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村路上，叶云安最后和李小芸告别，再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许方林行色匆匆的身影。
“许方林！”叶云安小跑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没事。”许方林先是懵了一下，然后表情才放松下来。
他今天回家不见叶云安，以为他只是出去和乡亲们玩。直到天都黑了人还没回来，他才开始担心。
去邻居孙大婶那里问，也说今天没见过叶云安。
于是，许方林又只好去村子里各处去找他。想到村里这段时间流传有拍花子的人存在，他心里着急的不得了。
但是小傻子现在看起来心情很好，许方林也不想扫兴，便没告诉他这些。
反正人没丢就行。
“我出来看看你快到家了没。”许方林抿唇笑了笑，“去做什么了？”
叶云安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莫名觉得今晚的许方林一脸慈爱。
不要这样啊喂！
“我去做好人好事了。”他神神秘秘的说。
满脸上都写着：你来问我呀。
许方林无奈的摇了摇头，顺着他的话，问：“发生什么了？”
“李小芸被一个坏人跟踪了好多天，你猜那人是谁？”
许方林立即瞪大了眼睛：“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叶云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小声嘟囔：“有很多人的嘛……”
许方林哼了一声，不是很高兴。
他顿了顿，撇过脸去，说：“下次这种事情，叫我一起。”
许方林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完全忽略了不会有下一次的这种可能。
为了赶紧把这一篇翻过去，他赶忙紧接着说：“而且一点都不危险，你猜我们抓到的人是谁？”
“是赵伯母的儿子赵毅，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呢。”
“怎么会是他，赵毅不是坏人。”许方林要被他绕晕了。
买了一会儿关子，叶云安这才长话短说，把赵毅熬夜捉蝎子十几天一无所获，还被误会成跟踪狂的来龙去脉讲给了他。
“怪不得这段时间他总没有精神认真工作。”许方林也恍然大悟，“他两个黑眼圈跟熊猫似的。”
“真的啊？我没注意看。”叶云安挑眉一笑，“下次遇到他，我要仔细再看看！”
两人并肩走着，过了一会儿，许方林才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刚才到处找叶云安的时候，路过杏园刚好遇到了杏园的老板庄名立。
一夜暴雨之后，他的杏子全被打落在了地上，原本谈好的那点订单也只能告吹。
今年明明是一个丰收年，没想到最后却血本无归了，庄名立不可谓不发愁。然而愁也没办法，为了不浪费，他还让许方林捡一筐回家吃。
许方林上次贪嘴吃到胃里发烧，但是实际上还是没吃够。他心里是想弄回去些让小傻子再做一次杏干或者杏子罐头，就算叶云安不想弄，吃几个新鲜的打馋也好。
但是当时他正急着找人，哪里有时间捡杏子，于是就跟庄老板说改天来，正好能先和叶云安商量一下。
“杏园的杏全被雨水打坏了，但是还能吃，要不要去捡一些回来吃。”说完，许方林眼神飘忽了一下，又补充，“做杏干或者罐头，都挺好的……”
叶云安现在一听到杏子就冒酸水，他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吃了。
但是他又想到，做好之后储存起来冬天吃肯定特别巴适，尤其是冰冰凉凉的糖水罐头，坐在火炉旁边吃最爽了。
于是他还是点了点头：“被雨水泡过就不那么甜了。不过杏干和罐头都会放糖，问题不大。”
许方林抿唇压住上扬的嘴角，脱口而出道：“那我和你一起去捡。”
多捡一点，不然不够吃啊！
倒是叶云安疑惑了，他记得许方林说过，最近厂里很忙，等不忙的时候就送他回家。
“你有时间吗……”叶云安问。
许方林厂里不忙吗？他本来想问这个，但是转念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许方林说过，等厂里不忙会亲自送他回省城。
那么在送他走之前，应该会提前告知他，让他有时间收拾行李。
如果许方林很想让他走，那么就会在厂子忙完之前告诉她一个大概的时间。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许方林早就可以送他回家了，但是他也有点舍不得自己了，所以才一直没说。
叶云安还不那么确定，所以只是在心中梳理，并没有戳破这一点。
然而此时，许方林还无知无觉，干脆的说：“有啊！闲下来好几天了。”
他腿长走得快，刚才叶云安思索的时候就被他走在了前面，两人现在一前一后，隔了两个身位。
“那就行。”在许方林看不到的地方，叶云安狡黠的笑了笑。
他快走了两步，再次跟上许方林。
夜晚的小路上特别安静，左边是人家的小院，传来隐隐约约碗盘碰撞的声音，右边是杂草灌木，虫鸣阵起。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一个清脆，一个低沉，慢慢消失在路的尽头。
*
第二天清晨。
往常都是叶云安自己一个人睡懒觉的，许方林上班出门的时候从来不见他起床吃早饭。
然而今天破天荒的，早上六点钟叶云安就跑来敲许方林的房门。
“怎么了？”许方林迷瞪着双眼，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样子，显然是被吵醒的。
他开了一道门缝，突然觉得屁股一凉。
“我靠！”
许方林赶紧提住裤子，慌慌张张的把腰带系上。
“不是要去拾杏子吗。”叶云安一脸激动，“我有一个计划！……你、你先穿好裤子。”
