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流逝，分魂阵法的作用也跟着消退。蜃龙聚起的幻像慢慢散去，闻人笙和白成眼前再次翻涌起浓雾，渐渐汇成一条细长如蛇的虚影。

它浑身漆黑，头顶两角，身上的鳞片斑驳，正是被黑雾侵蚀的蜃龙。正紧紧缠在聂修忱身上，二者密不可分。

蜃龙昂起头，冲着二人嘶嘶地吼了两声，漆黑眼眸之中充满警惕。

闻人笙挑挑眉，打了个响指，仿佛有什么东西隔空在蜃龙脑袋上拍了一下。

蜃龙被这一手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带着聂修忱往后挪挪，虚张声势地抬起头，吼叫着恐吓两人。

“行了，不会再把你们俩分开了。”闻人笙顺势在旁边坐下，给阿玉塞了颗糖豆，他发现，这崽儿还真挺喜欢吃甜的。以前对外界反应迟钝的时候，吃到糖的就甜笑，现在活泼点了，天天扯着自己去给他取零食柜里的糖果。

蜃龙拖着聂修忱躲在墙根，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见闻人笙看过去，忍不住又往墙角里塞了塞。要不是白成提前在这里贴上符箓，它估计能带着聂修忱穿墙而逃。

白成扭看看一脸散漫的闻人笙，又看看恨不得消失在原地的蜃龙，对闻人笙挥挥手：“去去去，你在这儿呆着，它估计有什么也不敢说。带着阿玉先出去，待会儿我把结果发你。”

闻人笙无可奈何地摊摊手，带着小尾巴阿玉出去了。末了，还贴心地将资料室的门给他们带上。

阿玉亦步亦趋地追着闻人笙，闻人笙走一步，他得走三步；闻人笙往左，他也跟着往左。

闻人笙跟发现什么新奇的玩具一样，故意越走越快，阿玉不得不噔噔噔跑起来，这才勉强跟得上闻人笙。最后阿玉两条小短腿不停地倒腾，却怎么也追不上，急得都快哭了。

“哈哈哈，”闻人笙见状停下脚步，站在走廊尽头嘲笑他，“阿玉，你这小短腿倒腾得还挺快。”

阿玉泪眼汪汪地追上去，控诉地“瞪”着闻人笙。

明知道阿玉看不见，闻人笙还是被看得有些心虚，他干咳两声，“我错了，崽儿来，我抱你。”说着他蹲下来准备迎接向他扑过来阿玉。

阿玉噔噔噔向他扑过来，然后猛地向上一蹦，脑袋重重地磕在闻人笙下巴上，给了他一头槌。阿玉撞完人捂着脑袋调头就跑，丝毫不给闻人笙反应的时间。

正好上楼的白晶莹看到这一切，毫不留情地嘲笑：“哈哈哈哈，干得漂亮，该！”然后趁闻人笙还在愣神之际抄起阿玉，三步并作两步从楼梯上跳下去。

闻人笙丝毫没有防备，一向乖巧黏糊的阿玉居然给了他一下。他站在楼梯口看被白晶莹夹在臂弯里的阿玉还在捂脑袋，张嘴想要说话，下巴又是一阵剧痛，让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嘶，不愧是凤凰灵玉，这脑袋就是硬啊。”

这时白成突然将门打开，“别玩了，快进来。”

闻人笙哦了一声，冲还在探头朝这边看的阿玉做了个鬼脸，跟着白成进了资料室。

蜃龙已经消失了，只剩下聂修忱还飘在空中。白成三两下将他塞进牌位里，又伸脚将地上乱糟糟的东西一扫，腾出来片下脚的地方。

白成做完这一切，塞给闻人笙个文件夹，然后一边清理现场一边给他解释：“蜃龙已经彻底和聂修忱融合了，他要是愿意随时可以送他下去。”

“那把玉骨折扇是在蓟京西山捡到的。”白成道，“至于当初为什么黑雾会莫名钻回地下，它也不清楚。不排除是黑雾为了刺激蜃龙，故意的。”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白成噼里啪啦说完一大段话，顿了顿又补充道，“哦，至于黑雾是什么，它也不知道。理解一下，毕竟它都被侵蚀成那样了，神志不清的。”

闻人笙思考片刻，道：“在兴桐寨，他们说炼制初代血尸、交给寨主含有蜃龙鳞的石像的那个‘大师’，就是拔鳞的邪修。仔细算算，时间也对得上。”

“那个邪秽也承认，是它给的石像。所以说当初就是祂附在邪修身上，折磨蜃龙，又主导了后面的一些列事情。”

“至于那些黑雾……”闻人笙，“还真有可能是邪秽。”

白成闻言眯起眼睛，点点头：“不错，蜃龙也是倒霉。好不容摆脱了黑雾，结果又被祂附身的邪修拔鳞。死后也不得安宁，蜃龙鳞被拿来做幻境，血肉被拿来做蜡烛。甚至好不容易投胎做了天师，结果又撞到邪秽手上，死得无声无息。”

“确实，我让姚瑜给聂修忱每个月的香烛再加点儿。”闻人笙眨眨眼，啪地将手中文件合上，突然问道，“阿玉是不是当初那只小凤凰？”

