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任务的委托人自称老孙，很快就来了调查社。

樊虹礼貌将人请进办公室旁边隔出来的小间会客室。

将茶递给老孙的时候，老孙连忙起身，樊虹看到那皲裂粗糙的手就知道眼前这位老人长期从事体力活。

但是委托人似乎才四十多岁，樊虹翻了翻资料，确定自己没看错。

“俺……我想找我儿子，”老孙紧张道，“你们可以帮我找他吗？”

“您说说具体情况，我们好做评估。”虽然初步接单，但是没了解实情，樊虹并没有第一时间应承他。

“好的好的。”老孙连连点头，他从怀里掏出一叠泛黄的纸张，里头密密麻麻记载着他这些年打探到的消息，还有前两个调查社的调查报告。

樊虹只是浏览了一遍，这个评估只能实际调查的林羡青判断，他今天的任务就是尽量从委托人那里打听消息，再边边角角的信息说不定都能用上。

借着攀谈的时机，樊虹对老孙的个人信息可谓是掌握齐全了，虽然异能鸡肋，但是他的疏通异能在和客户沟通的时候意外地很有用。

老孙的儿子孙文程，五年前去外地打工，同村人透露他的去向是制造业发达的Q市。

那时候孙文程还常常和家里联系，后边他说找到了一个更好的地方，等他稳定了再和家里通信，但是之后就断了联系。

老孙怎么也联系不上儿子，同行去打工的人也没再见过他。

这些年老孙跑遍了Q市大大小小的工厂，始终没有儿子的消息，孙文程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说起来，老孙忍不住抹了抹眼泪：“5万信用点是我这些年攒的所有钱了，俺也不求别的，有个信也好。”

“怎么样？”樊虹端着一杯可乐进了办公室，说是办公室，也只是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的小房间罢了。

林羡青把最后一页资料放回文件夹，淡淡道：“几乎无用。”

“唉，”樊虹叹了口气，“那你说这事咋办？给他退了？”

“我明天去他家看看。”林羡青不急不慢道。

樊虹就知道林羡青打算接这单了，他挑了挑眉，把手里的可乐递了过去，“辛苦林调查员了。”

不出意料被拒绝了，林羡青不喝碳酸饮料，只喝白水，所以樊虹把小冰箱里的饮料全换成了可乐。

所以这快乐还是让我一个人承受吧！

他灌了一大口可乐：“嗝儿～”

第二天早上八点。

林羡青准时抵达位于X市郊区的白鹤小区。

这个小区是二十年前修建的安置小区，主要用来安置在异能暴乱中失去住所的流民。

位置偏僻，但是房租便宜，除了一些老人，还有些囊中羞涩的年轻人在这租房。

老孙就住在三栋顶楼，七楼的楼房都是步梯，但是对林羡青来说不算什么。

他很快就见到了委托人。

老孙一开门就见到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看上去文质彬彬，十分白净，倒像是个老师似的。

“您好，我是青虹调查社的调查员林羡青，这是我的证件。”

林羡青开门见山，将自己的证件摆出来，确保老孙的眼神在证件上看了一圈，才收回。

“昨天樊社长和您说过，今天我会来您家里调查。”

老孙一愣，连忙请人进来：“请进请进。”

林羡青却没有第一时间进门，而是先拿出鞋套套上，带上口罩，套上手套，这才低声道：“叨扰了。”

老孙见他这一套，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要说家里不用这么客气，但是这年轻人又好像很认真，说实话这还是第一次有调查社上门看，老孙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孙文程的房间是哪一间呢？”林羡青站在不大的客厅，他举着双手，与胸平齐，仿佛在自家手术间做手术一般。

老孙指了指右手边的那间。

孙文程的房间很简单，除了桌椅和床柜，就只有一些书，衣物也不多，打工的时候带了不少出去。

林羡青沿着左手边一一查探着，时不时问一些问题。

“这几件衣服是孙文程自己买的吗？”

“我给钱，他自己买的礼物。”

“这双鞋也是？”林羡青举起一双球鞋。

老孙仔细想了想：“这双鞋也是他自己买的。”

林羡青将这双磨损很多的鞋放回原处。

“他读高中时一个月的生活费是多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调查员要问这个，老孙还是很老实道：“有时候三百，有时候五百，不是很固定，要看我那时候赚多少。”

