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迎被打得头都偏了，他不可置信地扭头看齐韫，齐韫想推开他，江迎的手掌却不断用力地捏齐韫的肩颈牢牢按住他。

两人都怒红了眼，齐韫甚至感受到江迎在颤抖，那是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生理现象，他的眼里有凶狠也有克制，齐韫看出来他想还手，可江迎偏偏迟迟不还手，齐韫就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

“你打我？”江迎缓慢吐出三个字，“还扇我耳光……”

从小到大，江迎从来没被闪过耳光。

齐韫喉头滚动，他对他扬起下巴，露出脸上的排斥和不屑，在江迎看来，他的表情就好像在说——是的，我还真就扇你了。

“说话！”江迎整张脸都有点狰狞，单眼皮长眼，看起来更邪气，更不好招惹。

齐韫伸手推他，江迎却再次狠狠把他摁在墙上，齐韫的脊背狠狠撞在墙上，被困在江迎的两臂之间，两人的呼吸几乎喷洒在对方的脸上，齐韫屏息，偏头，不反抗也不说话。

“不张嘴是吧，”江迎点点头，舌头顶着口腔内壁，眼神却看到了齐韫白净的侧颈和滚动的喉结，“好，好。”

真就是一瞬间上头的事，他直接一口咬在了齐韫的脖子上，再攥住齐韫的两只手腕防止他乱动，齐韫瞳孔猛地一缩，挣扎都来不及，整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和神情被江迎完全压制。

“嗯……”齐韫还是吭气了，疼得叫唤了一声，饶是他能忍痛，也不及江迎这一口凶残，猩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唇齿和薄薄的皮肤股股流下，一路顺着锁骨往下流。

衬衫湿漉漉地黏在身上，打破这僵持的是齐韫的手机铃声，和源源不断的消息提示音。

这声音好像真的让江迎恢复了理性似的，他慢慢松开了齐韫，放开了齐韫被攥着的手腕。

两人的呼吸声在回廊翻涌，齐韫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六神无主地接听——

“我操你妈，你个没妈的东西！”

“就凭你也配跟莺神比，你踏马地抠脚吧你，死替补！”

“野种——”种还没说出口，江迎直接夺过齐韫的手机，挂断电话。

齐韫的手还放在耳边，他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江迎清楚听见他吸了一声鼻子，接着他慢慢扶住膝盖，弯腰把头埋起来。

他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手机还在响，消息提示音叮叮叮地拥挤过来，像失控的高速列车，撞过来了，江迎面色难看地看着屏幕界面瞬间弹过来的无数消息……

各种各样难听的词汇，江迎终于意识到，齐韫被开盒网暴了。

他将齐韫的手机关机，然后咬着下唇看着一直低着头的齐韫，齐韫把头埋得很深，又露出因为消瘦显得有些尖锐的椎骨。

江迎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他用力握着齐韫的手机，太阳穴的青筋一直突突突地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迎在齐韫身前蹲下，抬头去看齐韫的脸，齐韫的眼睛很红，江迎心里的难过也开始决堤。

齐韫快速起身，转身就要走，江迎紧紧跟在他的身后，直到齐韫再也无法忍耐，冲着江迎爆发了情绪——

“你到底想干嘛！？如果你是因为我打你，好，我的脸就在这，你打吧，你咬我那口就当我送你了，如果你想继续在别人面前说我齐韫爱钱，这个也无所谓，嘴长在你身上。还有，我没想倒贴你，黏着你，如果你误解了什么，那以后我们就别再说话了，我只是你的替补而已，你用不着跟我经营关系！”

说完他还是没忍住，眼前一片模糊，眼泪蓄在眼眶里，倒是还没往下掉。

江迎看着齐韫，齐韫上前一步：“你打不打，不打我走了。”他垂眼，圆滚滚的眼珠一下子滚落。

“不打。”江迎摇了摇头，又说，“别哭了，我车在下面，我送你回去。”

“用得着你管我吗。”齐韫抬头，抹了一把眼泪。

“是，我管不着你，”江迎点点头，目光落在齐韫的脖子上，“咬得挺深的，我冲动了，去医院看看吧。”

“你这人听不懂话吗？”齐韫看到自己手机还在江迎手里，就伸手去拿，但江迎死死握着不给他，齐韫骂他，“你他么有病吧，给我！”

“……”江迎还是不撒手。

“江迎！”齐韫抬头看他，“我不想陪你玩这些戏码，如果你想听实话，那我不妨说出来，你就是我心里最大的心结，我们曾是对手，但我是个被你踩在脚底下的对手，我无数次希望CPL的舞台上没有你这个人。我们在过去的两年时间不相往来，挺好的，你知道么，真的挺好的，我不想看见你，也不想见到你！”

“我最讨厌打比赛的时候对面是你，没有人在乎我齐韫，我私下拼了命发了疯地去练，赢了说我是靠队友，输了说我给你尽孝，很长时间这些都把我困在原地。可你们不知道，只有我这样做，我们才可以赢！可除了MUG谁又在乎我！”

“你根本不懂那种感觉，我不敢失误，不敢松懈，我觉得难过，委屈，我渐渐受不了这种源源不断的舆论压力，因为是透明角色，所以可以被当成工具人成为垫脚石，因为总为队伍做牺牲，所以这些慢慢的也都该是我的！唯一可以证明我的机会，就是打败你。”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打败你，你不知道……”齐韫的眼泪从眼尾滑落，“我明明可以打败你，我也明明打败过你，我要永远打败你。”

