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宋雨浥把人带到，就回一处，处理他俩的入职手续了。

六处大办公室空荡荡，但每个人的工位都很整洁。

有的工作电脑甚至处于开机状态，就像突然被领导叫走，没来得及关机，时刻都要回来继续工作。

王小胖钻进去，绕着办公室走了一圈，掰了掰手指头，说：“十二个人。”

秦跃在办公室门口，生怕里边突然冒出什么鬼啊、魂啊，不怪他警惕，实在是经过死而复生事件后，他的三观过于震碎了。

“什么十二个人？”秦跃在门口问。

“十二张工位，十二个人咯。”王小胖朝他招手：“进来啊小跃跃，你搁门口杵着，难道你的志向是当门卫？”

“……”秦跃进去了：“宋处长也没跟咱俩说坐哪儿。”

“那也不用说。”王小胖特别机智：“咱俩都是一把手和二把手了，随便哪个工位，自己给自己安排就成。”

秦跃竖起大拇指。

沉寂的办公室气氛过于压抑，秦跃没话找话，试图缓解紧张情绪：“小胖，你以前干啥的？”他随口问。

“缉毒警呗。”王小胖正低头敲电脑：“在毒匪窝里当卧底。”

B2号工位的电脑处于开机状态，王小胖干脆大屁股坐上去，坐垫挤压脚柱，嘎吱作响，秦跃感觉那凳子快碎了。

小胖提醒他：“叫我胖爷，不准叫小胖。我肯定比你年纪大。”

秦跃乐了：“我32了胖爷。”

小胖挠头：“那我还是比你大，胖爷今年33咯。”

“英年早逝啊胖爷。”秦跃走过去，站在他背后看。

锁屏界面让输入密码。

小胖想了想，低头输入六位数密码。

秦跃眼尖注意到了：123123.

进桌面了。

“啧，”秦跃震惊，“你咋知道密码就是这个？”

“一看你就经常出外勤，不在办公室里呆，像机关单位里这种国产电脑，默认密码就是123123，绝大部分人都不会改密码。”王小胖拿起鼠标。

“厉害了胖爷。”秦跃由衷佩服王晓虹同志的观察力。

电脑屏幕上，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工作档案记录表，看来B2号员工离开工位时，就在看这张表。

“多半是个记录员。”秦跃猜测，王小胖点点头：“应该是。”

记录表填写日期是5月27日。

“上个月底，就两周前。”秦跃拖了张椅子坐下，和王小胖一块儿看记录表。

记录表上边说，六处最近接到了一项重大任务。

一个月前，罗布泊突然涌出大量湖水。

罗布泊位于新疆，《山海经》里叫做“幼泽”，在上个世纪70年代干涸以前，罗布泊里是有水的，它曾经是我国第二大内陆湖。

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最东边的罗布泊，是世界著名的干旱中心，这地方化为盐壳都有五十年了，突然涌现大量湖水，将整个罗布泊覆盖，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景。

于是中央派了地质专家前去考察，因为这种现象违背常识，所以中央还安排了特安局的人，陪同地质专家去往罗布泊。

特安局的人有个外号，叫“死神来了”，主打一个去哪哪出事。

果不其然，这一趟罗布泊之行，就出事了。

在靠近罗布泊五十公里左右，联络中心就失去了这一行人的卫星信号，在地图上无法观测到他们的位置，也没办法联系上他们。

根据联络中心返回的情况，上一秒他们还在通讯器里报平安，下一秒只听见无数杂音，有人惊慌大叫：“涨水了！！水里有东西！！！”旁边的同伴怪叫：“过来了，它过来了！——”

然后所有消息石沉大海，彻底失去音讯。

与此同时，没过多久，罗布泊的湖水奇诡地消失了，湖面干涸如初，仿佛涨水的罗布泊只是一场幻觉。

但三位地质专家和特安局的人，却是真真切切地失踪了。

事情发生后，有关部门立刻安排救援队，对罗布泊周围进行搜救。

然而一切都消失得干干净净，连半片脚印都没有留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联络中心所有的线索，就只剩下那两句近乎于肝胆俱裂的怪叫：“涨水了！”“它过来了！”