白成下意识回答道：“是……不是，”随即他就反应过来，装傻道，“啊……啊？这我怎么知道？”

闻人笙勾唇，将文件夹拍在白成胸前，“懂了。”

“你又懂什么了？”白成一脸黑线地抬手想要接过文件夹，结果闻人笙一抽手将东西又带走了。

“晓得我家小凤凰回来了呗。今年我要回总局，跟雷鸣好好炫耀一下。”闻人笙一伸懒腰，不紧不慢地走出资料室，“不过阿玉的眼睛怎么回事，我得找姜局他们帮忙好好看看。毕竟当初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现在眼睛不好了。”

临出门前，闻人笙转身将门关上，语中别有深意道，“你说对吧，白泽？”

——

闻人笙下楼的时候，正好看见白晶莹正在逗阿玉玩。他几步走过去把资料丢给白晶莹，弯腰将阿玉抱走，“白晶莹，聂修忱那事已经解决了。这是资料，看着整理一下，交给姚瑜。”

白晶莹顺势翻开资料扫了两眼，忍不住咂舌道：“蜃龙这经历，我横看竖看，通篇只剩一个惨字。”

继续往下看了两行，她又自言自语道，“所以我在兴桐寨见到的‘神’像，其实就是被黑雾侵蚀的蜃龙。我刚开始还以为是那个邪神呢，画的那么抽象。”说着白晶莹拿着东西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开始干活。

阿玉被闻人笙抱着，有点心虚地将脑袋埋在闻人笙颈弯里，两只胳膊死死环住他脖子。

闻人笙一乐，逗他：“呦，心虚了？刚刚给我一下的劲儿呢？”

阿玉闻言默默又将脑袋埋得更深了点。

“咳咳，”闻人笙故意重重地咳嗽两声，“松点，松点，你这力气忒大了，勒死了。”

阿玉这才默默放松了手臂，但还是死活不露头。

“嗳，”闻人笙安抚地拍拍他后背，“我给你讲啊，下次可别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说着摸摸阿玉刚刚撞到自己下巴的脑袋顶，问道，“还疼不疼？”

阿玉动了动，摇摇头，但还是死死扒在闻人笙怀里，放都放不下来。闻人笙只感觉到肩膀上有片濡湿缓缓晕染开，然后就听见阿玉带着哭腔道歉：“笙笙……对，对不起……”

闻人笙只能叹口气，将他又抱紧了些，“好了好了，别哭了啊。”

阿玉趴在他肩头默默掉眼泪，“对，对不起……我，我错了……”

“你这也没错，”闻人笙将他抱下来，抹干净眼泪，“该出手时就出手，只是别让自己受伤，那多不值当。”

“所以说，下次要学会告状，知道吗？”闻人笙教他，“遇到欺负你的人，要先学会告状。来，假如别人欺负你了，你该怎么做？告一个状我看看。”

阿玉抹了抹眼泪，仰头告状：“笙，笙笙打我……”

闻人笙：……

“注意注意，我不算啊。”闻人笙回想到今天自己的行为，默默又给自己的话打了个补丁。

“况且，那怎么能叫我打你？”闻人笙跟他掰扯，“祖宗，今天分明是你打我。不过确实是这样说的，谁欺负你就回来告状。”

白晶莹闻言探出个脑袋，“老大你这光告状可不行，还是得过两天让阿玉跟我学一学，怎么打回去。”

闻人笙瞥她一眼，捏了捏阿玉身上软绵绵的肉，“就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打架打得过吗？”

“倒也是。”白晶莹一脸赞同地点头，转而又好奇地问道：“不过老大，你怎么对阿玉这么上心？”

闻人笙正捏着阿玉肉呼呼的爪子给他看手相逗他，闻言头也不抬道：“毕竟我们家小凤凰，我一手带大的崽。”

“？？？”办公室里的人俱是一惊，伸长了脖子八卦，不是东方特顾家的吗，怎么变老大家的了？

闻人笙见他们一脸不信，考虑到其中缘故颇多，甚至有些情况他自己的说不清，干脆不再解释，开玩笑道：“我自己生的。”

“切~”

办公室众人此刻也看出来闻人笙在开玩笑，纷纷将脖子又收了回去。

只有一个小家伙没看出来。“笙笙，我想，要个弟弟妹妹。你能，再生一个吗？”阿玉仰着脸，乖巧地问道。

闻人笙：……就不该开这个玩笑。

下楼路过的白成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继而毫不顾忌形象地抚掌大笑。

闻人笙磨了磨牙，“我能给你生个哥哥姐姐，你要不要？”

阿玉眨巴眨巴眼睛，表情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斩钉截铁地道：“要！”

闻人笙：……操蛋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白成毫不留情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就在这时，闻人笙的手机铃响了声，是陆修发来的信息。

闻人笙看了看消息瞬间变了脸色，他放下阿玉，说道：“出事了。白晶莹，收拾一下，我们去支援一下陆修和滕垚。”

闻人笙：你问我怎么认出来小凤凰的？这还不简单，矫情，爱哭，又黏糊糊跟个小尾巴一样，还有点小聪明，这不就是我们家小凤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