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呀，爷爷，”沈修听闻爷爷不肯管他，扒着沈族长的大腿，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他听别人说牢狱里特别可怕，他不想坐牢，“我求求你了爷爷，你一定要救救我！”

沈老大亦跪了下去，“爹，你不能这样狠心！”

沈族长狠狠一脚踢到沈老大胸口，“我狠心，你教的好儿子，你们两个做下的烂事，瞒我瞒的滴水不漏。若一开始就告诉我，我好好教导他，能落到今日的田地！”

沈修已然不中用了，背上人命，便是不见官，学堂里是不会收他了，更被别说什么科举前程，都化为了泡影。

沈族长想到自己花在沈修身上的银子打了水漂，心里更像钝刀子剌一样，疼的喘不过气。他以前多待见沈修，现在就有多嫌恶。

蔡妈妈可不爱看这些，她身处风尘，世间的冷暖看的多了，心也硬，除了银子能暖暖她的心，其他的都是不能的。

因此冷冷道，“戏做够了吗？做够了咱们就说说正事。我醉花楼是供人取乐子的，你孙子倒好，把我好好的一个姑娘玩死了！这我以后还怎么开门做生意？既然出了人命我也认，咱们好生商量着赔偿把事情了结也就是了。私了是你孙子自己选的，我呢也这么大老远的来了，你们又这样赖，事情可不是这个理！”

蔡妈妈说的直白，把不少人臊的脸红，尤其是把沈家一众老者，他们想走，又不能随沈族长的意思去处置此事，只能硬待着。

沈族长干巴巴问道，“你想怎么了结？”

闻言蔡妈妈算起了帐，死了人对楼里的影响，培养姑娘的花销，姑娘一年能赚多少银子……一项一项，罗列清楚，大钱算完，又算起了烧埋银子，最后大口一张，伸出一个巴掌，“五百两，这事就这么算了。”

沈族长剩的银子五十两都没有，怎么可能再出五百两，指着自己的老脸问道，“你看我值五百两

吗？”

“嚯，这是想和我耍横了！”蔡妈妈翻个白眼，提起沈修的衣领子，“私了是你提出来的，没人出银子你叫我怎么办呢？只能送去官府了，叫县令老爷判了。”

说罢蔡妈妈又瞟了沈族长一眼，“老东西，你当见了官就他下了狱就完事了？我的损失清清楚楚在这儿放着，到时官府判赔多少银子，你卖房卖地都要给我，一分少不了，别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注意！”

“不行，不行，不能见官，”沈家族中几名老者见蔡妈妈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忙出来阻拦。

沈三爷爷拿拐杖指着沈族长道，“沈一平，你孙子惹出的事，你想办法平了。要是敢见官影响沈齐、沈治他们，族里可和你没完！”

沈族长冷嗤一声，“五百两银子我没有，族里要是愿意出这钱，那就不用见官。”

沈三爷爷气的胡子都吹了起来，“你想什么呢！族里哪有那么多银子，你孙子上学族里也花了钱了，如今不让他吐出来已经够给你脸了。”

沈族长并不示弱，“你们如今倒也有脸说，族里的银子哪里来的，还不是我的功劳？”

“那我们可管不着，你当族长就得为族里找想，再说你自己手里的钱比给族中的更多吧？”沈三爷爷指着围观的人，“族里的人可都在，都看着你呢，你要是不想办法摆平这件事，你以后还怎么在落霞村生活，怎么在族中立足？”

沈三爷爷话带威胁，沈族长抬头看看正虎视眈眈瞧着他的沈家族人，终于体会了一把墙倒众人推的感觉。他无力笑出声来，只怕他上一秒送沈修见了官，这些人下一秒就能把他撕了。

一旁沈修为了不下大狱也豁出去了，跪在蔡妈妈脚边，“蔡妈妈，五百两太多了，就是把屋舍田产全卖了也不够，您老人家行行好，少些银子，我去把房契地契找出来都给你！”

