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玥猛地从床上惊醒。
“呼哧呼哧……”她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啪”地一声，房门打开，依靠在门框上的女人戏谑地看着她，调侃道：“今天起挺早。”
成玥呆呆地看着她。
在她的记忆里，这个人叫成韵。
看着看着，成玥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成韵从一开始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到后来神色中戴上了惊恐。
忽然，成玥收起放肆的大笑，她猛地掀开被子，脸上是前所未见的冷意。
“真是愚蠢的程序，太可笑了，我不是傻瓜，不会任由你们愚弄。”
“成玥！”
不顾身后的人的阻拦，她拉开窗户纵身一跃，在呼呼的风声中，掺杂了头骨碎裂的声音。
……
再次醒来，站在她床前的是一张年轻陌生的脸。
面前的女子惊喜哭喊道：“成玥你终于醒了！”
“我去叫医生！”她留下一句话就风风火火从病房中跑了出去。
成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背影，嗤笑一声，走到窗前跳了下去。
……
成玥已经痛到麻木了，在一场接一场的梦境中，她反反复复地死。
她死在高楼底，死在轮胎下，死在山谷里，也死在海洋中。
成玥的心脏已经不会跳动了，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成玥再一次从梦中醒来，她机械地想要走到墙边推开窗户。
但她发现，自己动不了。
这间屋子也没有窗户。
成玥愣了一下，转过头来想要找到门在哪里。
面前的一切与记忆边角渐渐重合。
白金色的冰冷金属墙面，一张接一张相邻的实验床，顶头刺眼的灯光，打在隔壁床那张熟悉的脸上。
唐璐！
成玥瞳孔一缩，这不是梦！她的心脏开始猛烈地跳动起来。
【警报！警报！EH0-009号实验数据异常！】
【警报！警报！EH0-009号实验数据异常！】
【警报！警报！EH0-009号实验数据异常！】
成玥床边的绿光突然变成红色闪烁不停，成玥感受着心脏久违的热烈跳动，手一点点地扒着床边。
不管这是哪里，警报声一定是因为自己醒来而引起的，她得想办法，不能坐以待毙。
好不容易抓上了旁边的护栏，成玥一个用力，将自己摔下了床，脸紧紧地贴上了冷冰冰的仪器。
“EH0-009号，实验状态：已完成，实验深度：100，转化率：2％……”成玥喃喃出声，明明都是非常陌生的符号，她却都能读出来。
嗓音喑哑干涩无比，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的人又重新开口，非常生涩。
但是这短短几行数据，成玥知道，自己的重重梦境，绝对跟这间实验室脱不了干系。
实验室的警报红色灯光还在闪烁，成玥来不及多想，她连忙爬到唐璐边，拔掉链接着唐璐实验头盔的线，不停地揪着唐璐的手。
“EH3-164号，实验状态：进行中，实验深度：100，转化率：-……”
“快醒过来啊唐璐……”成玥心急如焚，不断地朝着门口张望，祈祷唐璐快点醒过来。
“成，成玥？”迷糊的声音在成玥耳边响起。
【警报！警报！EH3-164号数据异常！】
【警报！警报！EH3-164号数据异常！】
【警报！警报！EH3-164号数据异常！】
成玥回过头来，唐璐正迷茫地打量着四周。
“没时间多说了，我们得赶快走，离开这里！”成玥着急地抓着唐璐的手。
她四肢都使不上劲，肯定跑不了多远，只能指望唐璐了。
唐璐一听，眼神瞬间清明了几分，她挥手拔掉身上插着的各种罐子，奔下床来扶起成玥：“你没事吧？”
成玥看她的身体十分健康，不由得松了口气，摇摇头：“没事，但是我浑身上下没有力气。”
“我背你！”唐璐二话不说将成玥往自己背上架。
