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三处在顶楼，秦跃坐电梯上去。
事实上，二十分钟前，他们把沈烟送到五楼，才从这里下去。
去三处前，秦跃找后勤妹妹要了一壶热水和一袋黄茶。
黄茶是蒙顶黄芽，老贵了，是特安局用来接待省部级以上干部用的。
高胖子爱茶如命，原本不舍得给他，一听他说拿去给沈烟泡茶，二话不说就撒了手：“去，赶紧去！”
半路还被王胖子那厮截去两克，气得高局长连连跳脚。
秦跃不品茶，不过他知道政府机关招待大人物，都用好茶。
三处只有一间办公室，门在走廊尽头，廊道里非常干净，时时有人打扫，即便沈烟几乎不来这里。
秦跃提拎水壶和茶叶，伸手敲门：“沈处长。”
无人回应。
秦跃左顾右盼，抓耳挠腮，发现门边有锁，指纹开的那种。
他在三处门口僵持了十分钟，沈烟也没搭理他，秦跃闲得无聊，把手指头放上去。
大拇指滴滴，错误。
秦跃自嘲一笑，他有毛病呢，这玩意儿肯定只录了沈烟的指纹。
一边漫无目的地神思，一边换了食指。
嗒，门开了。
秦跃吓了一跳，以为沈烟给他开了门，连忙要点头哈腰，一转眼，才发现门背后没人。
而秦跃的手指头还放在开锁识别的机器上，他愣住了。
秦跃瞅了瞅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打开的门，顿时头皮发麻，他又试了下，果然机器发出了解锁的嗒声。
三处的门锁，录入了他的指纹！
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
既然如此，秦跃咽口唾沫，硬着头皮推开门，缩手缩脚的进去了。
三处的办公室铺满地毯，秦跃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换鞋，但仔细看了看，的确没有换鞋的地方，也没有那种包鞋的机器。
进去后正面一堵墙，墙上悬挂了庐山瀑布图，附赠李白诗一首《望庐山瀑布》。
向右转有绿植，特别大两棵，再里边就是非常宽阔的空间了，没有办公桌，没有椅子，也没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摆设，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秦跃有种无处落脚的错觉，即便这里空白得像是未装修。
保温壶里的热水渐渐凉了，秦跃走进大办公间，向左看，是被单独隔出来的房间。
那一幕，再次令他震撼。
仿佛进入了什么星际电影里的赛博桥段，透明的玻璃墙后，正中间那堵墙是巨大的屏幕，左右各有许多小屏幕。
很像他们公安局的作战指挥中心，但是这里的设备明显更加先进。
屏幕发出蓝光，照在长身玉立的沈烟身上。
大概是某种探测仪返回的数据，屏幕里，绿网随地形起伏扩散，有的地方亮起红圈。
秦跃总觉得很熟悉，他仔细观察，忽然发现，亮红圈那地方，可不就是他们刚去的爱家设计公司！？
“沈处。”秦跃震惊：“这是什么高科技？”
“空间磁场探测仪。”沈烟头也没回，似乎对他能进来这件事并不惊讶。
秦跃有点相信老高说的了，他在沈烟这里，确实有一定的特别之处。
究竟哪里特别？不知道。
秦跃也没敢问。
他终于在家具乏善可陈的屋里，找到放东西的玻璃茶几，给沈烟泡了一杯茶送过去：“喝点水。”
沈烟接过来，慢条斯理地啄了一口。
秦跃化身好奇宝宝：“沈处，这里是爱家设计公司，这红圈，是不是芥子里？”
“嗯。”这回沈烟没有不耐烦地让他滚。
秦跃懂了，这玩意儿就是返回芥子里信息的高科技空间探测仪器。
“沈处，”秦跃鼓起勇气问，“我身上的结界，是您布置的。”
沈烟面无表情，盯着屏幕没有反应。
秦跃又说：“让我从黄泉上回头的也是您。”
沈烟看也没看，把茶水杯还给他。
秦跃两手接过，虔诚道：“谢谢您，真的。胖子说那些话，您别往心里去，他不知道是您救了我。”
红圈消失了。
沈烟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他回头望向喋喋不休的秦跃，冷漠地一转眼：“聒噪。”
秦跃立刻偃旗息鼓，伸手做拉链状。
沈烟拿起遥控器，关了满屋设备：“走。”
“去哪？”秦跃二话不说跟上去。
“回青龙山。”
秦跃受宠若惊：“那我开车送您？”
沈烟话真是太少了：“嗯。”
秦跃真是十个指头都能数出来，沈烟今天说了多少个字。
清晨六点，开公车送沈烟回去。
路上，沈烟没开过口。
秦跃偷偷从后视镜里打量他，沈处长大抵是困了，斜倚车窗，单手撑着额头，阖眸打盹。
“……”秦跃尽量放慢速度，不使路上的颠簸吵醒他。
到了最后一段路，车子进不去，不得不提醒沈烟：“沈处，到青龙山了，还得走一段路。”
他话音未落，沈烟掀开眼帘，搭在耳后的额发滑落，他抬头望向秦跃，一刹的迷茫后，眼底一派清醒冷漠。
他推门下车。
秦跃把越野停好，下车送他到家门口，这时候是早上七点。
叶北背着书包站门口，气鼓鼓地望着他们，他不高兴了：“沈烟，你跑哪去了，都说了今天要开家长会。”
沈烟僵住，那一瞬间，秦跃忽然觉得他想转身逃跑。
然而沈神仙到底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绝美冰雕一座，他缓步上前：“知道了。”
每次开家长会，都要沈烟上台发言，沈烟半天憋不出个屁，在台上叽里咕噜翻来覆去都是一句：“请大家多照顾。”
