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江迎的心暂时放下了，可到底，他没有听他的话。

“齐韫。”他远远叫了他一声。

齐韫动作一顿，抬头，循声望去，江迎没来得及换下西装礼服，剪裁得体很衬他的身材，宽肩窄腰，身姿挺拔，头发特意做了大背头的造型，江迎的眉峰和鼻骨异常优越，露出额头更突出他的优势。

齐韫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穿西装的江迎很帅，不知道江迎结婚那天会不会比今天更帅，多看两眼吧。

江迎走到他面前，兴许是他的眼神里带了一丝不悦被齐韫察觉到了，或者齐韫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他低下了脑袋，用小木勺戳了戳冰淇淋。

“几点了，他问他。”

齐韫看他一眼，又低头：“我手机太久没充电，自动关机了，我也不知道几点了。”

江迎眯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齐韫总是不跟他讲实话。

“钱阿姨呢。”

“中途走散了一会儿，我怕她找不到我的人，就在这等她。”齐韫吃了一口冰淇淋，很甜，“上午跟她一起来过这。”

江迎微微俯身，双手搭在齐韫的肩膀上，和齐韫对视，他意味深长地说：“你不要骗我。”

“……”齐韫的牙齿在小木勺上留下一排齿痕，他垂眸，手转了转冰淇凌的小盒子，让logo的那一面对准江迎，“你吃冰淇淋吗，草莓香草味的，很甜。”

江迎盯着他被冰的粉红的唇看，他欺身吻了上去，确实是草莓味，很甜，他的手掌包着他的后颈，吻得很深，齐韫手里拿着东西，没有办法抱他，江迎垂眸瞥一眼，空出一只手连带着冰淇凌的盒子和勺子一起丢进了一米开外的垃圾桶。

“咚”的一声，齐韫呆立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眼眶一下子变得很酸，江迎把他禁锢在怀里，吻他的额头，鼻尖和冰凉的唇。齐韫毫无回应，江迎微拉开一段距离，盯着他看。

“怎么一副我欺负了你的样子，嗯？齐韫，说话。”江迎的手掌摩挲着齐韫的脸颊。

齐韫看了一眼垃圾桶的位置，他摇摇头说：“你没欺负我，走吧，回家吧。”

把他冰淇凌扔了，他不开心？江迎还没跟他算杜蘅那笔账呢，回家再收拾他，但现在他还能耐着性子哄他玩玩：“就买了地上这些，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我给你买。”

江迎替他整理了一下衬衫，又弯腰把地上的袋子拎起来：“你最近肠胃不好，就少吃点冰的凉的。”

“回家吧江迎。”齐韫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疲倦。

原本还想和他一起逛逛商场，但看他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江迎也没了兴趣，那就回家，回家玩点别的。

车上，齐韫的两台手机放在中控台上，他系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座上，全程都在偏头看着窗外。江迎的心情也不太好，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路。

车子在地下车库停稳，齐韫要摁开安全带下车的时候，江迎看到他的眼睛有点红，江迎没说什么，只是蹙了蹙眉。

又替他把东西一路提上去，两人进了家门，江迎脱下西装外套，解开领带，把衬衫袖子挽好，齐韫站在岛台喝水，水刚刚喝完，杯子都还没放下，江迎就从身后摁着他的脖子把他摁在了岛台。

玻璃杯掉在地上碎了，齐韫的侧脸和上半身贴着冰凉的大理石面，他感受到江迎用了蛮力，颤声问他：“你干嘛？”

回应他的第一声，是皮带卡口开的声音，第二声是江迎在拆什么东西的声音，齐韫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害怕得发抖，他带了一点哭腔：“江迎，你别这样。”

江迎停下手上的动作，阴沉沉地问他：“你怕我？”

为什么不能怕，现在的他跟以前的他还是一个人吗，他总是发脾气，还总是对他做这种事，他都不问问他愿不愿意，他对他到底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为什么要扔掉冰淇淋，难道他都忘了吗，他们第一次在江边约会，他给他买的草莓香草味的冰淇淋，就是他今天买的那一小盒啊，一模一样的店，江迎，为什么要扔掉……

齐韫还被他摁着，他脸贴着桌面哭得很凶，江迎自始至终都以为他是害怕的哭成这样，在他的记忆里，齐韫没有这么矫情，他只是别扭。

江迎松开他了，他深吸一口气，捏了捏眉头，拆开的一盒套套被他甩在桌面上，他穿好衣服，坐在沙发上，开始抽烟。

听他哭累了哭够了，江迎的烟瘾也淡下去了，齐韫抱着膝盖蹲在地毯上，小爪一个劲地蹭他，时不时发出焦急的喵叫声。

钱阿姨给江迎打来电话，她那头都急疯了，一个劲要齐韫给她回话，齐韫听见了，但也没动就闷声蹲在那，江迎干脆走过去，把手机放到他耳边。

“阿姨，我回家了。”齐韫刚哭完，还带着鼻音。

钱阿姨心疼得不行，扬声：“江少，你注意点……别，别欺负他。”