过了几分钟，许方林黑着脸走出卧室。
“说吧。”
“是不是有很多杏都卖不出去？”
许方林点了点头。
“你觉得我多收来一些，做成杏干和罐头拿去卖怎么样？我不白拿，既能解决老板的燃眉之急，还能赚钱。”
许方林本来就是做生意的，听到叶云安有这样的想法并不觉得是小打小闹，当然是鼓励。
“我觉得这想法不错。”许方林说道，“但是卖货不只是杏子的成本低就可以了，你还需要买大量的白糖。如果要卖罐头，还需要买玻璃罐，这个价格可不低。另外，还要考虑谁会来买你的东西。比如，罐头虽然贵在玻璃罐上，但在大多数人眼里它是溢价过高的食物。买来送礼合适，自己吃就属于比较奢侈，那么销量就很低，不适合摆摊卖。”
叶云安心想：我懂，目标客户嘛。
许方林能够这么认真的回应自己，他觉得很惊讶。
不过这也让他创业的热情更高涨了。
他一股脑的把昨晚自己思考的东西讲给许许方林听：“按理说全都弄成杏脯是最简单的，但是我有点担心杏脯太普通了，卖的不好……”
顿了顿，他继续道：“杏干是要卖的，但是还需要一种产品吸引人。我想了两种，一个是熬一些杏酱，淋在刨冰上，再撒点杏脯碎，肯定好吃。另一种就是买些小号的玻璃罐做罐头，这样成本低，价格也低，会有更多人愿意尝尝鲜。”
“放心，你做的杏脯特别好吃，不会卖不出去的。”许方林说。
他不是为了安慰叶云安才这么说。果脯一类食物一直都有，虽然叶云安自己摸索做出来的并不算精致，但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已经风味很好了。若想一开市就被哄抢而空是不可能的，但是只要做到经济实惠，也不愁卖。
倒是他所描述的刨冰很是新鲜。目前市面上流行的刨冰都是放蜜豆，容易让人发腻，放果酱一听就很清爽。
许方林忍不住问：“这种刨冰是省城的吃法吗？”
叶云安哪里知道省城有没有，只能大言不惭的点了点头。
但是许方林接下来却说：“这东西虽好，但是刨冰的工具又是额外的支出。另外，夏天又快过去了，刨冰卖不长久。”
叶云安点了点头：“我也是想到这一点了，所以纠结。”
“做小罐头肯定能吸引街上所有人的目光，估计也能卖的好，你说的对，很多人舍不得买大瓶的，但是小瓶的就很容易接受了。”
说了这么多，口都干了。许方林一边说，一边给俩人都倒了一杯温水。
“那就这么定了，但是我还不知道小号玻璃罐的价格。”叶云安发愁道。
“我估计做出来利润不会太高，也就是保本。重点还是搭伙卖你的杏脯。”许方林告诉他，“我在镇上认识一个生产玻璃罐的老板，可以去帮你问问，村路今天下午差不多就能修好了。”
叶云安：“！！太给力了！”
他从凳子上跳起来，直接就蹦到了许方林的身上。
“我爱你！”
“你！！！！”许方林没有防备，被他突然冲上来，手里的水撒了一半。
幸好他够壮士，不然一个男人挂在身上，还真的顶不住。
“谁、谁爱你了。”他被叶云安气得说话都乱套了。
“我说我爱你！”叶云安抱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
“我靠！”
终于把这傻子从自己身上扒拉掉，许方林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
他刚想说：你有病啊！
可是话说出口之前，又想到这厮是真有病。
他满脸黑线，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甩下一句：“收拾收拾出发，去拾杏。”
“嘿嘿。”
叶云安还以为自己得挨揍呢。
不过他发誓，他刚才给的一吻百分百是出于兄弟情，绝对没有私心。
本来俩人要去拾杏子，只需要带两个竹篮就好了。但是叶云安现在想要大量收货，那就得把老板叫出来商量。
许方林先去喊人，让叶云安等一会儿直接去杏园。
然而他脑子还在发蒙，刚走出院子就被脚底下的空气差点绊倒。
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许方林心里疯狂思索：“被男的亲正常吗？被家里人亲了正常吗？亲脸表达的是感谢吗？亲吻是国外礼仪吗？”
如果他生活在现代，现在搜索框肯定都抠烂了。
最后，许方林在找到庄老板之前，也只能甩甩头强迫自己忘掉这件事，表示不理解，但尊重。
庄老板这几天也是闲在家里，彻底放弃了那片杏园，这时候见到许方林有些意外。
“怎么感觉你比我还郁闷。”他苦笑了一下，问，“找我什么事？”
许方林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出口怎么回事，只黑着脸说：“来你这之前被狗舔了。”
“噫。”庄名立龇牙咧嘴的嫌弃道，“这么恶心。是条什么狗？”
刚才还一肚子狠话的许方林：“……应该算……一只小奶狗吧。”
“害，你早说啊，那不是很可爱吗。”庄名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
“哪有？！”许方林差点炸毛，但是又想到是在外人这里，还是赶紧收敛了情绪，说起正事来。
“不提那个了，我来找你是为了你的杏园。我朋友想收购一批杏子，刚巧你这些杏目前运不出去，说不定能帮你解决燃眉之急。”
“哎呀，这可太好了！”果然，庄老板一听到有人能收了这烂摊子，立马来了精神，“不过你是我兄弟，我可跟你讲过了，这过了雨水的杏子，质量可就没那么好了。”
“直接卖不行，不是还能做加工吗。”许方林说，“但是你懂的，这个价格肯定就上不去了。”
“理解理解，那你这边给我个价？”
许方林是要帮叶云安吧价格讲到最低，所以现在一点也不着急，继续兜圈子。
“庄老板，我也不多说，你就直接透个底价吧。”
“这……”庄名立听出来许方林是不打算手软了，自己又的确处在劣势方。不管最终价格是多少，都是承许方林的情。
肯定是要大出血的。
他估摸了一下市场价，试探着给出了一个打六折的数字：“一斤五分钱，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