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安和许方林看完电影便溜达着回家。骑车大约骑了半程，就下来推着走了。

尤其是在村路上，泥巴凹凸不平，坐在车上也是颠得慌。

俩人走到村子中一户人家，发现快半夜了还特别热闹，应该是聚餐吃饭完正在送客，空气中还能嗅到一阵阵的酒香。

叶云安不清楚，但是许方林知道这是赵秀梅家。

应该就是赵毅跟他说的，赵秀梅的对象来上礼的事情。

村里人都互相认识，因此他们经过的时候免不得打一声招呼。

“赵叔赵婶，送客人呢。”许方林说。

叶云安这几天还没和这家人有过接触，只是跟在他身后，腼腆的笑了笑。

赵秀梅她妈叫赵琴，他们村里姓赵的人家多，并非随丈夫的姓来称呼。

“哎，对呀。”赵琴现在满脸喜气，看来今晚两家人聊得不错，她十分热情的说，“方林回来了，要不要进门吃一点？”

“不了，我们已经在镇上吃了。”许方林赶忙摆摆手。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和赵父道别的男人，想来就是赵家火速给赵秀梅介绍的对象。

那男孩年纪不大，皮肤有点黑，长相算是中等偏上，是个还不错的小伙子。

他对赵父这未来老丈人十分尊敬，少了一点少年人的朝气，看起来挺老实敦厚的。

虽然时间仓促，但是赵家父母对女儿还是负责的，并不是随随便便许了人。

许方林笑了笑，对赵婶说：“听赵毅说了，是喜事啊，恭喜。”

“好事将近了，哈哈。”今晚两个孩子的事情算是定好了，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喝喜酒。”

“一定一定。你们忙，我们先走了。”

“好好好，慢走。”

简单寒暄了几句，两人就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这是谁啊。”叶云安好奇地问。

许方林其实觉得告诉小傻子也没用，他又不认识。

但是他莫名没忍住，说：“他们家今天订婚，女孩是我兄弟的妹妹。”

没想到叶云安立马就对上号了，应该就是下午提过的赵伯母的亲戚。

“唉，真可惜。”

想起这姑娘是被家里包办婚姻，没见过自己未来老公几面，他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许方林的回答有些没头没脑。

叶云安鬼使神差的往后看了一眼，看到不远处黑黢黢的大门下面悬着一盏小小的路灯，把门侧站着的姑娘的脸庞映成了暖黄色。

姑娘梳着两个黑黑长长的大麻花辫，她的眼神最初微微有些落寞，但是慢慢的，她的脸上浮现出两朵红云，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充满着未来的期盼。

说不上来为什么，看到这一幕，叶云安觉得心里有点憋闷，又为这姑娘感到一些欣慰。

或许她对相亲对象颇为满意，得到了一个不错的结果。

很多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赵秀梅回到屋里，父母和其他陪客还在外面送人，屋里只有刚出月子的嫂子。

嫂子盘腿坐在床上，正一脸慈爱的看着刚哄睡着的小宝宝。

见到赵秀梅回来了，赶忙拍了拍床沿，让她坐在自己旁边：“来，快坐下。”

“林家小子怎么样，你看上眼了吗？”嫂子笑着说。

“没看上！”赵秀梅有些羞恼，嘴快道。

说完，她也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捂住了嘴巴。

怕吓到小宝宝，赶紧轻轻扒开包被瞧了瞧。

“没事儿。”嫂子没有介意。

赵秀梅这才撇过脸，转过身去，嘟囔说：“锯了嘴的闷葫芦似的，我可不喜欢。”

打见了林家小子，赵秀梅心情看起来好多了，也不哭了，应该是好了。

嫂子故意打趣儿她：“嗯，模样上呢，和许方林比起来是差远了。”

赵秀梅扭了扭，酝酿了半天：“他……还成吧。”

说完，她紧紧抿住嘴唇，嘴角忍不住向上翘起一个弧度。

好容易恢复原先冷静的表情，赵秀梅才转回身，脸上不由得有些担忧。

她不敢看嫂子的眼睛，轻轻拢了一下小宝宝的被子，问：“嫂子，我哥对你好吗？”

嫂子看着赵秀梅照顾小宝宝细心的模样，十分温柔的说：“你也会很快有一个小宝宝的，你会过得很幸福。”

