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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254.微雨洗山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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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有惊雷划过,将暗沉的天幕划开一道口子,那一瞬照亮了整个庙宇,让残肢断臂的神像面孔显出几分狰狞之色。

清新的泥土气息随着雨雾漫进来,其间还夹杂着一股醉人的奇香。相星竹背对庙宇大门,一身玄衣被风吹得上下起伏,他俯看着池鸢,眼中眸光似明似暗。

“找你做什么,当然是找你寻一位故人了。”

“是谁?”池鸢疑惑的看着相星竹,然而他却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池鸢见他故作神秘,也懒得搭理了,提步走向供桌,在相星竹盯视目光下跳坐了上去。

相星竹默默审视着池鸢的一举一动,目光渐落在她身后的神像上,池鸢察觉他的意图,笑问道:“你不说,我怎知你要找谁?莫非你要找的人是谢离?”

“谢离?”相星竹听言微微摇头,负手举步就朝池鸢走近:“你身后藏的人是谁,为何不让他出来见我?”

“你又不认识谢离,叫他出来作甚?”

相星竹停在池鸢身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道:“不出来?好……那我就亲自将他请出来。”话音一落,池鸢突然出剑指向他的脖颈,相星竹眸染笑意,袖中本欲动作的手也缓缓落下。

“你别动,你若敢动,小心你的胳膊!”

相星竹轻笑一声,目光落在灵兮剑银白的剑身上,在池鸢冷厉目光下,他伸手钳住灵兮剑尖,触上那刻,一股霜气瞬间爬上他的手指,刺骨的寒气经由指尖窜上四肢百骸。相星竹双眸震动,那股霜气已经爬上他的眉梢,可他神色却愈发愉悦,突然,他微微屈指,轻弹剑尖,爬上他眉梢的寒气迅速退去,灵兮剑锋的霜气也被一股强大的气息压制得不再向前。

“原来鬼笛仙子的内力竟这般厉害,嗯……真是不容小觑。”相星竹松开灵兮剑,说笑间,袖中一道劲气悄然击向神像,池鸢虽察觉却阻拦不及,只闻“咔嚓”一声脆响,池鸢脸色瞬变,赶忙跳下供桌去查看谢离的安危。

神像被相星竹的指风整齐削成两截,嗡嗡震动声中半身石像逐渐向一边倒去,池鸢将谢离从中扶出,心中渐起一丝怒意,谢离虽没受伤,但相星竹明显是在挑战她的底线。

相星竹端望着从神像后走出来的谢离,那一刻,他眼里的光彩黯淡了一分。“原来真不是他……”

池鸢听得一脸莫名,她将谢离护在身后,冷眼看着他道:“相星竹,你究竟要找谁?”

相星竹凝望着池鸢的眼睛,见她眸色酝酿的愠色,启唇笑道:“我找阮青枝。”

阮青枝……乍一听池鸢还真没想起此人是谁,直言摇头道:“不认识。”相星竹眸光一沉,提步向池鸢逼近:“你忘了,在南风院被你带走的那名少年人?”

还不待相星竹靠近,谢离突然站到池鸢身前拦住他:“这位公子还请留步!”相星竹诧异看向谢离,眼前少年面容清俊出彩,目光清澈又坚定,特别是他眉宇间那股气定神闲的雅致贵气,让人很难不注意到。

相星竹挑眉一笑,不待他开口,谢离又道:“这位公子,寻人打听事情可不兴这般态度。”

相星竹绕有兴趣的打量谢离,笑着道:“呵……小公子误会了,我只是心中急切,急欲寻问他的下落而已,你别着急,也别生气。”

在两人对话时,池鸢也渐渐想起阮青枝这个人来,她牵住谢离的衣袖小声道:“不必担心,此人功力不俗,但我也不弱。”谢离闻言垂眸,静默了片刻才让开身。

“原来你是要找阮青枝。”相星竹闻言眉梢一扬,目光灼灼的盯着池鸢道:“你终于想起来了?”

池鸢斟酌了一会:“嗯,我知道阮青枝,的确是我将他从南风院救出来的,不过,他早就与我分别,另拜师门去了。”

“他向何人拜师了?”

“逍遥老人,吴天遥。”

相星竹听完若有所思,池鸢追问道:“你与阮青枝认识?急着找他做什么?”

相星竹抬眸冲池鸢一笑:“呵……我当然与他认识,我们之间的关系可是不可言说的秘密,小姑娘,再见了。”说完转身向软轿走去,角落四个黑衣人见状立即闪身到轿旁准备起轿,相星竹坐定后,抬起轿帘看向池鸢:“有缘再见了,小姑娘。”说罢他的目光又转到谢离身上,“这位小公子气魄不凡,令人钦佩,记住,要想保护好自己的女人,首先要有足够强大的实力……”

池鸢目送着相星竹招摇而去,不屑哼道:“狗屁不通,真打起来你还不一定打得过我呢!”要不是有谢离在,她可能真会和相星竹打起来。

谢离闻言低笑不断,池鸢横眉怒瞪他:“笑什么笑,我何时还要你保护了,哼,说到实力强大,我才是最厉害的,修远,应该是我保护你才对!”谢离含笑点头:“嗯,罄月最厉害,我有罄月保护就够了。”池鸢听了更是来气,指着他的鼻子道:“说,刚才为何突然站出来?好好待在我身后不好么?”

