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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315.月影朦胧(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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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浓如墨,将远近山水都掩映在阴影中难以辨认,清凉的湖风穿过亭檐轻纱,拂动池鸢衣角,翩翩而舞。

一只流萤顺风而来,停在池鸢肩头的花枝,倏地,一朵白花盛开在萤虫足底,馥郁香气引得更多流萤涌来。

薄薰抖了抖身子,将流萤吓走,“主人……您没事吧?”方才屋内两人做的事,她看得清清楚楚,可惜流光君如此情深,落到不开窍的主人身上,注定得栽跟头。

“我能有什么事?”池鸢靠在亭柱上,半敛眉眼,看向亭外波涛起伏的湖面。

薄薰探出花枝,正要说话,忽闻亭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回头一瞧,原来是空闻。

“池姑娘。”空闻停在池鸢身后行礼道:“池姑娘,您一日都没用膳,公子在东阁摆了宴,你要不要去……”

“不了。”池鸢直接打断空闻的话。

空闻怔然,随即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池姑娘,这是公子让我给你的。”

池鸢抬眸一扫,那瓷瓶何其眼熟,不正是上一次被流光君咬肿后,空闻给配的药。

“不必了,上次的药还没用完。”

“好。”空闻应声收回小瓷瓶,他不动声色地打量池鸢的神色,当池鸢眼神扫来时,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池鸢神色有些不自然,看了空闻一眼,随即转过身,望着湖面道:“他的伤不要紧吧?”

空闻面色一喜,笑着回道:“没事,公子好着呢。”

“嗯,没什么事你就去吧。”

空闻离开后,池鸢便沿着湖岸长廊一直往东走,尽头处是一片竹林,竹林之后才是院墙。清风冷夜,池鸢盘坐在墙头,正对着东南方向的天空开始凝神打坐,虽然天空阴云密布,但她还是能感应到月亮的方位。

薄薰从池鸢肩头滑下,顺势爬到檐角,生出枝桠探进土里,开始吸收地气精华。

正当两人心无旁骛之时,轻轻的夜风之中似有什么奇怪的动静,池鸢倏然睁开眼,屏息凝神,往墙外探去,树影摇曳间,几个不起眼的黑影同树影融在一起,若不是池鸢五感超乎常人,还真不一定发现。

这几个人气息绵长,静待不动,直到阴云流转,风向变动,他们才谨慎挪步,极为小心地向墙檐靠近。

“嘿,居然有刺客,好玩~”薄薰趴在檐角看着,同池鸢传音:“主人,他们是来刺杀流光君的吗?”

池鸢没有说话,她盘坐的这一处,恰好被茂密的竹叶掩盖,除非她出声,不然那几人便是走到墙下都不一定能发现她。

这几名刺客极有耐心,花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挪到墙角,即便如此,他们也没着急翻进来,而是各自散开,东张西望,小心探查。

已过子时,四下静悄悄的,偶有怪鸟的叫声从远处的树林里传出,就在薄薰等得耐心都用尽时,五名刺客终于开始行动。

风声中有极快的拔刀声,接着五人身影就飞掠直上,越过一丈高的墙头,冲向竹林。就在他们动身的那一刻,周围风向骤变,一阵狂风携卷漫天竹叶朝五人飞去,一片片竹叶看似柔若无骨,可一旦靠近,就瞬间化为最锋利的刀刃,刺客们挥动手中刀剑相抵,待尘埃落定,五人虽没受到什么致命伤,但身上衣衫已经裂开无数破口。

竹林沙沙,随狂风摆动,五名刺客立在摇曳的竹枝顶端,四下环顾,周围除了风声,竹叶声,安静得诡异。忽然,五人分散而开摆出刀阵,刺客头领举刀向前,随着他脸上一滴鲜血渗出,五人同时点足飞起,也就在这一刻,数道箭矢从远处飞来,精准而迅猛的冲着五人射去。

