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问也知道，自然是了。不过黄季诚并没有告知自己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而何乐只也不曾提起自己过往，只是两人都在奇怪：他们为何回到同一时间。

“仔细想来，我对于之前的记忆，只停留在了从实验室回去的路上，这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全记不得了，黄教授，”“何乐只顿了一下，看向黄季诚，“你呢？”

她手里紧紧攥着金属勺，穿越前她正是在黄季诚的实验室回家的路上，而此时的一切，似乎预示着埋藏多年的真相终于露出了头角。

“我？”黄季诚叹了口气，含糊其辞道：“我也记不清了。”

何乐只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心中的直觉告诉她，或许这些年她以为的偶然并不是偶然，然而和黄季诚到底有怎样的关系，她不得而知，可如果说自己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并不准确，对面的人更像是，何乐只的思绪纷飞，疑惑只增不减。

“那我们会回去吗？”不管这中间有什么隐情，何乐只最关心的仍旧是这件事。

黄季诚茫然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有些调侃的语气：“说实话，以目前的状态，我比你更想回到从前吧？”

他好像确实不知道真相，不过对何乐只有隐瞒也是真的。

何乐只琢磨片刻，淡淡一笑：“谁知道呢？毕竟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都不知道，所以只能专注于眼下我所经历的每一个时刻。”

“是啊，”黄季诚端起咖啡，怅然道：“我们经历了同样的奇异事件，却是完全不同的生活轨迹，不同的感悟，我现在特别怀念以前的生活，没有一天不怀念。”

确实，那时的黄季诚在自己的领域大有成就，而此刻，却平庸无奇。

“你还记得我那两个学生吧？”他问道。

何乐只顿住搅动咖啡的动作，回想起数年前去过几次物理研究所的经历，黄教授那时名声正盛，还有两位出色的学生，是两个性格迥异的男生，她回道：“有些印象。”

“虽然这些年我过得不好，不过我最惦记的依旧是那两个孩子，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按照原来的轨迹好好生活，应该还在上大学吧？”黄季诚意味不明地看向何乐只：“应该和你差不多大，我最得意的那个学生就是在帝州上的大学，在帝大。”

不知为何，何乐只心中一紧，听见黄季诚慢悠悠道：“叫许璟，你还记得吗？”

叫许璟，你还记得吗？

金属勺掉落到杯子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几滴咖啡溅到桌布上，洇出黄褐色的污迹，何乐只抽出纸巾胡乱的擦了几下，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佯装镇定的笑笑：“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黄季诚眼中划过一丝不可琢磨的意味点点头。

何乐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江宁的家中的，漫无目的，甚至毫无思想，直到老何和赵研惊讶的看见本该在帝州的女儿出现在门口并且发出“闺女，你怎么回来了”的疑问，何乐只才回过神，她随手将背包扔在鞋柜上，边换拖鞋边故作平常的来了句：“哦，没什么，我回来取个东西。”

“怎么不早说呢？我让你爸去买菜。”赵研看见多日未见的女儿，想得很，搡着同样坐在沙发上的何志刚。

“不用了爸，”何乐只及时制止，“我临时赶回来的，学校还有事，我取完就走。”

已经站起身要拿外套的何志刚面露不悦：“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爸妈，真的有事，下次回来我会提前告诉你们的。”何乐只恹恹的趿拉着拖鞋走进卧室，嘭的一声关上门，留下客厅里的两人面面相觑。

当然，此时的何乐只完全没想到，“下次”会成为奢望。

自从从未来回到08年，何乐只卧室的陈设几乎没有大的变动，她径直走向书柜，翻出最下面的箱子，一层一层掏出里面的书，直到箱底，才看见她要找的东西。

一本奥数题册。

是她刚回到08年那天见到的那本，后来被她遗忘在角落。

而此时，她坐在床边，颤抖着手抚上陈旧的封皮，一页一页翻开来。

多年过去，纸张已经泛黄，微微蜷起，上面是她小时候勾勾画画的字迹，何乐只看似平静，内心却似有根弦在绷着，卧室静静地，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急促慌乱，直到看到页面上一个遒劲的笔迹，声音才渐渐停了下来。