“嫂子，你不知羞!”赵秀梅听了，气急败坏的用气音小声说，接着就跑出去，回自己的屋了。

这是一个普通的漫长的夜晚，接下来又是崭新的一天。

*

次日下午。

赵毅和另外两个伙计除了送货，主要负责生产步骤，不生产的时候就清点货物。他们没有单独的办公室，只在厂房一脚支了几张桌子。

今天早上许方林就没见到赵毅的影子。许方林知道他昨晚喝了不少，起不来倒是也可以理解。

但是下午他从办公室出来，就见到赵毅还在桌子上打瞌睡。

他走过去，瞧了瞧赵毅的脑袋：“还没缓过来，喝了多少啊？实在不行你回家睡。”

“没喝多少。”赵毅迷瞪着双眼，摆手道，“不是酒的事情。”

“那是什么原因？”许方林眉头微蹙。

见赵毅支支吾吾不肯说，他只能说：“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尽管提出来，但是工作的时候给我打起精神，好吗？村里的玉米很快就要丰收了，咱们接下来有的忙。”

“我保证。”赵毅赶忙说是。

“嗯。”许方林点头，而后又说，“对了，我之后三四天有事不在，你看好厂里。”

“没问题，你放心就好。”赵毅说。

最近厂子里肯定没有需要外出的生意，多半是家事。

但是他有些好奇许方林孤身一人能有什么家事，要知道，原先过年过节许方林都是守在厂子里。

他问，“又带你堂弟出去玩啊。”

他昨天可听说了，许方林带着叶云安去镇上玩，半夜才回来。

“不是，我……”

他是趁着清闲，准备送小傻子回家。

明天简单收拾一下，后天出发，当天就可以到省城。

他打算送完叶云安在省城的招待所住一晚，顺便可以见见原先回城的朋友。

许方林说了一半，又想到没必要和赵毅解释这些，他不想事情变的更复杂，“你别管了。”

“好吧。”赵毅也没有再追问。

见赵毅还是没什么精神，许方林就让他直接下午早点走了。

现在厂里的活计很少，周家兄弟选择去附近的砖厂干几天日结工，可以多赚一些。厂里平时只有赵毅和许方林。

赵毅一走，就只剩许方林自己一个人了。

他待在办公室里工作，还加了一会儿班，总算整理清楚了所有剩下的账单，都没注意到外面的天空越来越阴沉。

等他抬起头来，才发现屋子里都已经很暗。

没有开灯，许方林把账本锁到柜子里，倒掉杯子里剩下的茶水，就准备回家。

突然，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厂房，紧接着天际传来一声轰隆隆的响雷。

许方林感觉房子都微微晃动了一下。

他四处找寻了一下，都没在屋子里找到一把伞或者雨衣。

“应该能赶到家吧。”许方林望了一眼黑压压的天空，喃喃自语。

虽然离家有一段距离，但是飞奔的话，应该也能赶在雨落下来之前到家。

他给厂房落上锁，刚迈出一只脚，豆大的雨点就甩了下来。

这雨来势汹汹，跟老天爷直接拿盆子往下泼似的。也就半分钟时间，地上的雨水就积了几毫米。

风也很大，许方林站在屋檐下，裤子小腿处都被吹过来的雨水浸湿了，落叶和小树枝也一个劲的往身上刮。

顶着这样的雨回家，又没有遮雨的东西，肯定要成落汤鸡了。

许方林默默重新把门打开，进到了屋子里，打算等雨停了再回家。

他把门拴住，往里走了几步，站在离门几米的地方，往外看。

赵毅走的时候只是把院门虚掩上了，现在两扇大铁门被风吹的吱吱呀呀乱晃，最终摔在院墙内侧卡住了，就这么大敞着。

门外的小路朝远处延伸，不过几十米开外都是雨水激起的雾气，就像竖起了一道白幕，看不清楚。

他抬脸看向远处，一脸忧虑。

倒不是担心回不了家，只是……

小傻子不见他回去，会着急吧。

许方林回过神来，赶忙用力甩了甩头。

他不知道自己啥时候婆婆妈妈的在意这些东西了。

他不回家又怎么了，又不耽误小傻子吃喝。

许方林思绪混乱，加上恶劣的天气，心情有些烦躁。

他想起多年前，也是下大暴雨。

那时候他还在读书，正在经历父母离世最痛苦最难以接受的时期。

身边的同学不是有伞，就是有家人来接。

只有他一人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假装不需要任何人关心。

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可以停，但是他只能等。

因为永远不会有人来接他了。

后来怎么着了来着……

没人发现他在教室呆了一晚上，还是冒雨回家感冒了几天？记不清楚了。

心情低落到一定的程度，他转身想回办公室。

然而，刚要上前把门关上，他突然注意到远处的浓雾中有一个小小的黑点，好像是一个人影。

“什么傻.逼.这么大的雨在外面跑。”许方林难得幼稚一次，撒气一般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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