就没了。
偏偏学校又喜欢让他去，叶北同学的老师特意叮嘱了：“一定要让你哥来参加哦！学校家长会的出席率全靠他了！”
只要沈烟在，他们班家长会与会人数永远是满的，没别的，谁不喜欢看帅哥呢。
秦跃脑筋转的快，立刻主动请缨：“沈处，我送你们去！”
沈烟回头，一记眼刀甩给他。
秦跃假装没看见，怎么可以辜负祖国未来花朵的心愿呢？！即便是神仙也不可以！
沈烟打了个电话。
他挂断没多久，秦跃手机就响了，高胖子让他去给叶小朋友开家长会：“服从领导安排，赶紧去！”
“……”
秦跃开了一天家长会，腰酸背痛。
叶北同学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长得帅又能说会道，狠狠讨了一波班主任欢心。
“不像沈烟那个二愣子，上台就发呆！”叶北边抱怨边嘀咕：“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家吃饭没，住坟场外卖都不好点。”
秦跃听出了他的关心，笑了笑没说话。
沈烟，看上去也不像那种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吧。
路上，王胖子给他打来电话：“乐子，你啥时候回来，送领导送这么久？”
秦跃哭笑不得：“甭提了，我给叶北同学开家长会去了。”
“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胖子快笑死了：“你真行乐子。”
“我跟你说个事儿。”王小胖说：“我要去找包打听算账。”
秦跃开着免提，也没避讳叶北，抬起眉毛：“为啥？”
“包打听不是号称百事通吗，这西京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可爱家地下被邪道士埋了雷，他怎么没告诉我们？！害咱们险些团灭！”
秦跃静下心一琢磨，王胖子说的在理，包打听百分之八十的概率知道爱家地下埋了东西，却不告诉他们。
他们毫无防备就去了，差点在那里团灭。
要不是沈烟出现，救了他们，恐怕现在真要立坟头了。
“是该找他。”秦跃赞同。
“不说了，晚点联系。”王小胖要出发了。
“好。”秦跃想了想，提醒道：“注意安全。”
越野停在路边，秦跃自动自觉拎起叶北同学的背包：“走吧。”
沈烟在睡觉。
叶北去厨房，出来后怒发冲冠：“沈烟！你又不吃饭！”
沈烟惊醒，从床上爬起来，比废宅还废宅，自暴自弃：“饿死我算了。”
关键他说这话的时候，也面无表情，像一本正经的机器人扮演二次元废宅。
秦跃愣住，小声问叶北：“他不会做饭啊。”
叶北冷笑：“没有我，连扫地都不会。”
秦跃：“……”
说完，叶北夺走书包，泄愤似的一把扔进竹椅里，扭头钻进厨房做晚饭，边做边骂：“不吃饭不吃饭，饿死你算了！”
秦跃挠头。
沈烟自碧纱橱后出现，打开蓝牙音箱，开始放摇滚乐，这次是Lisa的现场版《红莲华》。
秦跃：“……”原来真的是二次元废宅。
“沈处。”秦跃喊他。
可能是因为他帮了沈烟大忙，代替他给叶北同学开家长会，沈烟的语气没那么冷了，懒洋洋的：“嗯？”
秦跃说：“我有个朋友，在日本干代购。”
沈烟的背影僵住了。
秦跃投其所好：“我想让他帮我带两本漫画，您说带什么好。”
有朋友在岛国做代购是真的，但秦跃是现充，从来不碰二次元。
他眼也不错的凝视沈烟。
沈烟沉默了三秒钟，默默回头，钩直饵咸，但他还是上钩了：“我给你清单。”
清单？秦跃心想，这得有多少。
沈烟提笔，歘歘歘写了一大堆。
秦跃：“……”
叶北不无同情道：“他就这点爱好了，你就买吧。”
“买！”秦跃收起单子：“沈处交代的事儿，我能不办？”
叶北说：“你留下来吃晚饭吧，我做了三人份的。”
秦跃感动：“谢谢你啊小叶子。”
小叶子露出肯定的微笑：“谁叫你白天比那废宅表现得好呢。”
废宅：“……”
既然是叶北的意思，沈烟也没有赶秦跃走，吃完饭后三人在屋檐下纳凉，夏夜虫鸣阵阵。
秦跃挠头：“外边有蚊子吧。”
沈烟抬手，在半空中一拂。
秦跃眨巴眼睛，叶北说：“没有了，走吧。”
三把躺椅摆在屋檐下，叶北打游戏，沈烟看漫画，秦跃在翻何桂生案的资料。
叶北撩了下眼皮：“工作狂啊。”
秦跃赧然一笑：“事儿不做完心不安，习惯了。”
旁边啪的一声，漫画书掉到脸上，缓缓滑落，沈烟脑袋一歪，睡着了。
叶北瞥了眼：“猪。”
吃了睡睡了吃。
“我也该回去了。”秦跃告辞：“叨扰了这么久。”
叶北说：“先把他弄到床上。”
秦跃哭笑不得，起身把沈烟抱起来，可能有点冒犯，但别的姿势大概率会把他弄醒。
秦跃选择了横抱，沈烟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叶北回侧屋，躺床上玩去了，临走前顺便道：“碧纱橱后边有木榻，铺了席子，你睡那也行。”
秦跃说：“谢谢啊。”
他觉得自己不会留宿。
把沈烟放回古色古香的床里，秦跃扭头一瞅，得，金丝楠木做床，有钱人。
沈烟睡得迷迷糊糊，眉头忽然皱紧：“谢允。”
秦跃作势要走，闻言停下来，熟悉的名字。
鬼使神差的，他想，要不别走了。
秦跃把矮几放下去，躺到木榻上，扭头就是沈烟的睡颜。
就这样，被美色迷糊了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