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了就是输了，赢了就是赢了，江迎不是输不起的人，后面还有两把，又不是没机会赢。

他心态倒是好，很快就开了第二把，拿到月姬的江迎整个人都有着一股难言兴奋劲。齐韫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

输了一把的江迎反倒这会儿聪明了，他收了莽撞劲儿，手脑共用，就等着齐韫着他的道。

这中间倒是也有插曲，齐韫的基本功太好了，江迎怕算计不到他，小心脏都多跳了两下，手指头在手机上都快打结了，这是他的本命英雄。

“我的光可曾照耀过你……夜还长，我与清风明月共饮。”比起扶乩，月姬的设定跟台词风格更加哀怨惆怅一些。

江迎为齐韫编织一个盛大的骗局，在他的视野露出的一瞬间，江迎并没有执着附近到底有没有野怪给自己蓄红条，他只知道，技能不空，就算红条一直在流逝，可在这短短的几秒内——

他的伤害足以杀掉齐韫的月姬。

齐韫在看到江迎飞向自己的一瞬间，他先是愣了一下，几乎只零点一秒，他一下子反应过来，想拉开自己和江迎的距离，可江迎到底不是宪雨，他的技能要准太多。

只是因为漏视野多看了他一秒，高手的过招，在一定的时间，多少的血量，便可以做出判断。

跑……江迎眯眼，他意识到齐韫的基本功到底有多硬了，他几乎是在自己抬手的一瞬间就立刻回头，齐韫的判断是对的。江迎仅凭半个红条和一二三技能就能把他杀死，他对伤害的估算是准确的。

他曾在青训营里听过他的名字，野核出身，扶乩玩得出神入化，月姬这个英雄也玩得贼六，偷偷借路人号去看他的主页和战绩，才发现他是万场月姬，后来他再去看，他已经把战绩隐藏了。

那时候他才多大啊，勤奋程度可见一斑。

齐韫在心里给自己判下死期，脑袋里的倒计时响起——3、2、1……红条消失的一瞬间，江迎挥出最后一刀，齐韫的月姬应声倒地。

一比一平，还剩下最后一把。齐韫坐在那里，看样子像是在发呆，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是在复盘，这是他打职业的习惯，他从不把问题留在第二天。

江迎打了个响指，齐韫抬头，江迎问他：“最后一把，选什么？”

齐韫没说话，又低头看着回放页面，他喃喃一句：“你定吧。”

“上个赛季你在赛场上掏了十几次戬川神娃，他算是你蓝领的招牌吧。”江迎想跟他比蓝领野。

齐韫却摇摇头；“蓝领血厚，容错率高，拿出来solo没意思。”

“去年冬季杯赛，我记得你的蝶影。”齐韫抬起漂亮的眉眼，“那时候蝶影已经四百多天没有上赛场了，很冷门，可你的操作很帅气。”

老孙长长地“喔”了一声，然后看向江迎，眼睛很亮：“是你的蝶影！”

江迎一下愣住了，他忙不迭地垂眸看手机页面，脑海里却刻着齐韫期待又小心翼翼的眼神，“蝶影”，他没想到齐韫会说蝶影。

如果月姬是他的朱砂痣，那蝶影就是他的白月光，时间过得太快了，歌者文明在永恒契约大行其道，四个技能已经成为T0,T0.5,T1的必备条件，有强度才可以上赛场。

蝶影只有三个技能，还是四五年前的老英雄，机制简单，数值普通，他已经在CPL的赛场上消失太久了，去年冬季杯赛，TK没有积分压力，看着角落里灰扑扑的木偶师蝶影，江迎想让他见一见赛场的荣光。

蝶影，还有同我一般的高手记得你的名字。

生命不是毁灭，而是蝴蝶熠熠的翅膀；真正的残缺不是身体，而是意志；在下蝶影，是一名失去双臂的木偶师……

一种难言的感触钻进江迎的心脏，他看着游戏界面向自己丢来技能的蝶影，这一次他的心出奇的平静。

一技能释放木偶傀儡，眩晕加伤害；二技能本体代替木偶，贴脸击中撤回原位，也可以当一段普通位移逃命用；大招如同飞碟选中最近的墙体，落墙，触发隐身效果，可以选择俯击现身，落地即刻现身亦或是在大招持续过程中安静地站在墙上做透明ob位。

齐韫操控着蝶影，警惕地吃着兵线，兵线刷完后他就回家收野区了，视野里一片漆黑，蝶影忧郁的声音响起，齐韫说不出心里的感觉，他快速刷完野区，随即来到了河道。

又是他先暴露视野，齐韫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很淡定也很从容在江迎周围晃悠，在江迎的蝶影朝他扔傀儡的时候，齐韫的大脑像是放了一个缓慢流逝的沙漏一样——

他看清了江迎的每一个走位、平A、技能，甚至还有他的抬手动作，眼睛在看，手指却没有停，齐韫手下的蝶影也在操作。

大招刷新，江迎的蝶影率先上墙，齐韫开始找他的位置，他用普通攻击攒强普被动，强普可以用来探草和视野。

蝶影可以在江迎的手里出神入化，不代表齐韫不可以，在齐韫强普扔过来的一瞬间，江迎就知道如果自己不下墙，就会被齐韫无视野预判扔中。

当看到江迎的蝶影向自己飞来时，齐韫的心跳空了一拍，他听见自己的呼吸，看到自己释放傀儡，在人眼看来齐韫的一技能和对方的大招同时碰撞，可帧数有限，到底是齐韫慢了，只一丝丝愣神，已经算抬手晚了。