谢离神色一怔,垂眸错开池鸢探来的目光,“不好……”谢离说罢顿了顿,袖中手微不可闻的动了动,“罄月,我随你出来游历,并不想作被保护的那一个,如此下去,我和累赘也无分别,以后遇事,可不可以不要一个人面对,便是当作给我的历练机会也行,我只想与你一起并肩作战……”

池鸢沉默了,她低头想了想,随后才道:“是我疏忽了你的感受,修远,对不起。”

谢离探出手想搭上池鸢的肩,正要说话,一道身影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他们之间。“哎,终于走了,刚才那个人的气息真是可怕!”薄薰站稳后挥袖抹了抹汗,左看看右看看,笑问道:“主人,谢离,你们怎么了,怎么感觉气氛怪怪的?”适才相星竹离开后,薄薰好奇追出去打探了一圈这才刚回来。

池鸢看了薄薰一眼没说话,谢离微笑转身也不说话。见两人如此古怪,薄薰虽是好奇但也不敢当着池鸢的面问,不知所措间,目光扫向角落的碎尸块。

薄薰蹲下身扒开碎裂成块的破烂血衣,将黑衣人古怪的兵器扒出来盘弄了几下,忽而,一个木牌从破烂的衣袖里滚出来,薄薰好奇捡起来看,但她识字不多,只认得前面两个字。“主人主人,您快看,这木牌上是什么字呀?”

池鸢接过薄薰递来的木牌,随意瞧了一眼,只一眼面色当即变得肃然。木牌上绘印着一副刀剑图案,其上赫然刻着三个大字‘武林盟’。

薄薰察觉池鸢神色不对,好奇道:“主人,是武林什么呀?”“是武林盟。”池鸢说完视线扫向地上那些黑衣人的碎尸块,武林盟……想不到他们居然是武林盟的人,可他们为何要乔装成外域人对江湖小派赶尽杀绝?还有供桌上那几行字,江湖小派就算了,武林盟还暗中对九派之人下手,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谢离看池鸢手里的木牌,颔首道:“这的确是武林盟的令牌。”

池鸢有些诧异:“你见过这东西?”

谢离眉梢轻抬,目光柔和的与池鸢静静对视:“嗯,我见过,其实武林盟与七族是从属关系,当年九派成立武林盟之时,幕后推手就是七族,当初武林盟由七族轮流管辖,后来经过一些事端,武林盟逐渐脱离七族的控制,现在的武林盟日益壮大,其幕后,必然有一个世家在支持他们。”

谢离说罢突然认真的看着池鸢道:“罄月应该不知,五十年前的七族中有两族并不是现在的姓氏。”

“啊?还有这等事?”一句话如同惊雷在池鸢脑海里炸开,没想到七族并不是固定的那七个,如此说来,其中争斗可见一斑。

谢离微微颔首:“嗯,除开秋家,谢家,王家,郗家,还有云家,这五个家族一直是固定七族地位外,余剩的齐家和花家是后来被秋家扶持上来的。”

“那之前是哪两个家族?”

“一个是淮北崔家,现已被齐家拉拢,另一个则是澶渊桓家,桓家虽已落出七族之外,但实力仍不可小觑,而且桓家的支持者一直是郗家,这也是桓家被挤出七族的一个重要原因。”谢离说完静静观察池鸢的反应,此番话其实他本不该说,这些七族密辛,外人知道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池鸢已经被卷进来了,这些事情告诉她也是间接给她一个提醒,毕竟那个人……可是一直在注意着她,其中心思难测,他也摸不准。

池鸢默默消化着这些秘闻,但她也没深究太多,只觉得世家之间的利益与她没有太大干系。

一夜风雨一直持续到天明,清晨雨势渐小,但丝丝春雨依然绵绵不绝。三人打马继续向北,走了半日路程终于来到一座还算繁华的城镇,之后他们投宿一家客栈歇息修整。

也不知这贼老天怎么回事,就像被人捅了个大窟窿似的,日日下雨不带停歇。

清晨时分,池鸢吐纳一夜将将苏醒,她起身推窗,望着窗外春雨怔愣出神,早晨的街道行人很少,四处都弥漫着一层雨雾,茫茫之色较人看得不太真切。

薄薰已经随谢离出街去吃早饭了,池鸢坚持三日不食,本想在客栈继续打坐,但心血来潮的突然想去外面走走。

客栈座落在一条小河边,河道很窄只能容舢板小舟独行,两岸垂柳依依,伴着丝丝雨雾,交融勾勒出一副水墨春景图。池鸢撑伞停在一处石桥上,她望向远处群山,神思瞬间飘远。

就在池鸢发愣之时,一个白衣少年撑伞上桥,他远远瞧见池鸢,脚步逐渐靠近,等靠近时,突然身子一倾,直直撞向池鸢左肩,池鸢懵然回神,等回头去看时,白衣少年已经走远,池鸢端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这少年身量有些熟悉,但她也没多留意,见街道上行人渐多,便撑伞回去。