成玥也不矫情，附身趴上去，她本来也打的是这个主意。
“走！”
实验床上还躺着许多人，但她们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行！”成玥阻止了唐璐，“不能走大门，我们什么都不清楚，出门就要被抓起来。”
她四处看着，最终锁定头顶上方，拍板道：“走通风管道。”
让实验室的人一时半会找不到她们，多拖延时间就能多几分机会。
唐璐没有犹豫，踩着床打开管道，低头看着成玥：“来，我先举着你上去。”
不知道实验室对她做了什么，成玥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唐璐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成玥送进去。
她拿着头盔对准摄像头的方向丢出去，摄像头哗地一声碎了。
唐璐连忙怕了进去，盖上盖子的一瞬间，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后面跟着凌乱的脚步声。
唐璐后怕地松了口气，抬手对成玥：“嘘！”
成玥点点头。
“EH0-009号和EH3-164号不见了，可恶，快去追！”
“是。”
成玥和唐璐一动不动，待到实验室安静下来后，两人才敢慢慢移动。
警报声一直在响，唐璐疑惑：“我们俩是什么很重要的实验品吗？”感觉哪里都在拉警报，这怕不是出动了一整个基地吧。
成玥不动声色地垂眼，唐璐是不知道，她一定不简单，明明那些文字和实验人员说的话，她并不熟悉甚至非常陌生，但是脑子里就像有翻译器一样，很自然就理解他们的意思。
再加上EH0这个批次，一看就有问题，正常排序都应该是从1开始，比如唐璐就是3，但她偏偏是0。
成玥沉默着匍匐前行，她身上还是没有力气，基本上全靠唐璐拉着她往前走。
她再一次庆幸，幸好把唐璐叫醒了。
两人在通风管里爬了很久。
前方唐璐突然说：“好像快到外面了。”语调中带着几分高兴。
成玥看着前方微弱的光亮，眼神中也充满了希望。
“加油，快了。”
唐璐小心翼翼地探头，率先跳了下去：“来，我接住你。”
成玥点点头，下一秒就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声响，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他们追来了，失去意识的一瞬间，成玥把怀中一直护着的文件丢给唐璐。
“唐璐快跑！”
随后两眼一黑，陷入一片黑暗。
……
耳边有人在碎碎念着什么，成玥却久久没有睁开眼睛。
她不想睁开。
接着睡吧，就这样死在梦中也好。
“医生，她为什么还没醒？”
“从检查报告看，她早就应该醒了啊，现在这个情况，要么是她不愿意醒，要么就是存在我们现在的医疗条件还没有发现的隐藏问题。”
纪邵叹了口气。
丧尸爆发三年，现存的医疗条件倒退了至少二十年。
“纪邵。”
纪邵动作一愣，他好像幻听了，转头一看，床上的人正睁着眼睛看自己。
“成玥你醒啦？！！”纪邵脸上绽出异样的光彩，眼底都是欢喜。
“医生，医生，她醒了！”纪邵连忙去追刚走没多久的医生，高兴得都有些语无伦次。
检查之后，医生挑着眉叮嘱纪邵：“病人刚醒，注意饮食清淡，专注补充营养和水分，为复健做好准备。”
醒来之后，成玥终于有时间捋清记忆，她的记忆杂乱不堪，死前所见的场景占了绝大多数，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幕幕熟悉的场景在她脑海中闪过，成玥的拳头越来越紧。
“醒了？”门外突然伸出脑袋。
成玥一愣，对着来人笑道：“进来坐。”
唐璐手上把玩着一个苹果，一颠一颠地走了进来。
“哪儿来的？”成玥眼睛一亮，她可许久都没见过新鲜水果了。
唐璐给她分了一半：“医生给的。”
其实是抢的，医生让她多补充营养，她当然要身体力行地实时了。
