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玉自见他出来就后撤一步，伸手唤出黑色长剑。长剑嗡鸣，带着些跃跃欲试的兴奋。

“嗳，说了要聊聊的，别急着动手，”闻人笙按住东方玉的手腕，扭头对黑袍人问道，语气却十分肯定：“你就是他们供的神？”

黑袍人闻言哈哈一笑，整理一番衣袍才慢条斯理地坐在石像前面的供桌上：“闻人笙，东方玉，好久不见啊。这要是放以前，上来就动手的才是你闻人笙。”

“……”闻人笙在脑子里飞速翻记忆，他怎么不记得他认识这人？好了，确定了，如果不是黑袍人认错人，就是他把那段记忆丢了。

“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我不是他们供的神。”黑袍人先是晃晃手指否认，又指向身边的石像道，“祂才是兴桐供的神，我最多算个搬运工。他们祭祀的阴魂，和我可没有关系哦。是祂请我笑纳这一百七十五年的香火。哦，不对，是一百七十四年零三百六十四天，今天还没有吸收完，就被你们毁喽。”

“还有一点，我看你们挺想知道的。那我就和你们说说喽。”黑袍人换了个姿势盘坐着，“那就是，当初兴桐一百多户、四百多人，是我杀的~”

他语气轻佻，好像是在讨论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嘶~我记得，当初路过这里，发现怨气冲天，本来以为是什么厉鬼寻仇。结果那只小白骨精太废，只杀了四人就被路过的天师送下去了。”

“还是我善良，我只好帮帮她喽。”黑袍人说着又换个姿势，语气有些嫌弃，“这具身体真不好用。这方面，还得看你们。”

黑袍人看闻人笙不再说话，又转向东方玉自顾自说道：“东方玉，如今你怎么对我持剑相向了？我记得当初你和我可是甚为亲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东方玉突然拔剑，没让他继续说下去。漆黑的剑刃划破空气，掀起尖厉的嗡鸣。但黑袍人周身突然泄露出黑雾将他严严实实裹住，东方玉的剑只刺进去半寸就难以再入分毫。

黑袍人轻轻一抖，他周身缭绕的黑雾就像是极具弹性的胶体，“砰”地一声将东方玉弹开。东方玉只感觉到从剑尖传来震动，紧接着自己整个手臂都十分麻木，手腕一酸，长剑掉在地上。

“啧，”黑袍人挥散黑雾，挑衅道，“退步了。怎么我记得你之前好像不用剑？”

“嘻嘻，总不能是我变强了吧？”黑袍人说着掩口笑出声，“哎呦呦，那可太令人高兴了。”

见没人理他，他也不恼，继续说道：“你们可真伤我心，老朋友见面怎么能上来就喊打喊杀呢？你看看，我对你们的其他朋友就不动手。我最多把寨子外面的人……”

“你把他们怎么了？”闻人笙没等他说完就厉声喝问道。

黑袍人无辜道：“像我这么心善的人，不过是把他们封了灵穴从后崖丢下去了。听说那后崖可是熊蟒遍地，豹狼横行，老吓人了。也不知道俩小可怜会不会碰到点什么……”

闻人笙听他这么说反倒是不着急了，“那没事，俩小朋友多历练历练总没坏处。你确实挺善良。”

黑袍人一噎，换了个说法，“是啊，他们在寨子外面，可是你们出不去啊。进了寨子，就别想出去了！”

闻人笙盯着他若有所思，良久才说道：“没关系，一力降十会。”

黑袍人：……

闻人笙暗地里扯扯东方玉衣袖，后者极为默契地明白他的意思。趁黑袍人注意力在闻人笙身上，抓住机会心念一动，剑从地上飞起，直扑黑袍人心口。

黑雾又迅速聚集将剑缠住。黑色的气流像一条柔软的蛇，紧紧缠在猎物身上，势要一点点将猎物绞碎。

“诶呀，东方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鲁了？可真令我伤心，我这颗小心脏啊，可真是一点缝儿都没了。”黑袍人换了个姿势，矫揉造作地说道。

紧接着“叮——”长剑被黑雾绞碎，断成数截化成荧光消散。

黑袍人还没来得及高兴，一把黑色长刀和一件黑色长柄武器分别从他前后两面刺去。他立马翻身甩袖，黑雾翻涌，长刀被他击飞，后面却被另一柄武器捅穿。

“噗——”黑袍人吐出一口鲜血，后退两步靠在石像身上，感叹道：“啊，这熟悉的感觉。”

那柄黑色武器捅完人就立马消散，闻人笙并没有看清楚它究竟是什么。不过想也知道，可能是东方玉的本命武器。至于为啥东方玉藏得那么快，他也能理解。毕竟有的人视武器如老婆，老婆怎么能随便给外人看。

闻人笙单手接住飞回来的长刀，耍了个帅：“诶嘿，没想到吧。我们声东击西，前后夹击。”

黑袍人揉了揉胸口，毫不在意地坐下学着他说话：“诶嘿，没想到吧。我不在乎~”