忽地,一股熟悉的冷香飘进鼻翼,细嗅之下,清新淡雅至极,隐隐中还有一丝幽香萦绕,让人紊乱的心绪也不自觉的放缓下来。

池鸢嗅着香气回头,视线交错之际,一面素白的纸伞将她视野突然遮去,池鸢不自觉的后退半步,只见纸伞下那人半身天青衣衫,腰带处垂挂的玉坠别样眼熟。

池鸢怔怔看着那人,他行走的姿势,他撑伞的动作,以及他身上的铃兰香气,与她心中想忘又不敢想的人几乎一模一样,池鸢下意识的喊出他的名字:“流光君!”可话一脱口池鸢就悔的不行,更让她心惊的是他居然停下来了,一时间,池鸢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她紧张的看着他的背影,既害怕他转身又害怕……他,不是他。

撑伞少年的确停住了,但停顿的时间极其短暂,像是刻意在等池鸢说话一般,但池鸢喊住他后却什么都没说,而少年也没继续等下去,头也不回的撑伞远去。

“原来不是他……”池鸢呐呐出声,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只觉过快的心跳很是奇怪,甚至还有一丝奇妙的情绪在内心深处发酵。

见少年走远没入人潮,池鸢整理好思绪也缓步走回客栈,这会谢离和薄薰也回来了,他们买了许多好吃的,但池鸢却一丝胃口也提不起来,便是谢离与她说话,她也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事,谢离心思极为敏锐,察觉到池鸢不对劲,心中猜疑她出门定是遇到什么人和事才惹得她不高兴,但他十分了解池鸢,直接问池鸢肯定不说,只能提些别的让池鸢感兴趣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罄月,我方才在街角看见有杂耍的艺人,你要不要去看?”

谢离一句话瞬间让池鸢来了兴趣,一旁的薄薰也吵着要去,最后他们还是一起上街游玩了半日,直到午时收场才回客栈。

三人回客栈修整了一会,再次踏上旅途。但天空不美,阴雨不断的天气让人刚提起的兴致也跟着发霉,谢离提议乘船去江都,池鸢没有异议,薄薰更不敢有异议,于是将三匹马卖掉,乘北上的楼船去往江都。

渡口处人潮如织,池鸢他们被人流推挤着上了船,薄薰还是第一次乘坐这般大的船,兴奋的一路蹦蹦跳跳,惹得周围人群侧目不断,谢离笑着嘱咐一句,随后薄薰就一溜烟的钻进人群,转眼就不见了。

谢离看着身边浩浩荡荡的人群,他也是第一次一个人坐大船,一时心思恍惚,就连身侧池鸢走远了都未曾发觉,好在池鸢发现了谢离的异常,回头责骂了几句,又极为自然的牵上了他的衣袖。

两人相依为伴的身影落在另一人的眼中却是极为刺眼。

渡口处,一艘帆船隐匿在重重树影间,流光君站在船首,视线紧随池鸢而去,当见到她回头牵谢离的时候,如月一般清冷的眼眸好似结了一层寒霜。

以之察觉到流光君变化的情绪,试探着道:“公子,您若是想见池姑娘,属下可以去请她来。”

流光君静默了一会,声音冷淡至极:“罢了,就算去请她也不会来。”

以之顿了顿,又道:“那公子……方才路过之时,您为何不回头?若是回头了,池姑娘见是您,定是会与你说话的。”

“为何要回头?她既喊错本君的名字,本君自然要惩罚她。”

以之怔然失语,什么这叫什么惩罚,明明就是在惩罚自己嘛,真是逞强……

“你觉得本君如此做法不妥?”流光君突然回头看向以之。

“没有……属下不敢……”以之慌忙跪地,垂头看着流光君的鞋面半天不敢抬起。

流光君轻哼一声:“本君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自作聪明。”

“是,属下不敢自作聪明。”以之咚咚磕了几下,见流光君转过身去才慢慢起身。

流光君默默看着池鸢和谢离上了楼船,袖中手不自觉的扣紧。“王家那边近来可有动作?”

“回公子,据探子来报,昨夜谢离就遭遇了一场刺杀。”

流光君视线扫向船首处的孔雀木雕,木雕之上坠玉的红宝石光泽亦如她生气时的眸光,流光君神色稍霁,凝思间,眼眸中荡漾着一丝浅浅的柔光。

“公子,齐家近来不太安分,要不要出手……”

“不必,齐家是他的人,这狗咬主人也是第一次见,我们且看戏就是。”

说话间,流光君眼里荡漾的柔光逐渐散去,神色也恢复如初,他凝望着河面荡开的水波,冷声道:“开船跟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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