很快，这段录音就被转到特安局总部。

六处立刻安排人手，前往罗布泊协助搜查线索。

这时，又发生了另一件事。

“南海地动。”秦跃头皮发麻地默念。

记录表上记载的事，简直比恐怖小说还要离奇，然而这些事情却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说是南海某航船在行驶中，发现海里出现漩涡。

受气候、地理因素影响，海水形成涡流，是很正常的事。然而这个漩涡却不同寻常，轮船上，有人用无人机拍摄了漩涡。

王小胖滑动鼠标，页面往下翻，出现了一张无人机拍摄的照片。

照片上，是巨大的类似于风暴眼的涡心，涡流垂直向下，深不见底，犹如硕大的黑色的眼睛，注视着拍摄照片的人。

“这也太深了。”秦跃目测。

记录表显示，照片就这一张，在拍摄照片并通过无线回传到无人机机主手里后，这架无人机就被涡流形成的风力绞进大海，彻底报废。

如果仅仅是海水涡流，不至于让特安局出动，但怪就怪在，靠近涡流的轮船上，所有人都听到了怪叫声。

是两声怪叫，分别是——

“涨水了！”

“它过来了！”

王小胖手一抖，差点把记录表关了，秦跃后背发凉，脖子根一阵阵战栗：“这、这什么意思？”

罗布泊和南海，一个在内陆，一个靠近太平洋，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为什么考察队的声音，会出现在南海之上？？！

这件事情发生后，特安局局长高显明就去北京开会，第二天才回来，回来那天表情特别凝重，让六处随时准备好牺牲。

就这样，局内召开紧急会议，六处所有剩下的人，兵分两路，一队去罗布泊搜寻，另一队到南海查明情况。

现在，这两队人连同之前派去的人，全都失踪了。

六处偌大的办公室，一片死寂，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秦跃感觉自己心跳快得发慌，他按住王小胖的胳膊：“咱俩在做梦吧？”

王小胖的脸色比他还难看，他回头和秦跃对视，心脏跳动快到要冲出嗓子眼了，干巴巴地囫囵：“不、不是吧。”

记录表上的记载，就停留在高显明从北京回来，召开紧急会议那天下午。

“这事儿，高胖子没跟咱俩提。”秦跃特别不客气地称呼高局长。

王小胖也忿忿不平，谁知道六处干的活儿这么危险，比他在毒贩窝里当卧底还要险恶。

“倒也没拦着咱俩查。”王小胖说：“六处的人走后，这里边的东西就没动过。”

确实，他俩生前毕竟干警察，侦查是拿手项，查到六处众人无故失踪这事，并不难，高显明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秦跃叹气：“我就说合同别签的太快。”

王小胖扯嘴笑：“嘿嘿。”

秦跃纳闷：“胖爷笑啥呢？”

王小胖握拳头：“真刺激。”

秦跃也笑了。

两人对视一眼，秦跃挑眉：“有兴趣没。”

“废话，胖爷打小看鬼故事长大的！”

秦跃和他一拍巴掌，两人臭味相投：“英雄所见略同！看来是时候查出失踪真相了。”

王小胖仰天大笑。

头顶广播响了，王小胖的笑声戛然而止。

秦跃站起来，举起脑袋左顾右盼，终于在门口找到广播大喇叭。

机械女声无感情地催促：“紧急通知，六处，请到会议室503开会，六处，请到会议室503开会。”

“走。”秦跃一扬下巴。

王小胖跳起来，两人一溜烟去了503，会议室就在局长办公室旁边。

宋雨浥把会议资料发给他俩，然后回到高显明旁边坐下。

“六处的事，你俩都知道了吧。”高显明果然故意让他俩自己去查。

“罗布泊和南海。”王小胖眼睛里冒绿光，好奇心压倒恐惧，他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显明咳嗽两声，清清嗓子，现在提起这件事，他的情绪稳定很多，没有一开始那么凝重和颓丧。

“初步怀疑，南海的涡流是个喇叭。”

秦跃：“高局，您觉得这句话说了和没说，有区别吗？”

高局长震怒：“臭小子，就不能听老子把话说完？！”