东方玉：……

黑袍人坐在供桌上，从旁边拉过一盘贡品，丢了俩橘子下来，“虽然你们捅我，但我今天见到老朋友了。心情好，就不和你们计较。吃橘子。”

东方玉没接，任凭那个橘子滚落在地。但闻人笙不仅接住了，还扒皮塞嘴里吃吃了。

“可惜了，”黑袍人塞了口橘子在嘴里，含混不清道：“还挺甜……这点你就比不上闻人笙……”

东方玉懒得理这俩癫公，就这么看着他俩面对面吃完橘子。

“我刚刚说道哪儿了？”黑袍人咽下口中的橘子又说道，“哦~是讲到我好善良，帮那只白骨精报仇。”

“当然了，我这么善良的人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四百多人死呢？所以啊，我就又帮了帮他们。诺，这尊石像就是我送的。”黑袍人拍拍身边的石像说道，“但这样对小白骨精就不公平了呀。所以我就又帮她杀了那个天师。”

说完黑袍人把剩下的橘子皮往旁边一扔，拍拍手。下一瞬突然暴起，一团几乎凝成实质的黑雾朝两人面门扑来，他自己也紧随黑雾，破空而来。“你们怎么不夸我公平善良啊？”

骨笛在眨眼间变成锋利晃眼的长柄镰刀萦绕着不祥的黑雾，冲闻人笙脑袋割去。

东方玉迅速转身侧劈，躲开黑雾的同时长剑划过黑袍人后背。闻人笙不躲不闪，选择直面镰刀。

“铮——”长刀和镰刀相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也带出猛烈的罡风。

闻人笙后退两步，黑袍人也在空中一个旋身落地站稳。

“啊~你这刀，怎么不利了？”黑袍人反手握镰，“还是老了，提不动刀了？”

闻人笙冷笑：“那也用不着你关心。我老了比不得阁下年纪轻轻，却活不到我这岁数。不过你这妆造挺年轻啊，cosplay西方的死神？”

黑袍人晃晃镰刀，“你猜？”

说着两个人再次举着武器撞到一起，带起的罡风将庙里的魂幡和烛火都吹得东倒西歪。闻人笙凭借身高腿长的优势，直接往黑袍人腹下三寸处踹。黑袍人下意识伸手去挡，闻人笙正巧狠狠一脚踹在他小臂上。

咔嚓。

黑袍人的左手小臂以极不正常的角度软绵绵耷下。

闻人笙瞪大了眼睛，“这么脆？”

黑袍人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卑，鄙！”

闻人笙一脸不赞同，他颇为自豪道：“诶——别这么说。我最多这叫‘不讲武德’。算不上卑鄙。”

隔着黑袍和黑雾，东方玉都能感受到黑袍人的无语。

黑袍人身上黑雾浮动，猛地朝东方玉扑过来。好在东方玉并没有放松警惕，他向右旋身，衣袖一甩，将黑雾尽数收下，同时召出一把新剑，顺势斜刺拦下黑袍人。

谁知他根本不是冲东方玉来的，只是虚晃一枪，浓烈的黑雾扑向紧追他之后的闻人笙。闻人笙追得太近，一时躲避不开，只能回身硬抗下这一团浓墨一样的黑雾团。

“滋滋”

闻人笙后背的衣服迅速被腐蚀出一个个破洞，褴褛地挂在身上。

东方玉趁机侧弓步横扫，凛冽的长剑直接削掉黑袍人一条小腿。断口处却不曾有血冒出，只有长剑留下的气息不断侵蚀创面。

然而黑袍人却毫不在意，直接用黑雾将伤口裹起抵消掉东方玉带给他的影响。然后手腕一抖，镰刀带着划破空气的风啸，拦腰砍向东方玉。

“小心！”闻人笙惊呼，挥刀想要去拦，却已经来不及。

东方玉迅速下腰侧旋，以剑撑地，向右空翻躲过这一镰刀。

“豁，少侠好腰力！”闻人笙将两人的交锋尽收眼底，忍不住赞叹道，手下动作未停，长刀削掉黑袍人的衣袍一角。

黑袍人眼看一击失败，脚下聚起的黑雾宛若有实质般托起他迅速后撤。

黑雾翻涌，转瞬就淹没了他的身影，“今日故友重逢，我十分欢喜。下次再见~”

闻人笙和东方玉同时追上去从黑雾中拉住黑袍人，却发现此时他已经被黑雾侵蚀，衣衫褴褛，皮肤溃烂。

这显然不是那个黑袍人！

黑雾渐渐消散，这个“黑袍人”的伤口没了黑雾保护，还在不断被长剑遗留的气息侵蚀。

东方玉拂过他的伤口，迅速将残留在上面的气息抽走。

闻人笙则是掀开他破损的兜帽，努力辨认他是谁。

“是他！”

说的就是你，剑修。

把剑当老婆。

黑袍人剥开橘子：嚼嚼嚼……你说你……嚼嚼嚼……浪费可耻……嚼嚼

东方玉：那橘子在供桌上放了不止半个月了。

闻人笙：……

黑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