那是个当时她并不认识，而现在却十分熟悉的字迹。

那个字迹的主人，是许璟。

过往的一幕幕像幻灯片一样在脑海里不停闪过，从睁开眼那一刻，到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再到游刃有余的生活在这个世界，八年的时光匆匆而过，不过何乐只却想不出任何理由，任何能将许璟合理化的理由。

回想起来，何乐只对许璟几乎一无所知，许璟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神秘的，他的家庭，科科满分的成绩，说走就走没有丝毫解释的假期，贸然出现的亲戚，刚成年就能开得起的车，包括她现在所在的公寓，真的是他小姨的吗？

何乐只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有些凌乱的情绪。

如果许璟和何乐只的状况一样，同样是不明所以的回到2008年，那作为盟友，为什么不告诉何乐只呢？

当初何乐只只见过黄季诚其中一个学生的面貌，而另一个男孩子常年穿着防护服待在实验室，不然就是严实的戴着口罩，可他明明能认出何乐只的！

自己的人生发生巨大的变化，而最大的变化就是许璟的出现，现在告诉自己，黄季诚的学生也是许璟，她该怎么相信，自己回到2008年和许璟没有关系呢？

如果自己重回的经历，真的是有人刻意为之，她该怪那个人吗？但难道还能说出来感谢的话吗？

可自己这些年获得的开心与快乐是真实的，获得的爱情也是真实的，只不过这个爱情如果建立在欺骗以及这么大的玩笑上，是可以释然的吗？

何乐只浑身僵硬，心口处有细碎的疼痛蔓延开来，她默默地将凌乱的书籍整理放好，怕父母担心，强忍着内心的波动，佯装平静无事的走到客厅，与父母道别后，再次踏上回程的列车。

怪不得，理科成绩那么优异的人会反常的选择文科，怪不得，帝大众多专业里两人会不约而同的选择同一专业，怪不得，许璟与付国强走的那么近，事情越想越让人觉得可怕，何乐只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嵌进掌心，面色苍白的可怕。

许璟回到公寓时已是夜晚，屋内没有开灯，光线晦暗，何乐只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低眸木然的看着地板，即使有人走过来，仍旧一动不动。

他浑然不觉，坐到旁边，将人一把搂过来，声音温和宠溺：“谁欺负你了？”

怀里的人一言不发，身体微微颤抖，浑身都是冰冷的，许璟察觉到异样，低头看向何乐只，“怎么了？”

何乐只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而茫然，嗓音低哑清冷：“我今天看见黄教授了，你的老师，你还记得吧？”

这句话没有任何遮掩，直接将所有的事情摆在明面上摊开了讲，她甚至没有怀疑，许璟是不是真的不知情。

因为她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巧合。

果然，许璟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异，转瞬即逝，他似乎早已做好这样的准备，做好何乐只质疑他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许璟胳膊收紧，将怀里的人紧紧抱住，“希希，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许璟的声音嘶哑低沉，甚至带着一丝请求，可此刻的何乐只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静了一会儿，许璟轻声开口：“是我，是我将你带回来的，不过当时情况紧急，如果我不做出这样的决定，下一刻，你或许就会出车祸，我…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怀里的人终于有了动作，何乐只微微仰起头，“可是你为什么骗我？不管怎么样，你明明可以早些告诉我的。”

许璟缓缓松开她，即使有了心理准备，可面对何乐只受伤的眼神他的心依旧隐隐刺痛：“一开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后来，我就说不出口了。”

刚开始，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这个复杂的事情，怎么告诉她有人要害她？甚至她的危险仍旧存在。后来，随着两人的接触，许璟发现自己已经爱上这个人时，看着何乐只每天无忧无虑时，他更害怕失去，更害怕将真相讲出来。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我只想知道真相。”室内光线全部暗了下去，仅从窗外透过隐隐光亮，映着两人从相识到现在最直白坦诚的目光。

…