五名刺客一齐动刀,挥动间,无数道刚猛刀风迎向飞来的箭矢,熟料,箭矢越来越多,铺天盖地,没完没了,原本在暴露之际刺客头领就想撤退,然而他们五人自靠近那一刻,早已被锁定,此刻的他们犹如瓮中捉鳖,进退不得。

眼看形势越来越不妙,刺客头领突然从竹枝间跃起,双手执刀,向前方斩去,这一下的刀风可不得了,整片竹林直接被此人劈出一条宽阔大道,呼啸的刀风横穿竹林,直到水榭长廊前才消散。

刀风落地,箭雨即停,五名刺客也得以喘息片刻,就在这时,三名青衣持剑人突然从天而降,将五人退路堵住。刺客头领看到青衣人的一瞬,脸色顿变,他急喝一声,“快走!”随即提刀迎上前,为身后之人争得逃命机会。剩下四人倒也干脆,见头领与三人缠斗,扭头就走,不敢停留。

然而就在他们动身的一刻,绚丽剑光一闪而过,四人身前的竹林直接齐头被削断,簌簌风声中,有轻微的嘣声在响,原来是他们衣衫在慢慢撕裂蹦开,四人低头看向身上的衣物,额上直沁冷汗,正当他们以为躲过一劫时,下一刻,身上的衣物就猛然炸开,鲜血从身上大大小小的血痕漫出,四人来不及叫喊便直接断气,从竹枝一头栽下去。

盘坐在墙角的池鸢倏然抬头,神情略有惊讶,方才青衣人的那一剑当真出神入化,如此剑招即便是江湖所谓的一流高手都不一定使得出,没想到流光君身边的护卫竟有这等本事。

场下只剩刺客头领与三人在搏斗,从方才那一剑,便可窥得青衣人的实力,然而这刺客头领的本事也同样不俗,竟能在三人的围攻之势下打得有来有回。

此人的刀法使得极为漂亮,一招一式宛若游龙走凤,刀风过处,如狂风呜咽,刀气散出,风卷残叶,杀气腾腾。反观三位青衣剑客,剑招飘逸,如轻云过雨,每一剑都精准又刁钻的落在刺客的要害之处,三人没有多余的动作,更没有多余的招式,出手即是杀招,毫不留情。

独身面对三名青衣剑客的杀招,刺客一会闪避一会迎击,即便使出浑身解数,在三人面前,就如同跳梁小丑,丢掉性命不过是迟早的事。心知如此,可刺客却不想放弃,青衣剑客虽出的是杀招,但并不想至他于死地,显然,三人的目标是将他重伤再活捉,刺客也就抓住这一点,在拼命与之对抗,寻找逃脱的生机。

此时此刻,整片竹林被他们之间的激斗搅得天翻地覆,一簇簇竹枝被连根斩断,轰然倒塌,很快,偌大的竹林就被刀风剑气削得七零八落不堪入目,如此,也将池鸢藏身之处暴露出来。

刺客扭身躲过一剑,随之另一道剑气从他耳畔擦过,刺客双腿勾住足下枝头,唰的一下窜下去,行至半途,三道剑气也随之追来,刺客惊骇回头,就在那一瞬,他突然发现坐在墙头看戏的池鸢,刺客愣住的瞬间,左臂直接被剑气削断,鲜血喷涌间,刺客顾不得疼痛,猛然蹬足直冲池鸢杀去。

池鸢看着来势汹汹的刺客,正欲一掌将他击飞,哪知眨眼的功夫,三位青衣剑客突然闪现在她身前,一人一剑直接将刺客斩落,刺客倒在血泊中,瞪直眼看着池鸢,一位青衣人落到他身旁,扒开他的嘴喂了一粒药丸,而后直接卸断他的下颌骨,不让他有吞药自杀的机会。

眼见青衣人将刺客带走,池鸢出声喊住他们:“等等。”三名青衣人立即回头,走至墙下向池鸢俯身行礼。

“你们剑术不错,不如陪我练练?”

