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韫笑了一声。
“哦。”他回。
然后呢，你不说点什么吗，江迎满怀期待偏了偏头，齐韫的脑袋就放在他的肩上。
“我妈妈跟我说，在一些国家，date一下是很常见的事情。”
哟，您还这么开放呢？
江迎挑眉，不假思索地问他：“除了我，你还跟谁date过？”
齐韫眯了眯眼睛，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埋头傻乐，江迎问他乐什么，齐韫笑着说：“算了……跟你说吧。”
“嗯？”
“我中学的时候混……混、社会，呃，怎么说呢。”齐韫的声音跟蚊子一样。
江迎没绷住，站定，他嘴角抖了抖，想笑但也有点不相信，声带听着像是在颤抖：“你？混社会！？”
齐韫在他背上开始乐，乐了半天才说：“人送外号——三街齐天小霸王。”
战绩可查，已存档。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江迎笑傻了，齐韫也跟着笑，两人就跟智障一样面朝江水，哈哈大笑。
“唉——”齐韫抽空叹了口气，“有时候看到路边蹲着的叼毛们，我都会想起自己的过往。”
“太意外了。”江迎还在笑。
“反正，那会儿混社会在我们家那块还挺有面子的，有女孩子追我，那会儿也是挺傻缺的，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呢，就第一次有人邀请我去喝奶茶嘛，我就去了。”齐韫鲜少露出窘迫的表情，江迎一边听一边背着他走，时不时感叹一声。
“然后她就拉着我拍快手，我就跑了，她也没拍着，过了几天，有些小混混我都不熟就开始叫她嫂子，瞎起哄，我急眼了，就……”齐韫捂脸。
江迎又乐了：“就什么？”
“就跟他们打了一架，我们那有个规矩，就是混社会的打架以多打少输了，要被赢的那一方扇巴掌。”齐韫舌头顶了顶后槽牙，还在想要不要把后面扇巴掌的情节讲给江迎听。
“你肯定赢了！”江迎笃定道，齐韫扇人他能不熟悉吗，被扇过就是不一样，那劲道，那抬手姿势，那声响——内娱拍打脸戏都得来看看什么叫有效扇人。
齐韫说：“猜对了，他们就把脸伸过来让我打。”
江迎问他：“几个人啊？你受伤了吗？”
“四个人，抗揍，还行。”齐韫实话实说，但是他话锋一转，“后来我不混社会了，准备去打职业，那几个人不知道听谁说了，就堵我家门口对我放狠话，‘等你回来，揍死你丫的。’”
江迎“啧”了一声，锐评：“经典放狠话环节。”
“他们也打不着我了，”齐韫语气有些骄傲，“因为我后面就真正进入这一行了，过年过节回去，他们也都不混社会了，人模狗样地给我递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玩了，齐天小哥哥。”江迎觉得齐韫的这段“黑历史”特有意思，已经全然忘了一开始问的是什么。
“害，那小地方，太穷了，有的一家生好几个，爹妈都不管。女孩子们过得苦很多，她们更加发奋读书，想趁早有本事离开那地方；男孩呢，一生下来就被人灌输老一套，青春期一到更是恨不得吊炸天，跟疯长的野草一样。”齐韫还是替自己的过去说了几句话。
江迎点了点头，又托着齐韫往上提了提，他思索片刻，问他：“那你那时候最大的烦恼是什么？”
“烦恼？”齐韫想了想，特别平淡地说，“青春期别人都还是奇形怪状的时候，我的长相就有点格格不入，嗯……就是从小长得就好看，那地方太穷了，也有我家里一点因素吧，周围人的素质很低，他们的眼神都是那种，赤裸裸的，很……原始，感觉无时无刻都在被……视奸。”
江迎蹙眉，手指不自主地用力，掐的齐韫腿有点疼。
害怕江迎会因此可怜自己，齐韫又故作轻松地说：“还有一个烦恼就是我关注的主播怎么还不播啊~不播，我就很无聊，无聊我就跟着他们鬼混。”
“所以，一直以来，美貌带给你的绝大部分是困扰。”江迎并没有踩齐韫给的台阶，他不想揭开齐韫的伤口，但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他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
“……”齐韫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还好，也可能是我的问题，其实被盯着看没什么，但是我总是会往那方面想。”
“不是你的问题。”江迎知道齐韫身上发生过什么，此时此刻，他心像是被人挖了一块一样，疼死了要。
“我在努力调整了。”齐韫轻轻地说，语气带着笑意，“我是一个很勇敢的人。”
是啊，你是一个特别特别勇敢的人，江迎背着他面朝江水，周边寂静，江迎突然开口问他：“在你心里，一开始，我是不是也很糟糕。”
齐韫愣住了，因为想一想一开始江迎接近他的逻辑，很难不往他是见色起意那方面去猜啊，但是，江迎跟那些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呢，齐韫，上了几次床，做了几次爱，就不一样了，你的标准也开始弹性了？
可是他就是不一样！就凭他是月见，就凭他敢跟自己公平竞争，就凭现在的首发实实在在是自己在打！
“我想跟你说点事情。”江迎问他，“介意我们坐下来聊聊么？”
“好。”
