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

蓝鸢侧头瞥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起身走到阳台。檐下落下的水滴凝结成串，形成一帘雨幕，她将手伸出去，感受到瓢泼的雨势后，便眯着眼往昏暗的街巷看去。

孟长歌仍跪坐在沙发旁的地板上：“喂。”

蓝鸢头也不回道：“干什么？”

“你准备回去的路上也带着我吗？”

“不然呢？”她掏出一张干净的纸巾擦了擦手，漫不经心道：“你刚才应该听到了，你要为我供血，做我的血奴。”

孟长歌蹙起眉：“吸血鬼都像你一样，这么高高在上吗？”

“高高在上？”蓝鸢扭过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之前在我脖子上戴项圈时，看起来可更高高在上呢。”

孟长歌怔了下，抿紧唇瓣，扭过脑袋不再说话，蓝鸢嗤笑一声，转身走到卧室门前敲了敲：“蓝妩，说完话没有，该走了。”

话音刚落，里面便传来噼里啪啦一阵响，她眉头一皱，正要破门而入，就听到女孩惊慌的声音：“没事没事，我没事，你不要进来啊！”

她这才放下心，环起双臂不耐烦道：“你在里面干什么呢？”

“没，没什么？等我十分钟，马上出来！”

“行吧。”

少顷，门缝处投下的阴影消失，蓝妩松了一口气，转身把脑袋探出窗户，眯着眼往楼下的草坪看。在她怀里，浑身赤裸的女孩满脸红晕，还在细细喘着气，桌面上的水渍被风一吹，冷飕飕的，她忍不住抬起屁股，又往蓝妩怀里缩了缩，虽然这么做也不会暖和多少。

过了会儿，小吸血鬼关上窗子，斟酌道：“掉下去的，好像是个……是个相框。”

季泠月一怔：“相框？”

她扭头扫了眼一片狼藉的窗台，终于意识到刚才不小心碰到后，噼里啪啦掉下去的东西都有什么了。

“那是我们家唯一一张洗出来的合照。”

蓝妩当即明白她的意思，把人抱到床上后，便乖乖跑回窗前：“我这就下去取。”说着，她手脚并用地翻过窗户，挂在外面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希冀地看着她：“等我回来后，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家吗？”

季泠月扬起唇，懒洋洋道：“等你回来再说。”

蓝妩比了个OK的手势，瞬间便从窗外消失了，房间寂静下来后，季泠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刚准备再伸个懒腰，小吸血鬼的脑袋就冷不丁从窗外冒了出来：“对了。”

季泠月一怔：“怎么了？”

“你妈妈怎么办？”

这话倒问住了她，她还没回答，蓝妩就自顾自道：“既然她还有些理智，不主动伤人，那我觉得带她一起走也无妨，万一真像你说的，这种病毒会继续进化，兴许以后她还能恢复原样呢。”

女孩沉默了会儿，道：“你姐姐会同意吗？”

“她……”蓝妩眨巴一下眼，底气不足道：“会，会吧。”

季泠月叹了口气：“算了，等你回来再说吧。”

蓝妩点点头，小声道：“那我很快回来。”

她的身影再次消失在窗外，季泠月发了会儿呆，赤着脚下床，拿着干净衣裳走进了浴室。

哗啦——

冰冷的水滴不断坠下，衣服也紧紧黏在皮肤上，蓝妩悄无声息地落到积满水洼的地面上，很快锁定目标，捡起那个倒扣在草地里的相框。

最外层的玻璃没碎，里面的相片也好好的，她松了一口气，擦干净后小心翼翼揣在怀里，正要原路返回，却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

蓝妩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转身，脊背便猛地一痛，她被强烈的冲击力嘭地撞到了墙上，又扑通反弹到了地上，如瀑大雨模糊了视线，蓝妩忍痛咳嗽了几声，刚勉强睁开眼睛，一根冰冷的银枪就抵住了胸口。

她顿时身体一僵，惊慌地看向来人。

那人身形修长，手里撑着一把伞，身后则背着一只半人长的包，蓝妩仔细打量她藏在昏暗伞下的面容，确认自己从没见过她，委屈道：“你是谁啊？干嘛打我？”

女人怔了下，也认真打量她一番：“你不是吸血鬼吗？”

