么可能是巧合呢，他就是吃定他会回来，比他自己还有自信。

他也曾怀疑会是有心者为之，他躲起来偷偷研究赛制，妄想从字里行间中找出字句的陷阱，可百利无一害，他想会不会是他，这样甜蜜的网，就在等他心甘情愿往里扑吗……

他给他的爱，他是知道的，可再爱也生了间隙，迟疑了，害怕了，又有什么呢，这世上对他齐韫好的有很多个，怎么就会偏偏是江迎呢。

试试吧，让他看看。

-我下飞机了。

手机弹来提示音，齐韫解锁手机，乐天不小心瞥到了头像，是江迎，他认出来了，江总自从上任以后头像就改成了自己的职业照，他攥拳掩了一下嘴角，又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问：“我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你和江迎谈过？”

这问题迟早要来的，齐韫单手打字给江迎回消息，他淡淡道：“太八卦了你们，说没谈过你们也不信吧。”

“哈哈哈哈哈，那就是真的在一起过咯。”

“喂——”齐韫举起手机，装模做样地走远，他示意乐天，自己要处理事情，走远了，乐天识趣地点头，伸个懒腰缓解尴尬，然后扒着头看楼下的小崽子。

电话秒接，江迎像是刚刚睡醒，嗓音带了点喑哑，也夹着笑意：“怎么想起来给我主动打电话。”

“误触了。”

江迎笑不出来了，齐韫听出他的情绪变化，换了话题：“我现在在基地，刚才和WZ的青训教练看了一部分数据，你一会儿几点到？”

“大概还有四十分钟。”

四十分钟，那差不多就是表演赛的时间，齐韫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如果打一把迅速的话，他和江迎就碰不着面：“我们两个还是不要同时在基地出现了，晚上我请你下馆子。”

“齐韫，”江迎唤他的名字，“为什么，晚上七点，运营那边准时发博，我过来帮你抢人不好么，周琰又不再你身边。”

“……”齐韫握紧手机，接下来他要问他一个难以启齿的问题，“当初你是怎么处理舆情的，就是，我和你的绯闻……”

江迎的心在隐隐作痛，他如实照说：“害怕影响你、影响你的名声、你的朋友，全都压下去了。我找人重新恢复了你的职业账号，锁哥带的二路舆论为销号的不是你，是高仿号，皮下是我们的cp粉。”

亲自把一切碎玻璃渣都拼好，这些玻璃渣上是他心口的血，亲自让所有人相信“他不爱他”，两年后，如愿，不知内情的人再提起他和他的名字，隐隐察觉不对，也最多是他的单恋。

他的呼吸声有些颤抖，是江迎听错了吗，他轻轻地说：“你很久没有登你的账号了吧，别怕，情侣关系我帮你隐藏了。圈内人都不敢乱讲的。”

“谢谢……”

“齐韫，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齐韫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很乱，大脑也很乱，他闭上眼睛，说：“现在青训教练很多都是我们那时候的选手，我们同时出现，他们会以为我们复合了。”

“齐韫。”

“你感冒了吗？”齐韫问他，江迎鼻音突然很重。

“我一直都在想，曾经，我算不算是你认定的正牌男友，在你的感情世界里，你有你的一套标准。”江迎看向窗外飞驰的夜景，霓虹灯闪过他的眉眼，心爱之人是否触手可得。

“……”齐韫愣在原地，是啊，他曾计划过要好好向江迎表白，迎接这段感情，他珍视他，想给他该有的仪式感，可世事无常，他从来到TK的第一天就是错的。

他们在一起过，从他动心的那一刻就算，从他死也要告诉所有人他爱他，也算。

“我做过你唯一的男朋友。”江迎小声，很小声。

齐韫没有反驳他，安静地听他说完这句话，他道了一句按我说的做，也没等江迎是否同意，就结束了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