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翘看着她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忍不住猜他是不是早就发现自己在这隔间里面偷偷躲着，这才用了激将法引蛇出洞。
“你！”任翘又觉得自己被耍了。
“如何？既然任老板都说话了，让我们放马过来，我想杏爷你应该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令梧秋慢条斯理地伸手，把任翘指着自己的手指一根根蜷回去，那动作太亲密，她们可并没有关系好成这样。
任翘抽会自己的手，嫌弃地在自己身上擦了好几下，凑近费林言，大半个身子藏在身后。
费林言见状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了，尤其是他本来就有同意把那院子租给于旸的打算。
双方口头成交地很愉快，于旸率先站起身子再次同费林言握上手：”合作愉快，杏爷，有空也可以多来我们班里听戏，任老板的戏，都是些新本子。”
于旸松开手，张臂指向令梧秋。
令梧秋敬谢不敏于旸对自己的吹捧，冲着偏过脸的任翘挑眉，唇角上扬，笑意隐在了眸子里。
“那我们这两天就要忙起来，搬家招人，都是一个头两个大的事情。”于旸这时候意识到眼下要做的事一件又一件地接踵而来。
“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他。”费林言指了指旁边的贝三，“贝三，能帮到的都会帮一手。”
贝三江湖气重，上来就是威武抱拳，那拳头捅到了于旸面前，他下意识倒退了两步。
“多谢杏爷。”令梧秋和于旸两人异口同声地道谢，几人也算是处理完一桩大事，门外的小二应景地端上提前准备好的菜肴。
宴席闲谈间，令梧秋看出任翘和杏爷关系熟稔，时不时凑近脑袋，在耳边窃窃私语，她撇嘴看向自己碗里，看来还真不能得罪。
“你。”任翘突然主动开口唤令梧秋，等到她抬起头来，又有些别扭地说道：“后天我们景华开张，有戏有位置，你们可以来。”
她这突然的邀请真让是令梧秋爷全然没想到，不过她乐意接受，喜滋滋地应了下来，这是笑脸太过耀眼，不知怎么地，又让任翘看不下眼，又是多闷了一口气夹着一口不知咸淡的饭菜进了自己肚子里。
遇见她总没好事！总让人生气！
散了宴，众人一道走出酒楼，费林言从暖和的屋里走到户外，又免不了咳嗽起来，任翘利落地从小二手机接过宽厚的袍子，给他披上，忙前忙后。
落进令梧秋的眼睛里，这便是她在初见时打定的新主意。
“杏爷平日里可有在服药？”令梧秋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替费林言把起脉来，她家本就是开药房的，祖上几代人还出过前朝的太医。
脉象濡湿虚软，看来这是打小留下来的病根，恐怕要调理许久，得下猛药。
任翘站在身旁，本想质问令梧秋这么冒冒失失是想干什么，看她一脸严肃地替费林言号脉，立刻噤声，关切地等待结果。
“一直都在吃药，只是......”贝三回答道。
药效是有的，只是不明显了，加之估计药方子上有几味是这年头不好买着的，换了平替，效果就没那么好了，令梧秋思虑片刻，还是决定就拿这件事当个抛砖引玉的由头：“我那儿有几个方子，要用到西药，若是信得过我，过几日就差人送到丰州。”
“你是大夫吗？”任翘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但令梧秋的态度难以捉摸，看上去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费林言点点头：“若是令老板有别的方子，那可以试试，在下提前先谢过了。”
令梧秋此番，一是为了还人情，二也是想从杏爷这里打开一个口子，他的病需要药品，而她的任务就是运输药品。
杏爷在这里门路颇多，对外表现的却似乎更像是个毫无背景，单打独斗闯出来天地的，令梧秋隐隐有些觉得矛盾，细究下去应该会有别的线索。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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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借助杏爷的手？”
一上车，于旸就就很兴奋，略带兴奋低问着令梧秋。
令梧秋拢起袖口，慢条斯理：”借不借得到再另说，他需要的药也不是什么打紧的，只是丰州不好买，我们送他一个人情，将来应该会有求得到他的地方。“
“这才第一面，你竟能考量到这么多。”于旸暗暗感叹，起初听上面说会有一位女同志来辅助自己，见是令梧秋，他还怀疑过她那样家庭出来的人耐不住性子，现在看来，自己简直是坐井观天了。
