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洲不等曲颉回话,就挂断了电话。
邵舒阳在做梦,梦里他看见黎文景坠机,飞机爆炸的高温瞬间就让一个人气化,什么都没能留下,他哭着喊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陆文洲捏了捏手里39.2度的体温计,目光落在邵舒阳泪流满面的脸上,那张脸即便遮住了一只眼睛,也美的惊心动魄,像是上帝精雕细琢的完美作品。
他随手将温度计扔进医药箱,生着莫名其妙的气,他应该任由邵舒阳躺在地板上,不管不顾,可他怎么就将人拖起来扔床上了呢?
大概是因为,邵舒阳躺的地方,挡住了他进房门的路!
陆文洲又拿了药丝毫不温柔的塞进邵舒阳的嘴巴里,奈何邵舒阳一直在哭,牙关咬的紧紧的,药怎么都塞不进去。
陆文洲蹙了蹙眉,冷冷的盯着邵舒阳说:“邵舒阳,吃药!”
瞬间,邵舒阳咬紧的牙齿就松开了,陆文洲顺利将药塞了进去,约莫过了半分钟,才想起来拿水,他扶起邵舒阳,将杯子递到他嘴边,命令到:“喝水!”
邵舒阳闭着眼睛,乖乖的张了张口,吞了几口水,嘴巴里不清不楚的说着“对不起”!
吃完药,陆文洲站在床边,目光紧紧落在邵舒阳的身上,黎荣这是想到了新玩法?
陆文洲冷哼一声,他倒是要看看,这次黎荣又想玩什么花样!
独自照看黎荣一小时后,陆文洲望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烦躁的给曲颉打电话,嘟——嘟——嘟——
无人接听......
邵舒阳醒的时候,曲颉还没回来,他睁开胀痛的眼睛,一开口,声音嘶哑的自己都吓了一跳。
“哥哥。”话一出口,邵舒阳自己都怔了怔,他怎么会这样喊陆文洲?
陆文洲漆黑的瞳仁极快的闪过一丝诧异,紧接着是无限的厌恶,他声音冰冷的说:“邵舒阳,不要再让我听到这两个字,你不配!”
邵舒阳怔了证,哦,陆文洲一定以为他这个恶毒男配又在学邵明轩说话!!
邵明轩是这本书里,陆文洲的官配主角受!是他邵舒阳的表弟!
邵舒阳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颤了颤。
“我想喝点水。”邵舒阳喉咙干的发烫。
他撑着手臂坐起来,有气无力的靠着床上,看着陆文洲!
陆文洲原本根本不打算理他,可当他目光扫过邵舒阳一脸苍白病容的脸时,手不自觉就向水杯伸去!
陆文洲的水送到面前,邵舒阳没有接,就着陆文洲的手,微微低头,喝了满满一杯水。
“谢谢。”
陆文洲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陆文洲,我不想离婚,我不能和你离婚!”邵舒阳目光灼灼的看向陆文洲,“一年,我和你签订一份合约,一年后,放你自由!
一年,如果一年以后他还活着,没有按照剧情死在车祸里......那么,他是不是就可以活下来......
陆文洲冷笑,眸子里没有半点温度,“你是想到了什么新玩法?没关系,我玩得起!”
邵舒阳瞳孔颤了颤,他急忙摇头:“不是的,不是......”话音戛然而止!
他看见昨夜出现的黑洞又出现了!!
像一只恶毒的眼睛,狠狠盯着邵舒阳!仿佛只要邵舒阳再说一句不,就会看立刻将他吞噬!
邵舒阳浑身一颤,没有丝毫气势的话音一转:“你说的对,我还没玩好,如果一年内,你没被我玩死,我就放你走!”
他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目光发虚的紧紧盯着天花板,果然,他的话一出口,黑洞就缓缓消失了!
靠!!邵舒阳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陆文洲下意识顺着邵舒阳的目光看去,没发现任何异常,不知为何,陆文洲觉得邵舒阳好像和从前不同了,即便是说着这样无耻的话,竟然没有半点盛气凌人的气势,反而有股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阳阳!阳阳?”走廊尽头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句句的呼喊。
邵舒阳微微一怔,他好久没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了。
“这孩子,受伤了怎么不说一声,要不是曲医生偷偷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
“你眼睛怎么了?啊?怎么这样了啊?”
来的女人是邵舒阳的母亲叶青岚,叶青岚一身湖蓝色旗袍,肩膀随意搭了件羊绒披肩,四十多岁的年纪,皮肤保养的像二三十岁,一点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她镶了钻的指甲想摸邵舒阳的脸又怕伤到他,摩挲了半天,将手放在了邵舒阳的肩膀,两行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你这孩子,怎么受伤了不告诉妈妈?要心疼死我呀!”
邵舒阳怔了半天,嘴角突然勾了勾,伸手擦了擦叶青岚的眼泪,笑起来:“没事,小伤,就是划到眼皮了,眼睛没事!”
他眨了眨微红的眼睛,嘴唇张了张,半响才吐出一个字:“妈!”
“哪里就是小伤了?你小时候擦破点皮都要哭半天......疼不疼?”叶青岚说着又掉眼泪!
这种有人心疼的滋味,邵舒阳从前怎么会觉得烦呢,他妈妈那么好,那么爱她,他却将人气出脑梗,瘫在了床上。
那样的画面他连想一想,心脏都会像被只大手攥住一样疼!
一瞬间,邵舒阳眼睛就噙满了泪水,他垂着头,低声抽泣,嗓子里发出断断续续沙哑的声音:“疼......妈......我疼!”