“但是我再也没有机会了，”齐韫想说什么，却只摸了摸自己的心脏，“钱……是，我就是为了钱所以才选择来TK，我认了，好不好，你们骂我吧，我都受着好不好。”

“联盟十八支队伍，除了我和你还有十六个野王，怎么我齐韫偏偏就被你摊上了呢，你的粉丝可以像今天一样肆无忌惮地开盒我，你的运营可以随便带我节奏，就因为我是那个和你旗鼓相当的对手吗，是你们太在意我了，我知道。”齐韫知道自己不比江迎差。

江迎愣在原地，原来这些全是齐韫的心里话，他知道齐韫背负着很多压力，但不知道这个名为压力的口子打开的时候，会是这种感觉。

“你人挺好的，江迎，但现在我不想跟你深交。”齐韫把话直接放这了，他平静地说，“因为我和你一样，超在意。”

齐韫还是拿回了自己的手机，江迎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就跟堵了大石头一样，是啊，齐韫说得没错，自己超在意的。

他会跟自己的教练说要在战术层面多针对渡鸦，要让自己打得舒服一点，他会一遍一遍看渡鸦的录像带，摸透他无数个细节，渡鸦是最让他头疼的选手。他们共同出道，那一年，他在电竞豪门有最好的配置，轻松拿下两个冠军，一举成为年度最佳打野；那一年，齐韫在全国大赛奋力往上爬，赛训组换了一个又一个，可最后还是帮助队伍拿下席位，正式进军CPL。

是啊，他们的起点都不一样……

江迎掏出烟盒和火机，一边抽烟一边往外走，手腕又开始僵硬麻木，江迎直接朝墙上干了一拳，很快疼痛就遮盖住了麻木不适，江迎也想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

齐韫他必须深交，而且要毫不保留地深交，他拒绝又有什么用呢，江迎没有忘记那一天看到齐韫挂牌，他心里的雀跃和希望。

齐韫能来TK就好了，齐韫一定要来TK，TK一定要拍下他！

*

TK永恒契约分部：近期我们的选手遭到了大量极端人士的攻击、谩骂，针对以上行为，我司采取严厉措施！已报警处理。【附律师函一张】

-绿尸寒警告！

-我嘞个豆，太疯了，，，

-追竞追到这地步也是无敌了，与脑瘫同担是我倒霉。

-3楼话里有话啊。

-4楼不知道吗，昨晚某位首发的粉丝群惨遭血洗，直播间的房管也下了好几位。

-啊？那钱呢？

-首发哥全额补回去了【笑哭】

没过几分钟，官博继续发帖——

TK永恒契约分部：由于身体原因，@喵姐大人万岁 将不再担任我司运营一职，如果有缘，我们江湖再见！

-啊！？我记得这是主要负责夜莺的运营吧。

-何止呢，还是运营组组长呢。

-我操这个茶运营终于被换了！可喜可贺！

-？？？

正在刷微博的明月，瞪大了眼珠子，她从自己工位站起来，一下看到对面的喵姐在收拾东西，两人对视，场面极其尴尬。

运营组还在发力！

明月一刷，又一条微博蹦了出来——

TK永恒契约分部：由于@TK夜莺个人冲动行事，针对夜莺超话大粉@为谁而歌@莺神我老公@推嬷我担等人对夜莺的控告、指责，我司将对整件事彻查明了，最晚明日十二点给出答复。本次对@TK夜莺的处理结果如下：扣除本月奖金和绩效，以示警告。

结束完上午复盘任务的训练室——

苏辰：“江迎，你吃错药了？跟粉丝干起来了。”

三七：“怎么一睡醒还变天了？哦对了，你昨晚没回来去哪睡得觉啊？”

箫禾：“好大的一个黑眼圈。好大……一个巴掌印。”

“噗呲，真的欸！江迎你被打了！？”

阮阮：“不对劲，有点不对劲，我们四个都没有被开盒，再排除江迎，那被开盒的是谁啊？”

江迎起身，回避问题：“我先下去吃饭了。”

*

齐韫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吃饭，TK的食堂挺好吃的，他拿了自己喜欢吃的小碗菜，整齐放在自己面前，他还带了iPad，打算一边看剧一边吃。

他慢慢嚼着嘴里的红烧土豆，脑子跟着电视剧已经跑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已经盯着他看了足足两分钟。

见齐韫穿着高领长袖，江迎知道他是在遮脖子上的伤口，他慢慢踱步到齐韫身边，屈指敲了敲桌面——

一盒药被江迎轻轻放在桌上，齐韫抬眼看着他，江迎放完东西一声不吭地走了。

齐韫埋头继续干饭……

20min后，齐韫撤离食堂，角落里的江迎看着桌上被留下的那盒药，脸色难看。

此时楼梯口低头看手机的齐韫正好撞上离职的喵姐，两人一上一下，掠过彼此。

“我跟了他两年，比不上你来这半个月。”喵姐语气惆怅十分。

齐韫扭头，眼神里都是疑惑。

“我确实做错了很多事，算了。江迎他真心对你，你别辜负了他。”喵姐说完抱着箱子转身离开。

齐韫看着手机界面的几条官博，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