青衣人垂头回道:“属下不敢,此事还需公子首肯。”

池鸢站起身:“哦,那若是流光君同意,你们可会使出全力与我一试?”

青衣人互相看了看,犹豫道:“切磋可以,但若要认真打,恐会伤到姑娘。”

池鸢听言并未怪罪,这三人实力不俗,若认真打,她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既如此,你们且去。”

青衣人听了俯身一礼,随即带着刺客离去。

池鸢继续原地盘坐,直到天明才起身离开,她从原路走回,路上见到许多白衣少年,他们有的是花匠,有的是打扫花园的仆役,还有的是专门伺候流光君起居的仆从,说来也是奇怪,流光君府上的仆从多数都为少年人,很少见年长者和婢女,昨日伺候她洗澡的几个婢女,只有需要时才会出现,之后就如同消失一般再也没见。

正想着,迎面而来的少年人中有个眼熟的身影,他还没走近就向池鸢俯身行礼,“明泉见过池姑娘。”

池鸢向他点头示意,不想他竟跟了上来,“你跟着我做什么?”

明泉俯首道:“明泉特奉公子之令,跟在姑娘身侧,为姑娘解惑,带路。”

池鸢唇角一抿,流光君这是怕她又走错路,遇到昨晚的刺客呢,哼,他倒是考虑周到。

“你们公子呢,起了吗?”

“公子在暮星阁,此刻应该在用早膳,池姑娘可是要用早膳?您喜欢什么菜式,明泉这便吩咐厨房去做!”

池鸢摆了摆手:“不必麻烦,你家公子知道我不吃饭。”

明泉听了心下纳闷,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吃饭?细想一下,好像昨日,池鸢就没用过膳,他一连送了好几回果子也没见过动过,真是奇怪。

“这府上,为何这么多少年郎?”池鸢问道。

明泉敛了思绪,恭声回道:“伺候公子起居的,是随公子从小长大的侍从,他们受过专门的训练,与普通的仆人不一样,至于外边走动的这些,是公子从各地收养来的孤儿。”

说到此,明泉又指向花园里,那些下棋,画画,读书的少年,“池姑娘,请看,这些是追崇公子的门客学子,为了离公子更近,他们自愿成为府上仆从,可以一边干活一边读书,还能有机会面见公子探讨学问,当然他们在府上也是有限制的,除了只能在特定的地方走动,在府上为仆最长也不得超过一年。”

池鸢看向花园,里面聚集的少年竟有几十人之多,“最后一问,流光君身边的青衣剑侍有多少,他们武功都一样厉害么?”

明泉听言凝思片刻,直道:“府上一般都有百人,随公子出游,出门的,最多三十人,他们的武功也分等级,能守在公子身边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其实这件事是流光君府上的机密,除开他身边的两位剑侍,四位书侍,其他人没有资格知道,明泉之所以这般干脆的告诉池鸢,全都是流光君的授意。

察觉周围人越来越多,池鸢这才发现,已经来到水榭大门处,这附近住的都是流光君的门客,其中老少皆有,大家或坐或站,或三五成群围在一处,行雅事,观诗书。

他们看见明泉,纷纷与他打招呼问好,明泉也拱手一一回礼,等回头时,池鸢已经不见,明泉顿然焦急,寻目四望,终于在长廊尽头发现池鸢的身影。

水榭大门紧闭,即便如此,门外十尺依然挤满了来求见流光君的学子。池鸢坐在门头檐角绕有兴趣的看着,忽地,身边风声一动,明泉落定在她身后,“池姑娘,您在这里做什么?”

池鸢瞥了他一眼:“能做什么,当然是瞧热闹呀?”