蓝妩反问：“你是吸血鬼猎人？”

她点点头，又问道：“孟长歌在哪儿？”

“谁？”蓝妩茫然道：“孟长歌是谁？”

“别装，我知道是你抓走了长歌。”

蓝妩更疑惑了：“可我真不认识她啊，你认错人了吧。”

女人抿了抿唇，掏出一只黑色的手机：“这不是你吗？”

蓝妩定睛一看，手机屏幕虽然模糊，但仍可看出上面印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神情冰冷，即使戴着控制项圈，目光也依旧凶狠暴戾，像是下一刻就要钻出屏幕咬她一口似的。

“……”

她沉默了会儿，指了指自己满是伤痕的脸：“你觉得这张照片是我吗？”

“不然呢？”

蓝妩吃了一惊，大声道：“冤枉呀！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吸血鬼，怎么可能抓得住吸血鬼猎人，她抓我还差不多呢！”

女人眯起眼：“我可从没说过长歌是吸血鬼猎人，你怎么知道的？”

蓝妩一噎：“我……这个，你都是吸血鬼猎人了，你要找的人，按理来说，应该……应该也是吧。”

“你好像确实和之前不太一样。”

女人沉吟片刻，有些疑惑：“你之前可没有这么能屈能伸。”

蓝妩松了一口气，碎碎念道：“就当你在夸我了，像我这样能屈能伸的小吸血鬼是做不了什么坏事的，既然你也觉得认错人了，那就放了我吧。”

一边说，她一边偷偷摸摸将手撑到身后，想要从水洼里爬起来，女人却神情一肃，锋利的枪尖猛地刺穿她的衣裳：“别动。”

蓝妩连忙躺下：“好好好，我不动！”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变了性子，但这张脸确实是你无疑，”她冷声道：“别想着偷奸耍滑，说，长歌在哪儿？不说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淅淅沥沥的水声停下，季泠月一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出浴室：“蓝妩。”

没人回应，她愣了下，抬头扫了眼卧室，没看见熟悉的影子，而不远处的窗户仍大敞着，冷风吹动书页沙沙作响。

还没回来吗？

她蹙起眉，走到窗前往下看，楼下的草坪里空无一人，掉落在下面的东西也不见了，她狐疑地回过头，又快步走出卧室，往客厅找去：“蓝妩呢？”

躺在沙发上的蓝鸢一怔，扭过头：“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季泠月心里咯噔一声：“她没出来过吗？”

“没有。”察觉到事情不对，蓝鸢翻身坐起：“怎么了？蓝妩不见了？”

“她下楼捡东西，但……现在还没回来。”

“什么时候？”

“二十分钟前。”

蓝鸢腾地站起来：“去哪儿捡东西了，我去看看。”

几分钟后，姿态矫健的小吸血鬼顺着季泠月指的路爬到楼下，冒着雨在周围寻觅起来：“蓝妩，蓝妩——”

雨幕里游荡着几只衣衫褴褛的丧尸，听到她的声音，也只是扭头看了眼，便继续晃晃悠悠走远，绕着房子搜寻几圈无果后，她回到原地，叉着腰打量那块凹陷的草坪，忽然注意到了一条异样的痕迹。

趴在窗前的季泠月见她蹲下，忍不住喊道：“怎么了？”

蓝鸢没理她，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后，站起身朝着某个方向跑去。

季泠月一惊：“喂！”

小吸血鬼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她急得在原地团团转，跑出卧室，拿上背包和武器，快步走到玄关门前。

孟长歌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房间，问道：“蓝鸢呢？”

“她暂时回不来，你可以趁机逃跑了。”说着，她拉上门把手：“你自己小心。”

“等等，你要出去？”

“嗯。”

“你出去干什么？”

“找蓝妩。”

“现在吗？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楼道里都有什么。”

“那你说怎么办？”季泠月猛地回头，呼吸不稳：“她总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孟长歌犹豫了会儿，扶着沙发站起来：“你帮我解开这些锁链，我跟你一块去。”

季泠月一怔：“为什么？”

“我不能看着你送死，而且，吸血鬼出事，吸血鬼猎人自然也要到场。”孟长歌沉吟道：“我有预感，她消失，和我的同伴脱不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