秦跃比了个拉嘴链手势。

高显明接着道：“你们知道海市蜃楼吧，一种光的折射现象，在沙漠和大海上都有几率出现，一个地方的场景被光投射到另一个地方。我们认为，考察队的声音，就是被某种类似于光的物质，折射到南海。”

“什么物质？”

高显明摇头：“要是知道，六处也不至于损失那么惨重。”

“这事儿还查吗？”秦跃举手。

“查！”高显明激动：“怎么不查，老赵和大杨都折进去了，我他妈就不信，什么妖魔鬼怪，能在我们特安局头上动土！”

秦跃和王小胖看了记录表，已经知道高显明嘴里的老赵和大杨，分别是之前的六处处长和副处。

“但不是现在，”高显明话锋一转，他冷静下来，叹口气，摆了摆手，“中央让我们优先尽快补充人手，罗布泊和南海的事暂缓。”

秦跃和王小胖面面相觑。

说实话，高显明现在也不放心他俩：“现在六处就你俩，还是毛都不懂的新兵蛋子，现在去罗布泊南海，跟送死没区别。”

“那你召集我俩来开会。”王小胖摊开双手。

高显明拍桌：“我这不正要说嘛，现在六处的工作重心还是放在人群聚集区安全防卫上，探险的事儿咱们先不搞，没那能耐。”

秦跃低头翻面前的资料，拿开文字材料，下边就是数张血腥照片，毫无防备地冲进视线里，差点把秦跃隔夜饭吓出来。

幸亏他是警察，瞬间缓过来，默默翻阅照片。

全是碎尸，断肢残骨，脑浆和肠子飞了一地，被碾压过的碎肉黏在水泥地上，铲都铲不起来。

有一张照片里，男人的头盖骨被尖锐物撬开，里边的脑浆空了，警方给了一张颅内特写。

所有的照片都非常血腥，除了一张。

秦跃把那张照片抽出来，也是一具碎尸，脖子断了半边，死者看面相，是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死者死前应该遭受了惊吓，眼睛瞪大，眼珠子快要凸出来，死不瞑目。

“是个货拉拉司机，姓刘。”高显明瞥了一眼，解释道：“警方传来消息，死于接送客户搬家途中。”

秦跃抬头：“死在哪里？”

高显明扬了扬下巴：“京丰国道432线，盘山段。”

那一段秦跃知道，悬在半山腰上，比较危险的一段路，一旦车子冲出国道，下边就是陡峭的山崖，必死无疑。

警方接到报案后，立刻出警，在盘山段西南侧找到散架的货车，同时还找到了司机的尸体。

诡异的是，尸体不在事故车里，而是被整齐地放置在事故车附近一百米处。

之所以说整齐，是因为警方发现，尸体已经被大卸八块。

他们抬死者起来时才发现，死者是被一块一块拼凑起来放着的，看似尸体无损，实则已经碎成整齐的豆腐块了。

而且更吊诡的是，尸体体内没有一丝血液。

“血被吸干了？？”秦跃惊讶：“吸血鬼啊？”

王小胖嘀咕：“那咱们不得请个什么洋人驱魔师。”

“从时间上，你们看的这是第一桩碎尸案。”高显明指了指他们手里的照片：“碎尸案一共发生五起，有三具尸体被抽干血液。所以警方向上级部门申请，经一处核实，转接到特安局处理。”

“也就是说，我们的活儿？”秦跃抬头看他。

高显明颔首。

秦跃有一丝恍惚：“那、应该怎么查起？”

高显明提醒他：“小秦同志，你才是六处处长，你问我？”

秦跃微笑：“我只是个新兵蛋子，高局。”

高显明和宋雨浥对视一眼。

宋雨浥笑道：“你俩接手的第一桩案子，局长和我们商量过了，让二处处长张一尺协助，他就带你俩这一次，好好跟着学。”

高显明摆手：“成了，去张一尺那里报到吧。”

秦跃还想再问，王小胖拉起他就走。

“我还有问题没问呢。”秦跃着急。

王小胖说：“问张一尺也一样，而且，我进来时，听楼底下那僵尸妹妹聊天，说这个张一尺吧……”

“咋？”秦跃好奇。

王小胖凑近他：“是道家武当派张三丰第n代孙砸。”

“…………”就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