“现在用人就用自己家里的人，过几日，咱们那些兄弟姐妹都能到丰州了，我们俩辛苦几天。”令梧秋已经在计算各项事宜的顺序了，后天景华班开戏，城里一定会热闹起来，届时他们也应该进城了，是个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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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翘跟着费林言回去的路上也忍不住讨论起令梧秋其人。
“你说她怎么还懂医术？”任翘觉得新奇，她们从小就送进班里来学唱戏，有的无父无母，有的是家里再揭不开锅，整日除了练功就没别的了，那令梧秋看上去什么都比她们懂得多些。
“上次让你查探的东西有结果了吗？”任翘所说也正是刚刚沉默不语的费林言心里所想，他张口问贝三。
“令老板家中算是富贵，学戏也不是童子功，说是留洋归来跟了名师。”贝三把自己查到的一一报了出来。
“现在的公子哥和小姐们都流行这一套，对她们没见过的东西总会三分钟热情，以前丰州城里的人谁不说那于家公子也是个浪荡败家子。”贝三也有自己的看法，他只当是于旸和令梧秋两个富庶人家的小孩不知天高地厚，不用受乱世里求温饱之苦，兴头到了便有资本支撑他们玩票。
费林言依旧没有说话，思绪已经远远飘向窗外，他同令梧秋她们很像，背景家世，也许那二人也有想做的事情。
跟他一样。
任翘还要赶回去练功，这两天也不能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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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梧秋和任翘再碰上的时间并没有隔太久，第二日，城中最好的裁缝店里，她刚踏过门槛，熟悉的身影就在眼前出现。
“任老板？”令梧秋比任翘高出一个头，她闪现在她身后把她吓了一大跳。
“怎么是你？”任翘有事习惯性地撇起嘴。
令梧秋是来取之前定的料子，她带来的戏服内衬的裙子少了一块。
裁缝店老板跟于旸是相识，早就知道今天令梧秋要过来，热情似火地让小二捧出好几套好料子。
令梧秋伸手，随意翻了翻，眼角的余光看见任翘看见最底下那块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她特意抽出那块，抵到任翘面前，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喜欢？”
睫毛下忽闪忽闪，那是喜欢的神情，绝对不假，令梧秋又故意她跟前凑了凑，有意为之，用手上这块料子撩拨她。
任翘唇齿间打着架，她欢喜的，可又不愿单独为了块料子朝人示弱，尤其那人还是总共没见过几次，但次次都让她受挫的令梧秋。
“不喜欢。”任翘撇开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自己原先拿着的，“再说了，是老板给你挑的，我喜不喜欢有什么打紧。”
令梧秋笑了笑，不在勉强，转身跟老板说道：“劳烦掌柜的帮我全打包了，多谢。”
听到这话，老板自然开心，又是大顾客，他欢天喜地地忙碌着给人打包。
令梧秋的性子丝毫不拖拉，选完抬腿就要走人，临走前看任翘还在那里犹豫不决，她好心提了醒：“选白色那块吧，更衬你。”
其实任翘也是这么觉得的，只是从小长到大，白衣服对她来说都太奢侈了，小时候没成角儿，这么清淡的颜色干活练功都不方便，稍有不慎就会弄脏，现在大了，旧衣服也得留着给班里的小孩，选白的也不合适。
现在听到令梧秋这么说，犹豫片刻，还是没选那件白色的料子。
“任老板这么不喜欢我给的意见？”令梧秋这时候也有点不大开心了。
“不是的。”任翘有些留恋地回头忘了一眼被她舍弃的白，摇摇脑袋，“白色不好洗。”
令梧秋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过头了，软下音调：“没事，这件也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她的恭维总是随口就能说出来，任翘的脸红红的，很是受用，却还要故作镇定，犟嘴说道：“再好看能有你买的那些好看？你那些可不便宜吧。”
令梧秋被她问住了，的确，她甚至都没有仔细问问加钱就全部包了下来。
磕巴道：“反正是花于老板的钱。”
任翘见她大手大脚，忍不住出言劝导：“这年头，钱越来越不值钱，你们俩是有钱人，也得省着点花，这世道乱糟糟的。”
令梧秋静静地听着她絮絮叨叨，满是一个对陌生人都会有的好心好意。
任翘见她神情不像是放在心上，叹了口气，也停下了絮叨，这就要离开。
令梧秋喊停住她：“明天演的是哪一出？”
任翘头也没回。
“空城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