明泉往水榭外瞧了瞧:“这些人每日都来,今日看着新鲜,明日就厌倦了,池姑娘别急,公子已经为你准备了一场宴会,待午膳后,西峰园内,凡府上门客皆前往赴宴,他们中有好多都是琴棋书画的大家,保证让您看得尽兴。”

“就只有琴棋书画?”

“公子以渊博学识,六艺名盛天下,这追崇而来门客自然也是如此,池姑娘,您还想看什么?”

池鸢轻哼了一声:“是吗?当初在姑苏震泽山庄,我看流光君也请了不少江湖大能相聚呢。”

明泉恍然大悟:“原是这样,池姑娘别急,在江都前来会见公子的自然都是文学大能,等公子游历到长芜山庄,那些被公子提前邀见的江湖奇人就多了。”

池鸢眸光一转,扫向明泉:“长芜山庄在哪?”

明泉见池鸢起了兴趣,嘴角隐现一丝笑:“离江都不远,就在西津野渡,坐船七日即可到。”

午膳时分,池鸢回到暮星阁,偌大的楼阁除开门前的剑侍,里边一个仆从护卫都没有,池鸢径直从大门进去,路过博古架时,随手拿了一个鬼工球把玩,到隔扇前,池鸢就闻见里面漫出的檀香味,隔着门窗探去,轻纱帐幔之间,流光君伏案的身影若隐若现。

池鸢看了一眼,没想进去,正待转身,只闻一道低沉的声音穿门而来,“既是来了,何不进来?”

池鸢眸光闪动,推门前,将薄薰塞入袖中。

今日,流光君穿了一身玄黑的长袍,墨发随意披散在腰间,只取耳畔眉间几缕发丝缠在脑后,两条血红嵌珠的发带紧贴在他发间,看似随意的打扮,却平白给人一种压迫冷漠之气。

厚厚一叠书函被流光君堆放在一边,池鸢坐在他的对案,看着他蘸墨落笔,在纸间游云惊龙。流光君神情专注,其间,没有抬头看池鸢一眼。

池鸢静静看着他笔锋下的字,倏而,似想起什么,视线往上,看向他脖颈处的伤口,历经一夜,伤口已经结痂,深红的血口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抢眼。

池鸢出声询问:“你为何不用药?”那道伤口愈合太慢,有空闻在,不可能还如昨夜一样刺目惊心。

流光君执笔的手微微顿住,但他还是忍住没有抬头:“你不是想,让我顶着这道伤,出去见人么?若是好得快了,你的心思,岂不是要落空?”

池鸢蓦然失语,他这是什么意思,仅仅为了她的无礼念想,他便要自我折磨?

“你还是上药吧,我咬得深,没数月好不了,若是感染就麻烦了。”

“你这是在关心我?”流光君抬眸看向池鸢。

池鸢霎时怔然,他的眼神清冷如月,那一下直直投映到她心里,一瞬间,好似她心里的想法也被他窥探了去。

池鸢想矢口否认,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坦诚相待:“嗯,我关心你,我怕,因为我,你的伤势变重。”

流光君将狼毫挂起,站直身,认真看着池鸢:“若变重,你待如何?”

池鸢眸光颤动,与他对视一息,随即撇开头去,“不如何,只不过是有些内疚罢了。”

“哦,内疚,如此甚好……”流光君轻声一叹,绕过书案,走到池鸢身侧,“你可知,我留着这道伤口,为的就是让你内疚?”

“为什么?”池鸢话脱出口的瞬间,就知道流光君的意思,如今的她明白他的心思,明白他的情意,这点弯弯绕绕还不至于难倒她。

流光君俯下身,两条发带也随之滚落,跌跌撞撞,砸向池鸢脑袋,“哼,为什么?当然是想让你时时刻刻惦记我了。”

池鸢抬起头,伸手拈开他贴来的发珠:“我是会内疚,但这也是你自找的,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这点小事我从不放在心上。”

流光君眼眸一暗,略有深意的看了池鸢一眼,拂袖转身,“哼,是么,那我们且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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