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伖睡的房间是坡屋顶下的一间隔间，天花是倾斜的，一不小心就很容易磕到脑袋。从床上起来的时候要特别小心。

昨晚阮伖睡得迷迷糊糊，做了好多梦，还听到了熟悉的梦靥声。梦里他张大嘴巴，想叫住那个唤他“伖儿”的女人，可是他再次像被人绑在床上一样，动腾不得，他大声呼喊，也换不来女人回头看他一眼。

像是在虚无缥缈的梦里喊得久了，阮伖舌干口燥，竟然被渴醒了。他摸着黑从床上爬起来，果然头又碰到了倾斜的天花，本来朦朦胧胧的一下子就被撞清醒了。

这时，阮伖隐隐约约听到从外面的屋子传来两个人的声音。

“总共的费用是七万块，你怎么只拿回来五万五？”游可轩问道。

“轩爷，我也不知道啊。我明明和他说的是最少也得七万块，最多只能给他再便宜个两千块，哪里知道他最后就只给了五万五。”光华大剧院的总经理韦锘说道。

“那你和我再讲一遍，你们当时是怎么谈的？”游可轩问道。

“他问我报价，东拉西扯又讲了许多，无非就是觉得我们的报价贵了。我就跟他说，别人若是跟他要六万块，那我们就只跟他要五万八千块，这他总能明白我意思了吧。我们肯定比别人要价低，但是我们剧院的表演是绝对没问题的，票房收入绝对让他赚个够。付我们这些总费用肯定是性价比最高的。”韦锘说道。

“你那天可是又喝了酒？”游可轩问道。

“我……我也没喝多少啊……”韦锘急忙接着解释，“我和他说了好多遍，别人若是跟他要六万块，那我们就只跟他要五万八千块，我们肯定比别人要价低，他怎么不清楚？再说他找到咱们之前可早就打探了不止一家了，别的剧院要什么价钱，他心里有数。他早说五万五千块，我肯定不答应他了。就算五万八千块，我也不能答应啊！那个啰里吧嗦烦人的陆老板，你是不知道他有多烦人……”

“所以你那天又喝的不少了？”游可轩说道，“就你那喝醉了犯浑说不清楚话的样子，人家能听明白吗？定是把你说的：别人若是跟他要六万块，那我们就只跟他要五万八千块，就当作是你最多要六万块，最少五万八千块。人家最后在那基础上再扣你点钱，这才给你拿了五万五。”

“不能啊，我说的是别人若是跟他要六万块，那我们就只跟他要五万八千块，我没说就是五万八千块啊，我的意思是我们肯定比别人便宜。”

“你是打个比方，但是人家可没听清楚。你天天喝那二两猫尿，喝的不省人事，嘴上都不清楚一句完整的话，谁能听清你本来的意思。我问你，我们本来最少要多少来着？”

“七万块啊。”韦锘道。

“那你为什么不拿七万块做比方，偏偏要和陆老板再提什么六万块来打比方？你要打比方也是拿六万八千块对比，为什么要拿五万八千块打比方？你还怨人家听错了？”游可轩生气道，“我们剧院上上下下两百号人，辛辛苦苦排了三个月的戏，平白无故少了一万五千块，你让大家去喝西北风吗？”

“我跟他的的确确说的是别人若是跟他要六万块，那我们就只跟他要五万八千块，我没说就是五万八千块啊，我的意思是我们肯定比别人便宜。”韦锘继续辩解道，但是嘴里反复就是这几句。

“行啦，我也懒得和你再计较了。你说说你这是第几次喝酒误事了？年初，你说你一个远房堂弟办的新剧院，说那人多，看戏的人也多，说你那堂弟如何如何与你亲近，如何如何值得信赖。我当时可是怎么劝你的？让你签个合同，你偏不，拍着胸脯和我急，说自家的亲戚，怎么可能会不给你，难不成还能骗了我们不成？这是不是你说的？可最后呢？你可拿回一份钱了？”游可轩越说越急，越说越气。

“他那不是投资去了，一时半会没了钱了吗……又不是不给……”韦喏道。

“投资？连你这也信？从前年到现在，你可再催过他？”游可轩说道，“人家老婆说他不在家出远门了，你就不去要了，这都两年了 ，他可有再主动联系过你？你呢？可再去催过？”

“您这让我怎么开口呢？他这不是不在家吗，我找不到他啊，还能怎么办？”

“好了，我不与你说了。说的再多，你还是按照自己的老道理，完全听不进去别人好心的提醒。这剧院本来也有你一半的产业，你如果不想要它了，就尽快退出。如果你不愿意退出，我就带着剧院的人离开。”

“游可轩，你可别得寸进尺？你就这么对我吗？”韦锘道，“你可别忘了谁是你的伯乐？没有我，你现在就是个破演员！破编剧！破导演！翅膀硬了你就想单飞了？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恩将仇报，游可轩，你没有心！”

“我没有心？我劝你少喝点酒，难道是怕你喝酒浪费那点钱吗？大家劝你少喝酒，还不是为了你身体好吗？四年前那场大病，还不够你长教训吗？只有到生死险境，你才肯不喝酒吗？就算你现在身体好了，也不能不把大夫的话不放在心上。你瞧瞧你现在，成天抱着个酒壶，不离身，是个什么样子？”游可轩怒道。

韦锘口齿不清的说：“听他们医生的话，还有完没完了，医生的话就是屁话。老子那病不是喝酒喝出来，都是因为你没好好照顾我！”

游可轩又怒道：“你！你胡搅蛮缠！别人如何待你，你怎么就不懂得一点点感恩？”

“感恩？活该！”韦锘的酒气喷涌，“那一万五千块，我就不打算要了，你能拿我怎么办！爷我不要了！”

“韦锘，你我好歹知己一场，你一定要这样吗？”游可轩道。

“老子不给他们演了，行不行！你就知道和我成天汪汪汪汪吵，老子赚点钱你当我容易吗？”

“赚钱？这半年你光花出去的钱都不止一万五千块，还好意思提赚钱？上个月你明明和大家说这个月发百分之七十的工资，大家念在现在情况艰难，生意不易，又想着往日的情分都答应了，那真真的是给你我面子。可你是怎么做的？最后只给大家发了百分之三十不到的工资，还又托了半个多月，你就是这么寒大家的心吗？那剩余的百分之二十，你拿去作什么了？你心里清楚！”游可轩说着眼圈已经红透，“你若再寒了大家的心，就别怪大家都走了！”

“都走？怎么游可轩，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想走，你们走啊？离了你，我韦锘这生意照做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