最后林羡青在书桌上那堆读物面前停下，无非是一些年轻人常看的小说，主角都是异能者，也有几本漫画，被翻看得最多。

林羡青一页一页翻看着这些旧书，直到在里头发现一张照片，他拿出来端详片刻，照片有些泛黄，但还看得清人像。

那是一张高中毕业照，背面写着每个人的名字，孙文程一个人呆在角落里。

林羡青突然看向书柜，那上面也有几张孙文程的照片，他……似乎从来不会出现在照片的中间。

从白鹤小区出来，林羡青坐上了前往市区的公交车，今天周四，户籍在本地的异能者可以免票。

毕竟开车要耗油，赶上最近油价涨了，林羡青只要是在市内，基本都是坐公交车。

“这油价比我血压涨得还快！”樊虹吐槽，把车钥匙“暂时”收缴了。

林羡青找了个靠后的座位坐下，公交车缓缓往前驶去。

他靠着椅背，微微阖上双目，脑海中刚刚获取的有关孙文程的信息不断整合。

“性格保守，内敛，不爱说话。”

“或者说，不爱和人交流，社交能力不强。”

“和家人关系良好，但是不常沟通，社交范围狭窄。”

“智商正常，精神稳定，排除隐藏的暴力倾向。”

回想起衣柜和鞋架，林羡青添了一句，“也不重物质需求，生活简单。”

一只谨慎的鼹鼠，林羡青盖章定论。

他又回忆起孙文程工友的调查报告。

多方证人证实，孙文程在失联前主动示意找到了新工作。

这种人主动换了工作，必定不会是高风险高收益的那种，也就是说，新东家能让他放弃稳定工作了两年的地方。

他给予了新工作超出常人的“信任”。

青虹调查社会客室。

樊虹正叼着根棒棒糖打游戏，见林羡青回来，他抽空问了句：“怎么样？有点头绪了不？”

“无法确定。”林羡青回道，他捡起掉落地上的笔，将椅子上的薯片包装袋丢了，又开始整理沙发上的杂物。

樊虹正好一局游戏结束，明显惨败的他终于放下手机，那厢林羡青还在揪着沙发坐垫的流苏，试图将流苏拉直。

“放弃吧，”樊虹摇摇头，“那几根线就根本不是直的。”

每回林羡青坐沙发之前都要整理一遍那破毯子上的流苏，知道的管这叫强迫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特殊启动仪式呢。

总算把那几根流苏拉到几乎同一长度，林羡青这才坐了下来：“我明天要去M市，有一个委托需要交接。”

稍显冷淡清冽的声音自带低微沙哑，莫名一股子肃正味。

不像是说自己的决定，倒像是高高在上的命令，樊虹晃了晃脑袋，将这奇怪的想法甩出去，一缕卷毛偷偷溜了出来。

他提醒道：“但是这周末就要去沿山村了。”

“M市就在X市旁边，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樊虹就知道这事定下了，他手指一动，打开订票软件。

林羡青正好起身，余光扫见樊虹的动作，他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你如果还定硬座我就把你押上去坐个够。”

不就是上次去A市误定了硬座嘛，虽然林羡青坐了15小时硬座，但是樊虹省了整整三百块呢。

“记仇的天蝎座。”樊虹嘟囔着，心知林羡青说到做到，他只能遗憾地退出硬座选项。

这次的硬座也便宜二百块钱呢。

看着樊虹买了票，林羡青才回了位于二楼的卧室。

青虹调查社是一栋二层的小楼，位于X市城北著名的商业中心地带，所以即便又小又破，一个月的房租也不便宜。

说是小楼，其实是抬举它了，其实就是个小平房，后来加装了一个小二层。

一楼是会客室、办公室还有卫生间，因为单独租房住太贵，不划算，两人买了两个沙发床，就摆在二楼的一个空房间，权当卧室了。

他们也想过把调查社搬到郊区，但那样一来，潜在客户恐怕都会嫌远不乐意去。

林羡青按照习惯10点洗漱，正如他以往一样在10点28分之前躺下。

前往M的火车上。

因为路程不到3小时，林羡青让樊虹买了软座，他正好靠窗，身边的座位是空着的。

林羡青对面是一个埋头玩手机的姑娘，他看似随意扫过车间里的人，最后目光停在那姑娘随身携带的包上。

陈璐终于清理完了手机相册，她揉了揉眼睛，感觉看手机久了，视力都有些模糊了。

“一定是昨晚上没睡好，还是追新番洗一下眼睛！”

正要把平板放在小桌上打开视频软件，忽然发现对面已经坐了人。

陈璐看了眼自己像个大饼似的超大平板，高铁的小桌就这么点大，占这么多是不是不太好？

但是他好像没有要用小桌的意思，社恐的陈璐悄悄抬眼看了一下。

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林羡青的皮肤，这男生皮肤真白！

偏偏他还穿着白衬衫，更显得肤白胜雪，陈璐还没见过这样的冷白皮，下意识地多看了几眼。

这男生头发也修剪得很清爽干净，就是低头看着书，不知道五官——

直到她和那双眼睛对上。

和文弱外表不同，这个男生的眼神三分清冷、淡漠，更余七分明锐凛然。

“……”社恐发作，陈璐“唰”地移开眼神，掏出手机，胡乱打开一个app，假装沉浸式玩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