两人坐在江边，江迎先跟他说了一声“对不起”，齐韫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曾经，因为是最强劲的对手，所以我、包括我身边所有在意我的人都对你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警惕和敌意，我一直知道TK和联盟在为我舆论造势，我这个人自尊心很强，说不享受这种追捧是假的，这件事我会补偿你的。”江迎抿唇。
“知道了。”齐韫其实不是很想听这个，语气淡淡的。
“齐韫，我们是同一批青训，你知道吧。”江迎把时间线拉到过去，“我一开始就很幸运，TK的前打野聿宁年龄到了正好退役，我就上了首发，但是据我所知你当时还在全国大赛拼席位。”
齐韫回忆起来，点了点头：“嗯，有点印象，记得有一阵你的ID夜莺突然冒出来了，东部第一野，我查过你的主页，月姬绝活哥，后来你在CPL上首次出道，表现惊艳，他们都说你是天才打野。”
是这样子的，江迎点头。
“我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交手，我输了。”齐韫努了努嘴，“我现在还记得怎么输的，被偷家了……其实赢了也不会有那么多嘲讽的声音。”
“TK输了，夜莺没输。”江迎调侃，“怎么样，我都不会输。”后半句是一种现象，一种风向。
齐韫笑了一声，转头看向江面，对面是霓虹夜景，身侧是森森绿林，寂静的暮夏，他和江迎坐在一起回忆往昔。
“你知道我第一次看你比赛是什么时候吗？”江迎憋不住了，太想为自己说点什么了，因为他太在乎了。
齐韫毫不犹豫道：“我带队从全国大赛打上CPL那场，打的是CG。”
“不是。”江迎笑着摇头，齐韫看到他眼睛亮亮的，藏着星星一样。
“嗯？”齐韫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还记得三三这个名字吗？”
三三……齐韫从未想到江迎会说出这个人的名字。现实残酷，首发只有一个，他的首发就是他打败了三三“抢”过来的，西部青训要提一个人去MUG首发，MUG为了给三三造势，在青训营设置了solo台，让他秀一秀首发，可齐韫就是那个不给他面子的人。
“你——”齐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惊诧地看着江迎，江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黑长刘海，我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却一直把你的少年恣意刻在我的脑海。齐韫，你总是跑得很快，连我们打比赛结束后的赛后拥抱都是，我从来没有抱紧过你，你只是轻轻倾斜身子，眼睛永远看着你的队友，一瞬间就从我身边溜走了。”江迎的眼里有淡淡的落寞还有浓浓的执念。
“我是你的月见，但也不是你的月见，职业赛场上我很少掏蝶影，我不怀念我的过往，也没有回头去看。”
“我改了名字，因为这样一提起我们两个，就知道我们是同一辈，就会问我们是什么关系，就会比较，谁是更夺目的鸟儿。”江迎勾了勾唇角，垂眸，问他，“很幼稚吧……”
齐韫说不清现在心里的感受，可是他明白江迎为什么对他说这些，江迎想说，他想说——
“我从很久很久之前就欣赏你。”
我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你，这两句话到底有怎样的不同呢，那天，他和他都没有想明白。
但是那天，江迎看着他的眼睛问他：“我还有机会吗？”
齐韫垂眸，问他：“什么机会？”
他总是装傻，总是逃避，江迎只是笑笑，然后摇了摇头，说一句：“没什么。”
后来，他送他回宿舍，江迎收拾好东西又要离开，齐韫看他行色匆匆，手忙脚乱地跨上摩托，脸上的神情在假装不难过，该道别了，江迎看向他，齐韫在秋千上坐下，他荡起来，像孩子一样。
摩托发动起来，江迎戴上头盔，秋千在从高空下摆到地面的一瞬间，被齐韫双脚点地停下，他坐姿很文静，表情也是，齐韫问他：“江迎，你不是说我们不说爱吗？”
江迎掀开镜片，难以置信地看着齐韫，齐韫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那你想听我说什么？”齐韫总说这样的话，似乎这样做就可以以迎合对方的目的把真话假说一样，可是这一次是江迎在问。
齐韫抬头看向他：“你爱我，对吗？”
“是的，我爱你。”原来被接受爱意，是会流眼泪的，江迎强忍哽咽说出这几个字。
“好，我知道了。”齐韫点点头，却还是面无表情，“一路顺风，路上小心。”
齐韫……江迎咬住了下唇，挣扎片刻，他只点了点头，轻道：“好，你今晚好好休息。”
齐韫站起身，往回走，江迎发动车子，向外行驶——后视镜里，那个高挑单薄的青年还是为他回头了，江迎猛地刹车，回头看向他。
齐韫没想到似的，呆愣在原地，他又赶紧低头掏出手机，掩饰慌乱一般，打字问他：下一次什么时候回来，我替爪问一下。
-等你需要我的时候。
摩托疾驰而别，齐韫转身，也走得果断。
……
-鸦鸦，我和沐上刚下飞机，到南陵了【嘿嘿】
-【沐上睡觉流口水弔图】
-小齐，哥还是走了奇迹和舟舟的老路，要做你的对手了。
-有人帮我搭关系约了很多队伍的试训，WZ最有诚意，我想直接签了。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