不过还有补救的机会，他二技能拉开身位，大招上墙——

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江迎的强普探视野，齐韫的位置被压缩得厉害，他血量不占优，只能拼一下，那就是下墙的一瞬，锁定目标完成大招判定，随机点出四个普攻，挥一个强普，那就有机会杀掉江迎。

这是对他手速的极致考验，而江迎拿下他的条件是，在他现身的一瞬间躲掉大招释放一二连招加一个小小的普攻。

蝶影翩然而下……

*

“再往后退两秒，我要看到他下墙的那一帧。”

数据师老鹰察觉到身边人的低气压，半认真半开玩笑道：“打了个平手，也不耽误你是现役第一打野。”

电脑屏幕里是上帝视角和两位选手个人视角。

江迎只拧眉看着屏幕，老鹰看着屏幕里的两只蝶影，又看了一眼江迎放在键盘方向键上的手指，他喝了口茶，叹了口气：“迎啊，不至于发那么大火啊，我听二队枫说你打完就冲渡鸦甩脸了？”

“他为什么没有A强普。”江迎舌头顶了一下后槽牙。

早在跟齐韫对打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答案，可现在看着上帝视角的证据，江迎的火又起来了。

老鹰摸摸下巴：“没有时间呗。”

“妈的，0.1S按不出来一个强普，他他妈打什么职业，你再说！”

“草，你小子来我这急眼了。”老鹰服了，又仔细盯着屏幕，看着齐韫的操作，半晌他得出一个答案，“莫非……”

江迎脸上一下有了委屈的神色，他瘪嘴，指着屏幕里齐韫的蝶影：“他故意的。”

老鹰一下愣住了，再回神的时候，江迎已经夺门而出了。

*

秋季赛抽签彩排仪式现场——

距离那次solo以后，江迎和齐韫整整好几天都没说一句话，是个人都知道看太子脸色，江迎不爽齐韫，那帮队员自行孤立齐韫。

好在几天后，明月从临海赶了回来，至此，齐韫不再是单人单桌吃饭，也有了上班时可以说话的人。

齐韫明白江迎为什么生气，他懒得解释什么，只是干好自己的事情，除了面对镜头和直播，他什么都乖乖听俱乐部的。

彩排导演在外面喊自己的名字，齐韫从幕后往台前去了，明月给他加油打气，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灯光聚顶，无数个机位对着自己，在场的工作人员，台上的主持，主持旁边的江迎都看向自己的时候。

江迎手在抖，他攥紧台词卡，迎着头皮朝米兔姐和江迎走过去。

“哇，一个休赛季，渡鸦整个人大变样啊。”

“金钱养人嘛。”江迎是一个毫无感情地念台词机器，他虽然很不爽，但看到一身蓝白西装的齐韫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他很难去否认那种标志美人用脸斩人的杀伤力。

“渡鸦同样是我们今天抽签现场的特约嘉宾，让我们欢迎渡鸦，夜莺你知道他要跟你一起来吗？”

江迎看着提词板上的几行字，语气平淡地念到：“知道啊，为了这场抽签仪式，我们在私底下彩排了好几遍呢。”

“听你这么说，你和渡鸦的关系并没有网上传的那么‘糟糕’啊。”联盟的节奏是必须要带的。

“哈哈哈哈。”好干的笑声，像傻呗一样，江迎不知道这神经台词谁写的，“两千万破转会费记录，八家俱乐部争抢，这么抢手的选手愿意来TK从无名小卒做起，我佩服他的心态，平常他也很好相处，没有一点架子。”

“渡鸦你怎么看网上这些不好的声音。”

米兔和江迎看向齐韫。

齐韫张了张嘴，大脑一片花白，时间好像静止了，直到彩排导演喊“卡——”，他才慢慢说出背了好几遍的话。

但还是记错了：“莺神的刺客野我一直在学习，我们是很好的队友（手），正是抱着这份学习的心态……我才意识到自己不是不如他（是不如他），之前，我们看起来水火不容……（忘词，开始瞎编）呃……但我很喜欢他。呃啊……不是……是喜欢和他做队友。”

江迎噗呲一声乐了，赶紧用台词卡遮住自己的唇角，擅自篡改台词：“谢谢，我也很喜欢……和你做队友。”大喘气加一。

米兔姐姐笑得爽朗，齐韫站在江迎身边，脸红得能滴血了。

“卡卡卡——”

江迎一个转身，正对着齐韫，长指夹住他的台词卡，转过来，低头看得认真。

齐韫松了口气，镜头终于被挡住了。

“说谢谢我。”江迎压着嗓子，颇有些威胁的味道。

“……”齐韫瞪大眼睛看着他，江迎长长的眸子带着戏谑，齐韫埋头，“谢谢。”

“说对不起。”江迎把手搭在他的肩头，手指轻轻绕了一下齐韫的头发丝。

“……”齐韫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