“我们怎么回到这里的？”成玥满腹疑问，纪邵又跑去和医生说话了，她都没处问。
据唐璐所说，成玥被抓回去后，她就带着文件跑了，那些人马上就追了上来，不过他们好像并不想伤害她，而是想活捉。唐璐不从，逃跑过程中把他们的信号屏蔽仪弄坏了，哪怕只有一秒都异样信号，人类基地还是检测到了，立马派人过去。
“据说，找到我们的时候那些外星人正准备转移阵地呢！”唐璐苹果咬得咔咔响。
“外星人？”成玥震惊。
“对。”
她们现在身处的地方叫东方基地，三年以来，有基地成立，有基地覆灭，唯独东方基地，历经大大小小的劫难，仍然屹立不倒。
丧尸爆发的第三年，基地发现了除丧尸和人类以外的第三个身影，他们长得很奇怪。
脑袋很大，头部的肌肤很厚，像帽子一样耷拉在脑袋周围，头顶毛发稀疏，身材矮小，只有一米高。
东方基地将他们命名为伊弗里斯特人。
伊弗里斯特人以痛苦为食，他们本身却对情绪并不敏感，无法产出足量的食物以供自己的种族生存。
生存的欲望使他们将魔爪伸向了其他星球。
他们的大脑发达，连带着伊弗里斯特人的科技很先进，研发出极微投放器向各个星系投放病毒。
病毒在他们的种族细胞的基础上研究，并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反而能使感染者对他们唯命是从。
病毒在各个星系爆发之后，他们只需要活捉那些幸存者，提取他们的记忆场景，再将记忆场景融合进数据库，根据每个人的经历特点提取出相同的记忆场景，设置成他们的梦境场景。
幸存者们会一遍又一遍地经历那些噩梦，而他们所需要的痛苦也就会源源不断地产出。
“根据当时的仪器数据来看，他们至少给你设置了100个梦，但是你的转化率才2％，还是已完成的状态，也就是说你只完整地经历了两个梦吗，这是怎么做到的？”唐璐好奇道。
成玥笑道：“很简单啊，两眼一睁就是死。”
她哪里是只经历了100个梦呢，光是第一个梦她就经历了不知道多少遍，恐怕是轮回到最后她的痛苦已经榨不出来了，才能跳到第二个场景。
唐璐笑意一顿，成玥死了100次，她是第一个挣脱梦境的人。
基地里被拯救过都幸存者都是基地方主动找过去救起的，成玥是第一个从伊弗里斯特人基地里苏醒的。
如果不是她抗过了所有梦境，说不定自己现在还躺在冰冷的实验室里呢。
所有的资料都是从成玥被抓回去之前丢给她的那份资料中得到的，资料上全是异形文字，但是基地里有人看得懂。
那人的批次正是EH0。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成玥，话到最终拐了个弯，笑道：“那资料你哪儿来的？我怎么没看到你什么时候拿上的？”
成玥靠在病床上：“当时就摆在实验桌上，我顺手就拿上了。”
唐璐噗地一笑：“真有你的，逃命的时候还顾得上那些。”
成玥没说话。
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唐璐的表情渐渐严肃：“你在那个实验室躺了三年。”
成玥无所谓点点头，她知道，所以才会肌肉萎缩，醒来的时候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你被感染了。”
成玥再次点头。
她也知道，在第一个梦里，她从那个冰冷实验室里醒来以前的事，全是真的，那就是她身上曾经发生过的真实事件。
所以她才会一遍又一遍地困在第一个场景中。
与其说她用了三年挣脱了一百个梦境，不如说，从头到尾她只陷进过那无尽夏日里。
伊弗里斯特人不懂感情，他们天真地以为只要有姐姐这个导向因素存在她就会爱，就会困在梦境中走不出来。
怎么可能呢？
她在乎的从来就只是成苑罢了，其他相似的因素再多，也不是她的姐姐。
但是他们真的太聪明了，懂得在第一个场景中加入东方地区的特有文化。
神鬼灵魂之说，她在梦中的梦中曾经听到过，自那时起，她的意识就开始挣扎。
然而无尽轮回，困住了她的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