叶青岚忙拿了手绢替邵舒阳擦眼泪,“别哭,伤了眼睛,不能哭的!”
“止痛药!”
邵舒阳手边多了杯水,陆文洲又摊开掌心,里面是片止痛药!
邵舒阳怔了怔,泪眼模糊的接过水杯,微凉的手指从陆文洲温热的掌心里拿走药片,“谢谢!”
叶青岚这才注意到陆文洲。
方才的注意力全在邵舒阳身上,根本没看见站在床对面的陆文洲。
她本就对陆文洲极其不满,要不是邵舒阳以死威胁,她怎么都不会同意陆文洲进门。
邵舒阳在新婚之夜就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偌大的宅子,昨日新婚就只有陆文洲和邵舒阳两个人,不论怎么想,邵舒阳这伤都和陆文洲脱不了关系!
想到这,叶青岚脑子里牵制理智的那根线,瞬间被满腔的怒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啪——
她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抽在陆文洲脸上,“你!!!就是你对不对!我就说克父克母的扫把星不能要,非要往家娶,刚结婚就让我儿子受伤!你......”
饶是陆文洲反应再快,也没躲过着突如其来的一巴掌,他半张脸火燎似的辣的很,脑子发懵,大概有半分钟,他的耳朵短暂的耳鸣了,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没听见!
只看见邵舒阳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像老母鸡护崽子似的将他护在身后,对着叶青岚说着什么!
“妈!!您怎么打人呢?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我打他怎么了?他让你伤成这样,我还不能打他了?”
“不是他弄的,不关他的事,我说了是我自己!!!”
“你还护着他!!!你当你妈三岁小孩一样好骗!!你妈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你鬼迷心窍了啊??”
叶青岚气的心口疼,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叉着腰,耳垂上的钻石耳坠跟随急促的呼吸前后摇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从前你一个月换十个女朋友,我都不管你,你要找男人也可以,妈妈能接受!可是你......阿黎他根本不喜欢你,他对你没有一点真心!你为何......为什么......这么执迷不悟?”
“妈,妈!”邵舒阳打断她,他实在不忍心再惹这个女人生气,他前世已经让她伤透了心!
邵舒阳含着泪,屈膝缓缓在叶青岚面前跪了下来!
“对不起,是我不好,惹您生气了,您别气坏了身子,您实在气不过,打我一顿出出气也行!”
邵舒阳这一跪,是为自己,为前世混账的自己赎罪!
可这一幕落在叶青岚和陆文洲的眼里,意义就变了!
叶青岚张了张颤抖的唇,半响说不出话来,良久一只手捂住嘴巴,声音陆陆续续的传出来:“你......你居然为了他......跪我??”
“妈,从前是我做事太极端,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是我......是我伤害了他,他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您再相信我一次,我保证会处理好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希望,您不要再插手,也不要......再针对他!交给我自己处理,可以吗?”
邵舒阳最后三个字,用了十成十的恳求,叶青岚从未见过这样的邵舒阳,一时间不知道是气儿子行事悖逆,还是气儿子为陆文洲下跪求她。
她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良久,她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双眸一片清明!
“你......长大了,不需要妈妈说什么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她垂下手,眼眶里含着泪,“看你的样子也没什么大事,你没事就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邵舒阳嘴唇微颤,他看着女人笔直的脊背缓慢走远的背影,羊绒披肩被双手紧了紧,邵舒阳连忙站起身,拿了件外套,小跑上去给叶青岚披上!
“妈,小心感冒!”
“妈,你手疼不疼?下次打人别用手,多疼啊!”
“妈,求你,别生我气,我以后再也不气你了!”
叶青岚堵住心口的郁结之气消散了些。
她就着邵舒阳搭在肩上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声音略显疲惫:“回吧,回吧,不用送,司机在外面等我!”
邵舒阳停住脚步,他看着叶青岚上车,司机“啪”的关上了车门,汽车引擎轰鸣了一阵,便越行越远的消失了。
他又让这个女人伤心了。
邵舒阳不知道站了多久,直至手脚冰凉失去知觉,他回头看了眼身后被关闭的房门,转身去了趟厨房!
陆文洲早在邵舒阳追叶青岚出去的时候就离开了邵舒阳的房间,他半边脸颊火燎般的辣痛,后背纵横交错的伤痛,都没有胸腔里震荡的心跳令人难以接受!
脑子满是挥荡不去的邵舒阳下跪的场景,邵舒阳很瘦,脊背又薄,消瘦的脊背笔直的跪立着,像座横在他面前的山,让人难以跨越过去!
那个目中无人,傲气滔天的邵舒阳,怎么会......下跪......
咚咚咚——
邵舒阳敲了敲陆文洲的房门,门内半天没动静!
邵舒阳又敲了两下,站在门口,顺了顺气,然后声音变得冷冷的,自顾自的说起来:“自己处理下伤口,别把自己弄死了,刚结婚就死了,别人会说我克夫!”
“我给你煮了鸡蛋,你脸肿了,用鸡蛋滚滚,省的别人看到,说我虐待你!“
“识相地,你最好立刻开门!”
吱呀——
门被打开,陆文洲淡淡的看着邵舒阳,他半张脸已经完全肿起来了,甚至能清晰看到五只纤细的手指印!
邵舒阳握住纱布的手指不自觉的紧了紧,一看见人,方才强装的凶样一下子泄了气,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声音虚浮:“你......你自己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