江迎干巴巴回了一个知道了，就挂了电话，他低头看着齐韫的小脑袋，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齐韫，你不是跟杜蘅断了吗？”

齐韫猛地抬头，江迎以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接着他又问他：“你说你，不喜欢他，真的还是假的？”

出于当下，出于很多原因，不管是比赛局势也好还是两人的私人感情也罢，江迎动摇了，他质疑他的真心，他的动机，他大可以再把他想得更坏一点。

比如他和杜蘅从来都是一伙的，这群MUG的余孽就是要毁了TK和他。

齐韫扶着椅子艰难站起来，他想发出声音，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失语了，他像个哑巴一样嗯啊一阵，结果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TK和江家对他做了多少过分的事情，葬送了他的职业生涯和一辈子，他能不计前嫌选择跟在江迎身边，是他觉得这个世上没有江迎这么爱他的人。

吃过苦的小孩在情-爱方面开化得很晚，齐韫就属于，江迎二十一年只爱过他一个，齐韫又何尝不是呢，况且他连爹妈的疼爱都没受到过，孤孤零零一个人他为他能做的都做了，应有的体面，最后的不舍，他都给他了，凭什么……真心也要被他质疑！

齐韫应激性失声，他想开口却没办法开口，他只能用双手用力抓着江迎的胳膊，江迎垂眸看着他，齐韫用力在他心口的位置砸了几下，整张脸狰狞到扭曲，他用嘶哑的嗓子挤出一个单音节，是假，他想说是假的。

小爪弓背炸毛疯狂地朝江迎低吼，江迎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猫，后仰，眼泪顺着太阳穴滑进发缝。

这一晚，两人都被折磨疯了，齐韫严重到无法睡眠和进食，他整整坐了一夜，红血丝遍布眼球，思绪乱作一团，谁看他一眼都要觉得他离疯要不远了。

江迎没有叫来张靖宇，因为他知道张靖宇看到齐韫这样子，说什么也会把人带走的。早上喂齐韫吃饭的时候，齐韫一直盯着某个方向看，江迎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岛台上的水果刀。

心猛然空跳，接着开始如同紧密的鼓点一样，砰砰砰，江迎不动声色地挡在他面前，等齐韫垂眼时，他转身把岛台上的所有刀具收起来了。也是这一天，家里所有的玻璃制品和刀具都被江迎扔掉了、换了。

他问自己是不是把他逼得太过分了，毁灭的冲动还在继续，江迎知道自己已经无法经营这段关系了，他应该跟他彻底断了的。可是，断了，齐韫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开始跟他示弱，哄他，希望他开心起来，说，他不喜欢他也不要紧的，在他身边就好，他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他。齐韫看着他，他发现他对他没什么可说的了。

事情更糟糕的是，江自行找上门了，来求他回去首发，宪雨版本的TK完全不是Honor的对手，江自行不想止步四强，还想有更高的荣誉。他偏偏就觉得江迎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江自行看出了这间房子有别人的生活痕迹，他看到了那只猫，意识到这个人是齐韫，他后退几步，骂江迎是个不争气的情种，要让他知道他这样做的代价。江迎笑，像疯了一样笑。江自行走了，江余梅的电话又来了。

她外出任务了，根本没有办法及时赶回来，见识过江迎上一次的作风后，她无奈地闭眼，劝说他：“老三都跟我说了，江迎，跟小齐断了吧。”

“我偏偏不……”

到底是江迎的妈，到底是爱他，江余梅不想让他道心破碎，只是低声求他：“妈求你，秋季比赛结束以后，小齐想去哪就让他去哪吧。”

“你们都这样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江迎喃喃，“你都见过他，你都把他当成了你的儿媳妇，为什么还要让我们两个人分开！”

“那你问齐韫愿不愿意嫁给你！”江余梅吼他。

……

距离半决赛开始的前一天，江迎终于能和他说上几句话了，江迎后悔自己的冲动去猜忌齐韫，想尽一切办法补偿他，让他开心，他对他说：“齐韫，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妈妈吗，我们一起去见妈妈吧。”

江迎想跟他妈妈提亲。

妈妈……齐韫恍惚了一下，他都快忘了，他还有妈妈呢，他们已经多久没见了。

“我托人打听了很久，她已经在回来的航班上了，齐韫……我希望你开心。”

齐韫轻轻对他说了一句：“谢谢你，江迎。”

江迎猛地抱住他，眼泪哭湿了齐韫的肩膀，他半跪在他身前，用指甲刀替他把长长的指甲剪掉、修理，齐韫乖乖地伸着手，一直注视着他给他剪完，然后看他把指甲刀放在了茶几下面的台面上。

预警，刀，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