沈族长气的血都要喷出来了，一脚把沈修踢了老远。沈修的几个叔叔趁机按住他打了一顿，家里钱已经没了，再没了地，他们以后吃什么，喝什么！

这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善了，沈族长心里想出注意，鼻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对沈老大道，“去把沈月叫出来。”

沈老大一脸不可置信，哆哆嗦嗦道，“爹，你要把沈月往火坑里推？”

“我把他往火坑里推，明明是你和沈修把她往火坑里推！你们爷俩办出的好事，难道要一家子跟着倒霉？”沈族长如今已经没了气，话说的云淡风轻。

沈老大看了一圈，看着恨不得打死沈修的兄弟们，只能迈着沉重的脚步去屋里把沈月拽了出来。

沈月满脸惊恐，不肯出来，哭喊个不停，可根本无人理会她。她只能死死抓住门框，指甲断掉几根都没有察觉，只见鲜血“嘀嗒嘀嗒”流了一地。

沈修瞧见生机，从地上爬起来，同他爹一起把沈月拽到蔡妈妈面前，“妈妈，你瞧，我妹妹长的不错，镇上好几个财主早就看上她了，你调教调教，很快就能给你们赚钱了。到时别说五百两，就是一千两都没有问题！”

沈月确实出落的亭亭玉立，才十三岁，还不到说亲的年纪，要不然以她的容貌，早被人定下了。

“丧良心哟！”

“畜牲！”

“真不是人呀！”

为了那么一个东西，把女儿卖到勾栏院，围观的村民都满脸不敢置信，纷纷口吐莲花，骂了起来。

沈族长哪还管得了这些，只对蔡妈妈道，“只能这样了，你愿意就把她领回去，不愿意就去报官，便是判赔了银子，你看看这村屋田地能值多少钱？这笔帐你应该比我会算。”

“呸！”蔡妈妈亦是狠狠唾了一口，仔细打量过沈月的模样后，叫沈族长签下了买卖文书。

大局已定，沈月脸上从惊恐到绝望再到认命，她不再哭叫，拢拢头发，决然对蔡妈妈道，“我和你们走。”

蔡妈妈挑挑眉毛，“算你识相。”

沈月淡淡一笑，“妈妈，刚沈修说了，我便是替你赚千两银子也不成问题，对吗？”

“只要你肯听我的…..”

“我愿意听妈妈的，日后赚的钱我也一分不要…”

蔡妈妈来了兴致，“你想让我做什么？”

沈月指指沈修，“打死他!”

“好！”人群里已经有人忍不住叫出好来。

沈族长家人见所有事端已经了结，不愿在外边丢人现眼，已经陆陆续续进了屋。沈修如今招人恨，眼下没人愿意再护着他。

蔡妈妈闻言笑了，示意打手上前把沈修打了个半死不活，才叫停道，“不好闹出人命的。”然后满意地带着沈月走了。

……

一场闹剧，竟然是以这样的结局落幕。沈清棠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着回了屋。

宋雁行跟在他身后，担忧道，“可是为着沈月？”

沈清棠说不出话，解了衣衫，躺到床上假寐。他感觉过了好久，睁开眼时，不过月上中天。

宋雁行也没睡着，正瞧着他。两人额头相抵，沈清棠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宋雁行摇头，“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沈修做事不计后果，惹出这么大的麻烦。错的是沈家的人，只认钱，这才把沈月推进火坑。”

“可是我设套让沈修跳进去的……”

“若换做其他人，借高利银子、去勾栏院这样的无底洞他会跳进去吗？这两个地方常人避之不及，沈修跳进去，是他本性不好，他贪婪、惨虐、自私、软弱、受不住诱惑。沈族长贪得无厌，树敌不少，他不只霸占你家的家财，日后难免还会有别人对他展开报复，到时先下手的对象还会是沈修，明白吗？”

沈清棠到底过不了心里那一关，颤着声音道，“我只想让沈修和沈族长得到报应，我没有想过让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